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汉大司马 第315节
在他的八公山大营中,患病士卒日渐增多,疟病渐渐传播开,鲁肃担心会进一步形成瘟疫,从而蔓延到各军。且鲁肃自感身体不妙,写书信那日,似乎患上疟疾,冷得直打摆子。
拿着书信,霍峻不由发怔!
“都督!”
蒋济见霍峻神情不对,问道:“子敬于信中莫非提及疟病,亦或是八公山战事不妙?”
霍峻放下书信,长吐浊气,叹息说道:“据子敬所言,非是风寒,当是疟病。且子敬似乎已得疟病,情况并不乐观。”
“什么?”
蒋济吃惊不已,说道:“子敬向来身体健壮,好习弓马,今怎突得疟病。莫非八公山大营中瘟疫已是大散而开,那伯充兄今下如何?”
霍峻从榻上起身,面容已是布满忧愁。
瘟疫二词如同噩梦般笼罩在他的心头上,前世那场遍布全球的瘟疫,以及建安元年那场恐怖瘟疫,深刻于他的记忆深处。
建安元年,南阳大疫。不仅父母得病身亡,他那住在樊城的未婚妻及其一族也多有伤亡。
今时疟疾出现于军中,鲁肃已经患上了,那他的兄长霍笃呢?
根据之前来的书信,兄长言及身体无碍。今下唯有希望兄长平安无事,不要染上疟病。
“撤军!”
霍峻负手背腰,沉声说道:“今时当不可与曹操继续对峙,必须要撤军。若不及时撤军,将不知多少军士会亡于淮水?”
“夏时疟病大盛之日,若处置不当,不仅大王帐下大军损失惨重,连吴楚百姓亦要受瘟疫之害,时横夭难救,三亡其二,唯户户哀哭尔!”
霍峻虽然不懂医学知识,但多幸屠先生获奖,出于好奇心粗略了解疟疾。疟疾通过血液、蚊虫传播,而非空气、唾液传播。
今下想要杜绝疟疾的传播,唯有清除蚊虫。而在行军作战中,为了获取水源便利,唯依山畔水扎营,这极大利于疟疾的传播。
行军作战中的卫生条件与居住环境远不如归国定居的营寨,同时军队属于是人群聚集型组织,人口密集居住。蚊虫大量滋生于水泽,极大便于疟疾的传播。
尤其是盛夏之时,江淮地区常年人烟稀少,水泽山林居住着不计其数的蚊子,在没有蚊帐、蚊香的年代,蚊子将是不少人的噩梦。
在疟疾面前人人平等,它可不认你是什么身份,一旦得上了,基本就意味着要到地府报到。
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打下去。再打下去的话,不仅是大军士卒会染上疟病,就怕江淮百姓也染上疟病。彼时江淮大疫,再传到吴楚,那对南汉而言,无疑是大灾。
沉吟许久,霍峻说道:“我明日离营,赶赴中军,劝大王班师回朝,肃清疟病,以免形成瘟疫。”
“其间,泗口之兵暂由子通统率,凡见蚊虫立即扑杀,多取艾草驱蚊。严命各营军士不得赤裸臂膀,以免被蚊虫叮咬。”
“蚊虫?”蒋济露出疑惑之色,问道。
“正是!”
霍峻神情严肃,说道:“蚊虫不仅吮吸人血,亦吸兽血。人、兽之血不相容,汇于蚊虫体内,滋生疟病之邪气。含有邪气之蚊虫,叮咬血肉,则将邪气侵入人体,故人得疟病由此而来也!”
霍峻这番古今医学杂糅,说得蒋济一愣一愣。
紧接着,蒋济猛地撸起袖子,在手腕上露出被蚊虫叮咬的红肿,紧张问道:“都督,济今早被蚊虫所伤,不知其间可有疟病之邪气否?”
