我真的只想混个从龙之功啊 第298节
第465章 软话
“大王,朱将军颇有英雄气概。”独孤颍也是犹豫了一番才说出这句话。
他是真的感觉朱德裕这个人不简单,虽然是做过和尚,出身寒微,但为人很仗义,急公好义,并且善于驱使军中诸将,很得人心。
手下有这样的人,很考验上位者的驭下水平。
李元徽听了这话却笑着问道:“独孤郎以为孤不识人吗?”
独孤颍有多少私心,还是他真的看出些什么来,李元徽统统不在意。
作为洛阳勋贵,鲜卑豪族独孤氏子弟,跟江淮系自然是有些利益冲突。至于为什么李百室按下的事,能被独孤颍知道,李元徽同样认为非常合理。
这里毕竟是洛阳,即便是李百室署理洛阳府,但下面太多的人都是洛阳本地人书吏,这么大一件事根本就瞒不住独孤颍。
从另一方面说,面对江淮武人得势,鲜卑豪族既然入场也是要又斗争的。
这些暗流李元徽心中有数,不能让手下一家独大。原本他最近也的确在思考如何限制一下朱德裕。
这无疑是想瞌睡就有人给递枕头。
这个机会可太好了,完全就是给李元徽一个完美无缺的理由对江淮系进行敲打。
总不能没事找事,明着说我忌惮你,现在要削你的权柄,夺你的官职?这样借题发挥,反而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另一边,老朱气冲冲的出了宫,上了马直接驰回大营,随后命人将五个都督十二個折冲都尉全都召集过来。
胡阔海、徐乾德、唐武、耿俊庸、吴良、吴禛.独独缺了都督汤颌。
“汤颌呢?”
看着老朱的脸色铁青,几人都有些换了心神,最后还是辈分高的唐武道:“将军,汤颌说要出去办些事,走的时候还让我帮他看着营中”
“什么时候走的?”问出这话的时候老朱也想起来了,上午的时候各营巡视还没见到汤颌,不过他也没细究,但现在看来,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了。
“早上.”
“你们谁知道汤颌去哪了?是不是他手下的人犯了命案!”
一听老朱说了这个话,几人顿时勃然色变,这纸到底是没包住火。
另一边,汤颌这边带着几个人来到了城北的进德坊,随后轻车熟路的来到一户人家,到了门前,汤颌直接对几人道“你们几个,都给我跪下。”
几人一同都有些懵,他们还以为汤颌带着他们是来吓唬那妇人的,谁曾想是自己让他们跪下。
当即就有些不乐意,“汤哥,怎么了这是.”
汤颌直接怒道:“你们他娘的要还想活就他娘的给老子闭嘴,然后跪下,不然老子亲手宰了你们!”
平日里汤颌跟这些老兄弟都是比较宽厚,但他发火的时候,这几个老兄弟也都有些畏惧。当即顺从的跪下了。
随后汤颌上去扣门,“张小娘子可在!”
不多时,小院子的门打开了,出来一个戴孝的小娘子,模样很俏丽,看着几人当即有些怒道:“你们怎么还敢过来,我都说了,钱我不要,就要个公道,如今软的不行来硬的是吧!要是官府不给我做主,我就跑宫门前去鸣冤!”
这边声音不小,陆续出来好几个坊里的邻居。
洛阳的民众怎么也是前朝的东都,因此都不怎么怕事,反倒是有几个仗义的直接过来声援了。
汤颌却道:“诸位误会了,我不是来胁迫,只不过是我这几位兄弟的确是错了,害了这位张小娘子家人的性命,但他们都知道错了,我这不带着他们来磕头赔罪?张小娘子,他们可都是为了咱大唐在沙场上留过血的好汉子,齐王殿下都亲自嘉奖过,伱们几个把上衣都脱了”
几人这个时候也不敢质疑汤颌,只能无奈的解开了上衣,每个人身上都有些刀伤或者箭伤,看着就让人触目惊心,不知道是经历如何惨烈的战事,又从其中活了下了
汤颌继续道:“张小娘子,他们都是跟着齐王一起打过颍川大战之中活下来的百战老卒,难免粗放了些,酒后失德,犯了案子,咱还是那句话,你想要什么条件你就说,是要多少银钱,还是要什么东西,咱都想法给你弄来,咱就求你销了案子,给咱这几个兄弟一条活路,下次再有战事,咱让他们打头阵”
围观的人看着这一幕,原本想要声援的也都没了言语,因为要是这些人来硬的你是仗义执言。
但这直接跪下了,又是亮伤疤,又是说软话的。这让人想要义正言辞都有点张不开嘴。
毕竟这一身伤疤的汉子跪在地上求饶,汤颌话说的又这么圆和.
