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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汉大司马 第183节

  “使君,已是周到!”法正向刘备拱手致谢,说道:“我等不敢多求!”

  诸葛亮恰逢其时,补充说道:“昔大战起时,军中不得行饮酒水之令。今受二君之幸,亮与众僚方能于战前享受筵席。”

  有了诸葛亮的捧哏,法正、孟达顿改之前之色,露出受宠若惊之色。

  诸葛亮之于刘备的作用,不仅是为刘备出谋划策,筹备辎重,还有适当说话,向外界表明刘备的用意。毕竟有些话,不适合刘备亲自说。

  宴会上,众人其乐融融,对于法正、孟达二人前来,颇是欢迎。觥筹交错,谈论蜀地风土人情。

  然筵席间,却也有不悦之人。非是他人,正是荡寇将军关羽。

  “关将军!”

  见关羽脸色隐有不悦,坐在身侧的赵云,用胳膊顶了顶,低声说道:“莫非有事?”

  关羽见是赵云,开口说道:“今曹军在北,张辽深入灊山追杀雷、陈等江淮义士,羽忧心军事,不敢饮也!”

  关羽说话的声音不小,帐中在席的众人都听见其言语。

  然在场众人的反应各有不同!

  孟达瞟了眼关羽一眼,心中略有不满,但未表现出来。

  法正面露愧色,欲向刘备致歉。

  陆议扫了眼关羽,低头独自饮酒,嘴角似笑非笑,甚是怪异。

  赵云在心中叹了口气,不知说什么好。

  诸葛亮微愣了下,摇动已是停下的羽扇,笑道:“关君侯勿忧,主公心中已有人选,仅是翼德将军未到。”

  “是啊!”

  刘备反应过来,说道:“孤欲命翼德出征,然翼德正在巡营,尚未颁布军令而已。”

  诸葛亮轻抚羽扇,含笑说道:“张文远有胆有谋,素有万夫不当之勇。其随曹操西讨燕山,东平海滨,北威塞外。于白狼山时,力荐曹操击乌桓,持麾率军破斩蹋顿,有嫖姚之风。”

  刘备见诸葛亮向自己挤眉弄眼,似乎也知道了诸葛亮的意思,一唱一和,说道:“孤纵横天下之时,唯独惧怕吕布之勇,然吕布之下,当以张辽为先。”

  “思张辽之勇,孤今帐下能敌者,莫过子龙、翼德。子龙为孤执掌中军,故唯派翼德出征,或能胜敌!”

  在二人的唱和下,关羽枣红的脸愈发的红,对诸葛亮吹捧张辽的话,却是嗤之以鼻。

  诸葛亮似乎没看见关羽脸色,说道:“翼德将军有召虎之武,勇力绝伦,高峻险山之中,大军不得行,唯有勇者敢战,奋力而行。能与张辽敌者,盖翼德将军尔!”

  关羽气闷地放下酒樽,有意问道:“翼德虽勇,然我之勇武,弱否?”

  历史上马超归降刘备,关羽欲与马超论高低。诸葛亮不得已写信给关羽,表示马超的能力仅能与张飞并驾齐驱,不及关羽之能。

  今时诸葛亮、刘备赞美张辽尚可,然在关羽面前独自赞美张飞之勇,而故意忽略他的能力。

  你让关羽怎么能忍?

  “呵呵!”

  刘备已是彻底明白诸葛亮的意思,笑道:“云长,何有此问?”

  刘备捋着胡须,说道:“云长雄烈过人,破阵斩颜良,单骑斩乐进。今天下之中,云长武艺绝伦,逸群于世,无人不认?翼德虽勇,但怎能比肩云长!”

  关羽的脸色放缓下来,说道:“张辽之勇,用兵之习性,多与羽类似,羽深知其能。翼德虽勇,然却不熟悉张辽之习性。今兄长何不如遣我出战张辽?”

  “咳!”

  诸葛亮见关羽上钩,笑道:“关君侯兼有武略,统万人之军。今让君侯率精锐入山,攀缘而战,将寡少之兵,岂不大材小用了。”

  说着,诸葛亮又担忧说道:“翼德将军虽有召虎之勇,但或如关君侯所言不识张辽之习性。今时想来,唯有关君侯能稳胜张文远”

  见到刘、葛二人认可,关羽说道:“曹操无舟舸大船,奈何不了我濡须口。舟舸水卒,可让兴霸统之;步卒骑士,翼德可任。然灊山之战,张辽骁勇,三将危急,百姓流离,若不能速救,定被曹操所得逞。”