见蒋济如此,霍峻顿时哭笑不得,说道:“疟病邪气,难以用肉眼所见。依今之形势观来,含有邪气蚊虫当生在淮西,淮东蚊虫应寡含疟病邪气。然我军处淮水下游,恐邪气东传,当不可不备。”
听得霍峻这般解释,蒋济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都督深晓疟病,不知可有药方救之?”蒋济问道。
霍峻脸色再次凝重下来,叹息说道:“我虽知疟病之由来,但却无治愈疟病之药方。”
闻言,蒋济那期待的双眼又黯淡下去,说道:“唯有观南方良医之间,得有治疟病之法。”
霍峻用那低不可闻的声音,轻道:“青蒿素?”
继而,霍峻暗自摇了摇头。缺少现代科技提炼的青蒿素,怎能治愈得了疟疾?
青蒿素里的成分能治疟疾,但没有广泛流传开,或许就证明了青蒿素治疗方法的极其不成熟,亦或是具有严重的危险性。
然无论如何,今下唯有先劝刘备撤军,尽量减少疟疾带来的损失。
拍了拍蒋济的肩膀,霍峻说道:“明日之后,军中有子通坐镇。军中扎营条例当严加遵守,切不可擅自更改,扑杀蚊虫,杜绝疟病四散。”
“都督既知疟病之害,西行当多加小心。”蒋济说道。
“善!”
第402章 不能战!
且不言霍峻交代完大军布置后,只身西行涂山,前往拜见刘备的。
淮北,魏军营寨。
大帐内,众吏员向曹操汇报着因得瘟疫而逐渐增加的患病人数。
“大王,今军中瘟疫肆虐,得患疫病者当不下三、四千人。虽有医师入营救治,然多束手无策,有言伤寒者,或言疟病者。所开药方繁多,然有效之方却无。”
孙权神情忧愁,说道:“纵将患病将士置于疠营,但营中仍有军士不断发病。今不仅陈门下身染疫病,徐祭酒也染重病,畏寒发热,医师束手无策。”
曹操依靠在凭几上,问道:“孔璋病情可有变化?”
“陈门下病情已是加重,寒热交替,连日昏迷。据医师所言,若无良药根治,其不日将亡也!”司马懿说道。
曹操神情多有惆怅,微叹说道:“孔璋、伟长乃文学出众之辈,今身染疫病,天多有不公啊!”
陈琳虽撰文辱骂过他,但曹操不以为意,反而爱惜陈琳的才华。如今听到陈琳不日将亡的音讯,这让曹操甚感心痛。
听着曹操这般叹息,众人心中多有伤感,亦或是为周围存在的瘟疫病毒而感到惶恐担忧。
曹操望着帐下众人,手指在凭几的扶手上敲击,暗忖道:“今下疟病恐怖,上至近臣文武,下及普通军士多有担忧,需命人入营治疾。即便不能治愈疟病,但也要安抚军心,以免军心涣散。”
沉吟半响后,曹操开口问道:“兖州刺史可在?”
衣着简朴,气质儒雅者,趋兵出列,拱手道:“臣司马朗在!”
“伯达载运医师与大量草药至营,当多有劳累!”曹操说道。
“为国家效力,臣安敢言劳累二字。”司马朗说道:“仅臣多有惭愧,疫病肆虐,臣所带药材多是无用。”
之前军营患有疫病,仓促南征的曹操,军中缺草药,故而命兖州刺史司马朗收集草药南下。
曹操说道:“今军心因疫病之事多有动荡,需安军心,齐治疫病方是上策。然大军至今尚无主持治疫之吏,卿既携兖州医师及药材入营,不知是否愿主持治疫之事?”
“臣愿领此重任!”
闻言,司马朗毫不犹豫,拱手而应道。
人群中司马懿见司马朗奉命,不禁皱眉深叹,主持治疫之事,可非良差。
见状,曹操忍不住提醒几句,说道:“疫病肆虐军中,君为国之上卿,当多加小心,不可轻入疠营。”
“多谢大王关心!”
“刘备屯兵于淮南,敢问大王,今军中多疫,不知何以对之?”贾诩问道。
松紧眉目间,曹操说道:“今军中多疫,暂命各军固守,不可轻易出战。我军据守不战,不消多时,刘备必引兵而退。”
“诺!”