这张小娘子却直接哭泣道:“你说这些什么我不明白,就知道我家夫君被他们打死了,我就要个公道,你们又过来逼我”
汤颌道:“张娘子,咱可不是逼你啊,咱这是求你.”
“老汤!”
突如其来的一声,让汤颌直接一激灵,通体寒意遍身。回头看到,正是老兄弟兼顶头上司朱德裕。
“重将军”
平日里还敢叫一声“重八”,这会却是直接没了底气,直接换成了“将军”。
朱德裕怒目圆睁的看着他,让汤颌心里又生出几分畏惧来,“你听我解释我.”
“你想解释什么?这几个畜生有没有调戏良家妇女?有没有欺行霸市!有没有伤人性命!”
汤颌顿时哑口无言,朱德裕随后看向跪在地上的几个人道:“怎么着,还等咱请你们?都把衣服给我穿上,滚回营里,等着。”
几人见到朱德裕的怒容,已经吓得抖成筛子了,连滚带爬的穿上上衣然后灰溜溜的往大营的方向跑去。
随后老朱换了一副面孔,冲着在门口站着的张小娘子抱拳道:“这位娘子,是我手下的兵犯了案子,这事咱刚知道,但咱也有错,稍后请这位娘子跟我一道去东城,咱当你的面给你公道,左右邻居各位百姓,你们也一同去做个见证。放心,咱要是敢袒护这几个畜生,别说上面还有齐王殿下,就是老天爷和佛祖也绕不过咱。”
说完了话,又冲着众人抱拳拱手,随后转身就向着大营赶回去。
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让在场的众人颇为动容,不少人都不由自主的跟在后面去了。原本作为苦主的张小娘子还有些担忧,但看着这么多人心下一横也就加入了人群之中。
汤颌则垂头丧气的跟在朱德裕的后面。
“将军,这事就真没缓和的余地了?”
老朱停下脚步冷笑道:“缓和?老汤,你说你干的这叫什么事?今天在齐王面前,咱的脸都被你们给丢干净了。这次不光是咱,连李仆射也得被你连累!你到现在还在想着保这个几个王八羔子?”
“被猪油蒙了心了?”
第466章 刑上将军
位于东城的左武卫大营距离进德坊并不远,都在洛阳北城,相距也就是几个坊市。
此时大营里已经搭起了高台,朱德裕回到大营里,当即就让人把那几个犯案的老卒押解过来。
外面围观的百姓却越来越多。
朱德裕平时在营里就很威严,处事公正,因此士卒皆畏惧,也心服。
“张狗儿,刘平,赵三郎.你们都是咱钟离的同乡,是淮南右营的老兄弟,濡须口之战,颍川之战你们都有战功,项城之战,你们三人都是跟着汤颌胡阔海率先入城的,因此都升了官职,咱说得,可有遗漏?”
“回回.将军,没有.”
“那我再问你们,你们的军饷和年节赏赐可有被克扣过?”
“回将军,没有。”
“好,既然没有,那咱问你们,为何欠债不还?还敢调戏良家妇女,还敢伤人性命!军法都忘了吗?”
“你们都是什么出身?现在有了官身,腰里有了刀,就敢欺辱百姓?我左武卫历来是齐王殿下心腹,若不是齐王恩德,你们还都在土里刨食,现在刚回了洛阳没几天,就敢败坏军纪,伱们这是给齐王的面上抹黑,既然都是老兵了,你们也都知道军法,现在我就以军法处置你们。你们可有异议?”
几个人全都吓的低下头,不敢言语,即便战场上这些人面对敌人的刀枪冲锋陷阵毫无惧意,但此刻面对这种场景却是畏惧加上羞愧,竟然一句话说不出来。
其中张狗儿还想开口说些什么求饶的话,却直接被汤颌上去把下巴给卸了,然后拍着他的肩膀,“事已至此,我也尽力了,你们体面点吧。”
随后,三人被拉到营门前,验明正身,明正典刑,枭首示众。
苦主张小娘子直接出跪地上哭出来,有种大仇得报的感觉,她一度都对这件事失去信心了,但看着打死她夫君性命的几个歹人人头落地,此刻压抑许久的情绪也终于得到释放。
随后朱德裕又道:“汤颌,你治军不严,包庇下属,可有其事。”
汤颌心里也直突突,但嘴上还是大声应道:“回将军,有。”
“好,以军法,打你一百军棍,你可服气?”