  说话间,关羽起身抚剑而出,拱手说道:“主公欲庇护百姓之安危,可让羽率帐下精锐赶赴灊山,以让曹操难以得逞。”

  刘备故作思量,说道:“既然如此,云长可督子明出战,不求力破张辽,但求护住灊山百姓。”

  “末将领命!”关羽拱手应命,说道:“今势破文远而归。”

  见关羽虎步出帐,刘备对法正、孟达二人,笑道:“云长心念战事,不影响你我宴饮。”

  “谢使君恩礼!”二人拱手说道。

  法正捋着胡须,笑道:“关君侯虎威天下,世人皆知。正心中敬仰已久,今日得见,果然武烈不凡。”

  刘备亲自为法正斟酒,笑道:“云长常以公事为先,性情豪爽,酷爱《春秋》。今后孝直、子敬若与云长共事,当能知云长之妙,宜为挚友。”

  说着,刘备笑指鲁肃,说道:“孟子敬或许不知,但鲁子敬应知。”

  鲁肃放下酒樽,应和道:“主公所言不差,关君侯性情豪迈,常能与士卒同甘共苦,深受军士之爱戴。”

  说人不说短,换种方式赞誉他人,总是好的。关羽为何不爽法正、孟达,其原因亦是简单。法正、孟达二人身份仅是校尉,却让刘备设宴礼遇,让众人作陪,这让关羽怎能舒坦。

  当然这也与刘备有关,出于信息保密的考虑,能知道法正、孟达、张松三人真实身份的人,唯有诸葛亮、鲁肃二人知道。

  即便是霍峻,刘备也不曾告诉过。君主与不同臣子之间,都有互相的秘密,不会因为身份亲密,什么事都无所保留。

  大战在即,不敢多饮,众人又畅聊了半响,宴会遂罢。

  法正、孟达与刘备独自长深许久,方才晃悠悠地回到帐中。

  卸下腰间的佩剑,法正问道:“子敬初见玄德公,却不知以为如何?”

  孟达沉吟少许,说道:“玄德公待人真诚,心怀韬略,有识人之能,可与曹操共论。达窃以为玄德公,可为名主尔!然~”

  “嗯?”

  法正抬头看向孟达,问道:“莫非仍有不足之处?”

  孟达摇了摇头,说道:“玄德公非有不足,而是那关羽性情太是孤傲。”

  说着,孟达略有气闷,说道:“且不言我等万里送粮奔波,但今夜之宴可是玄德公所设,他居然敢如此扫兴。不仅不把我等放在眼中,也不顾那玄德公颜面。”

  实际上不仅是孟达不悦,法正也有不适,但想到刘备对待自己的态度,也就自我释怀。

  法正宽慰孟达,说道:“关将军勇武绝伦,凡能者多有脾性,当为公事议。且使君待我等恩厚,岂能不念使君之好。”

  孟达心有不顺,吐槽说道:“霍南郡大破曹操于金口,亦不曾孤傲,见我等亦是礼遇待之。今关羽尚不如霍南郡,其安敢如此狂妄?”

  说着,孟达又话音一转,说道:“但请孝直放心,达非不明事理之人。使君以诚待我,我则以诚待公。””

  “如此便好!”法正说道。

  法正也不容易,他认准刘备为主,不代表孟达认刘备为主。为了让孟达为刘备效力,他可没少做工作。若有不满的事,也需要他来处理。

  且不言法正、孟达二人在私底下嘀咕。关羽从刘备手中领取领命后,率三千人步卒赶赴鄱阳郡,在霍笃派出的向导下,兼程奔赴灊山,欲击破张辽,救下江淮百姓。

  此时的灊山中,追逐与逃亡的戏份正在上演。

  深秋时节,劲风呼啸,灊山上漫山遍野的树木哗哗作响,发出潮水涌动的声音。在寂静狭窄的山路间,千余人被林木、巨石分切成数段。

  江淮豪强的部曲试图遏险而守,用长矛、弓弩迎击追击的曹军士卒。然曹军士卒士气之高,战斗意志之顽强,出乎他们的意料,即便仰攻,张辽帐下的虎士凭借弓弩之强、大盾之坚登上山岭,涌入林间,与豪强部曲搏杀。

  曹军以长枪步矛当先,甲士盾手混合其间。凡有军士倒下,便有新的步卒顶上作战。与敌寇交错到一起,互相纠缠厮杀,已是杀红了眼。那一声声的厮杀与呐喊声,早已是响彻山林间,惊动在林木中停歇的鸟雀。

  江淮豪强部曲虽非常年征战之卒,身上甲胄、武器又不如曹军军士精锐。但在作战中凭借自身的意志,勉强与曹军军士奋战,为后方族人家眷的逃亡争取时间。

  为破敌寇阻挡,张辽披重甲、持步槊,身先士卒,与江淮部曲作战。狭窄的空间中,非长槊所武之地。然张辽那惊人的武艺下,即便是在狭窄的林间、山道,那杆长槊也被他舞出花来。

  利用身高臂长,及那惊人的膂力。槊下无会合之将,寒芒点点,血花飞溅!