这场战不仅刘备不甘心,连那曹操心中也是不服。先被霍峻骑脸输出一番,今下将士又被疫病折磨,这让他趁势反击的计划彻底泡汤。
为了不被刘、霍二人所趁,曹操唯有采取据守不战的战略,以免重蹈金口之役的覆辙。
接着,曹操与众人又聊了其他的话题,方才让帐中众人退下。
司马懿出帐后,寻上兄长司马朗,担忧说道:“疫病肆虐军中,医师无计可施,亦无药可医。莫非兄长不知领持治疫之事,其中之凶险远胜战场搏杀?”
“为兄岂能不知疫病之害?”
司马朗捋须微叹,说道:“唯因大王所吩咐之事,兄岂能推辞不就?且若推辞不就,必惹大王不悦。”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兄长既知疫病之害,当寻机称病卸职,让大王另选他人主持治疫之事。”司马懿建议道。
司马朗摆了摆手,说道:“既是君子,岂能身受君命,畏疫不就。今既领主治疫之责,兄当尽力为之,不辜负大王之器重!”
司马朗的性格与司马懿不同,若说司马懿心机深沉,深晓趋利避害之法。那么司马朗则是为人忠厚,勤于公事,勤俭节约,多受中原士人推崇。连崔琰都多与司马朗交好,可见其品德、能力着实出众。
“兄长,当深思啊!”
司马懿面露忧虑,说道:“若有药方可医,以兄长之能,主持疫病之事,当不足为虑。然今无药可施,得患疫病者,无不身亡,如此疠疾,恐非人力所能治之。”
司马朗不以为然,说道:“疟病之疾,虽恐怖骇人,但凡世间之事皆有阴阳两面,岂能无药可治此疟病?”
说着,司马朗补充说道:“即便短期之内无药可医,但若恩抚军士有方,不让军心动荡,亦可言善事。”
见自己劝不动司马朗,司马懿唯有叹息,说道:“话虽如此,但疫病之疠非同小可,兄长当慎之又慎,不敢轻心怠慢。”
“善!”
有了曹操的诏令,司马朗事必躬亲,大力整顿混乱的隔离营寨。根据病情划分为轻、中、重三级营帐,清理内外卫生,改善隔离营寨的面貌。
同时司马朗为了不让将士惶恐,动摇军心。则向众人散播消息言有军士康复,表示疫病非无药可救,让众人不必过分忧虑。接着,司马朗命人煮药,让患病军士服用,尽量稳住军心。
经过司马朗几番操作下来,短期内纵使患病人数在增加,魏军人心也暂时稳住了。
在司马朗治疫之时,经过几天的奔波,霍峻终于抵达涂山大营求见刘备。对于霍峻只身亲至,刘备甚是惊讶,亲自出大帐迎接霍峻。
“臣峻拜见大王!”
“仲邈无需多礼!”
刘备在帐口得见霍峻,趋步上前扶起,笑道:“孤闻仲邈被断归路时,心中多有焦急,欲发兵亲援。却不料君泗水三渡,精妙绝伦,令孤惊叹不已。”
说着,刘备拍了拍霍峻的肩膀,感叹说道:“今日见君无恙,孤心方安。”
霍峻神情从容,说道:“得益大王率军东移,方能骗得曹操上当,峻才得以抽身折返。”
“哈哈!”
刘备挽着霍峻的手臂,笑道:“君三渡泗水,斩杀孙观,南迁数千户。那曹操得知仲邈三渡,多半又是气恼不已。”
“老贼应是如此!”霍峻笑道。
二人步行入帐,刘备伸手示意霍峻入座。侍从寻机入帐,为二人奉上茶水。
坐到榻上,刘备问道:“仲邈从泗水大营而来,不知所为何事?”
霍峻将茶盏放到案上,说道:“峻得闻大王进退不得,故西行求见殿下。”
“嗯?”
刘备面露欣喜之色,说道:“莫非仲邈以为今下仍可北伐?”
霍峻摇了摇头,说道:“非是如此,峻西行求见大王,实乃欲劝大王撤军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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