“回将军,服气。”
“好,今日之事,是齐王殿下先得知,命咱处置,咱也有失察之责,也该领一百军棍!还有,营中折冲都尉以上,知晓此事的,都是知情不报,五十军棍。即刻行刑!”
看热闹的百姓全都傻眼了,这全都是齐王的亲军队伍,这些将军全都要挨打?
假的吧?我靠来真的。
十几個大汉全都排成一排,军棍噗噗的就开始打了。一个个全都咬着牙,忍着痛,本来还有百姓以为是做戏,但看见朱德裕为首这些汉子头上的大汗,和额头上的青筋才知道这应该是真的。
打这些将军,其实这些行刑的士卒手上也都有数,那能真给这些人真打的筋断骨折?手上都有数,但不伤筋骨不代表不伤皮肉,疼还是疼的。并且一棒子下去的声音也不小。
打完了之后,被打五十棍的徐乾德、唐云等还好,但打了一百棍的汤颌就直接昏阙过去了,老朱还有些清醒,留下一句让人去找萧将军主持军务,让徐乾德去回报齐王殿下,也扛不住了被人送回了家。
萧释之跟朱德裕同样是左武卫将军,但其实平日里管辖的却是左威卫和右威卫编制下的十个折冲府,以原来的大燕中军降兵为主。
听信使禀告了事情经过之后,萧释之还想着,想着老朱你这是给我出难题啊。
随后就准备去宫里禀报一下,虽然他是左武卫将军,但过去执掌军务也得跟齐王这边请示一下。
却没想到从事中郎高侃直接带来了李元徽亲笔写的条子,让他暂去左武卫大营掌卫事。
萧释之看见这信筏上的指示,当即就领命去了。
另一边,徐乾德到底身强体壮,一路一瘸一拐进了宫求见。
“拜见大王。”进了长春堂的书房里,徐乾德挣扎着就要下拜,李元徽看着他这样子却有些好笑道:“免了,让你坐估计也坐不下,站着说。”
徐乾德道:“大王,朱将军伤势过重,被送回家休养了,所以让我来跟大王禀报详情。”
“你且说来。”
“是朱将军回营之后就把汤颌和几个犯案的士卒带了回来,随后几个犯案的士卒当众斩首示众,明正典刑,又以包庇属下,监管不力打了汤颌一百军棍,现在已经昏阙了,我们这些都督和折冲都尉,知情不报的全都五十.”
徐乾德事无巨细的把事情经过说了个仔仔细细,这其中自然也包括朱德裕声称是奉王命办事这些。
李元徽笑了笑,很是满意这个事情,随后道:“乾德,你这五十军棍,你觉得冤不冤?”
徐乾德闻言当即道:“回大王,末将不冤,虽然末将的属下没有犯人命案子,却不敢保证没有做过欺行霸市,欠钱不给的事情,近来左武卫军纪有些松弛,今天的军棍,就没有冤枉的.”
李元徽很欣慰道:“好,乾德,回去告诉你们左武卫的将校,今天这顿军棍的滋味都牢牢记住了,朱德裕为人刚烈正直,重情重义,他这一百棍,是保的汤颌,也是保的你们左武卫的颜面,日后再有此类欺男霸女,目无王法的,该杀的杀,再有徇私舞弊者,同罪论处,你们要舍不得动刀,孤的刀,也能杀人。”
徐乾德闻言,脊背上都冒了冷汗,之前左武卫的大部都回了江淮修整,可能许多人只记得齐王殿下宽厚,但他可是一直都在洛阳战区,他可忘不了这位大王那是亲自上阵砍人砍到百炼钢刀都有缺口的,平日里更是军法森严,真当这位大王是心慈手软的?
随后拱手道:“我等淮南武人都是受大王拣拔才有今日,大王之命莫敢不从,日后万不敢再以此事扰大王耳目清净”
李元徽道:“乾德也不必如此,我知道你向来稳重,是大将之才,回去之后要好好告诫他们。行了回去养伤吧。”
“是大王,末将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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