  盖险道作战,犹如赵奢所言,两鼠斗于穴中,将勇者胜。

  不知搏杀多久,豪强部曲在曹军猛烈的攻势下,纷纷弃战而逃,在地上留下横七竖八的尸体,向那不远处的天柱山逃去。

  “追!”

  张辽挥舞手中的长槊,示意帐下军士追击。

  “将军,天色渐晚,不知前方深浅如何,不如就地休息,明日追击。”牛盖说道。

  “不可,天柱山险峻,若能速克,宜当早克。若让江淮兵贼,修筑工事,据险而守,将功败垂成!”张辽否决说道。

  江淮豪强帐下部曲虽不如张辽军士装备精锐,但是一路上凭借地势,以及顽强的斗争,于险要处,层层阻击,为那群老弱男女争取到了太多的时间。

  今江淮豪强套入天柱山撤退,若能攻破天柱山险要,即能追上贼寇,斩首迁民而归。若追不上,陈兰、雷绪这些贼匪则会翻越天柱山,逃至鄱阳郡地界。

  山道蜿蜒而上,两侧山石嶙峋,灌木丛生。张辽率军士缘壁而上,常年习惯马战的双脚,在这陡峭的山道上,行进速度丝毫不慢。

  黄昏的天色下,被击败的数百名江淮豪强部曲,顺着天柱山山道,仓皇而逃。张辽率军士,衔尾而追,时而用弓弩射击逃窜的敌寇。

  山路崎岖,或是狭窄仅能一两人通行,或是渐宽可有三四人通行。不知奔走了几里,曹军士卒于山道间而行,在他们的头顶上的巉岩上,悄无声息地探出两百多名弓弩手,拉弓上弦,瞄准通行的曹军士卒。

  “头上,敌袭!”

  负责瞭望敌情的曹军,大声喊道:“上大盾!”

  闻言,张辽猛地抬头,不仅看到已经来临的夜幕,还发现两侧墨灰色巉岩上布满了弓弩手。那铁制的箭镞隐隐约约发着冷芒,让曹军士卒不由汗毛战栗。

  “射!”

  雷远面目狰狞,高举的手臂下挥。左右的弓弩手扣动扳机,箭矢破空而出,砸落在曹军的头上。

  陈兰在山岭中殿后阻敌,雷绪与数万江淮百姓逃入天柱山中,而雷远奉命在天柱山的险要处驻守,接应陈兰所部。

  当看见巉岩上的雷远两三百号人,张辽下意识地翻滚躲到大木后。随着破空声的响起,几支箭矢径直射在他刚刚所呆的位置。

  “啊!”

  张辽身手灵敏躲过箭矢的攒射,但他的手下则没那么幸运,除了持盾遮挡的军士,缺乏掩体的军士中箭受伤不少,在山坡上翻滚哀嚎。亦或是被射死扑倒在地上,整个身躯犹如滚木顺势滚了下去,身后的军士不少有被绊倒,撞到树杆上方才停下。

  “将军!”

  在弓弩更替箭矢间,几名持大盾的军士护住张辽。

  张辽望着已是渐渐漆黑的天空,冷声说道:“且放过他们,撤军!”

  “诺!”

  “撤!”

  登山而上的曹军军士随即撤步,弓弩盾手居后,枪矛撤走,各队互相掩护。而那张辽所率的先锋,则是在盾墙的掩护下,徐徐而走。

  “放滚石!”

  见张辽撤走,雷远示意手下释放滚石。兄长及部曲大量死在张辽手中,雷远怎甘心让张辽轻易而退。

  但滚石在天柱山间怕是难以发挥出令人惊骇的作用,天柱山虽是险要,但由于常年寡有人居住早已是树木茂盛,即便是上山的小道周围也有大量的树木。

  轰轰作响的滚石在树木间互相碰撞,冲击而下的滚石杀伤力减弱,除了几十名倒霉鬼被砸伤砸死,大量的曹军士卒在树木间而行,躲过了滚石的冲撞。

  张辽冷冷看了眼雷远,自率军士亲自殿后,让手下各部有序撤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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