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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汉大司马 第140节

  从京口出发,霍峻又乘船走丹徒水道,入太湖进抵吴县。

  “君侯且等候片刻,使君于内堂正与张公面谈。”

  霍峻在侍从的引路下,行至侧堂而坐。霍峻甚是平心静气,坐在榻上,等候刘琦腾出时间见他。

  “君侯恕罪!”侍从离去半响,又紧张而回,低头说道:“君侯远道而来,甚是辛苦,使君已命婢女二名服侍君侯,可随我来。”

  “不必了!”

  霍峻露出温和的笑容,说道:“我在此等候即可!”

  “这?”

  “你且退下!”

  “诺!”侍从拱手行礼,趋步而退。

  望着侍从离去的身影,霍峻摇了摇头,刘琦成为扬州刺史这么久了,其心性还是没变了。

  等了半响,张昭终于从内堂而出,脸上挂着笑容,似乎对这次交谈颇是满意。

  “君侯,使君有请!”

  侍从趋步而出,引霍峻到内堂。

  霍峻脱覆下袜,趋步入堂。只见刘琦端坐榻上,见到自己颇是喜悦,下榻相迎。

  “仲邈英武不减,且坐对榻!”刘琦抬手示意,说道。

  “谢公子!”

  现在能称刘琦为公子的人少之又少,他当下作为扬州刺史已是今非昔比,众人多以使君称呼。与众人对刘备的称呼一样。

  霍峻坐在榻上,问道:“不知使君与张公交谈什么,能让其那么开心?”

  张昭、张纮在归降后,根据刘备的建议,刘琦用厚礼恩养起来,往日就在吴县授书教学。为体现对二人的尊敬,必要之时,刘琦也请他们入大堂议事,征求他们的意见想法。

  刘琦揉着脑袋,叹息说道:“叔父让我礼贤下士,多向张公请教。故我每七日让人请张公入府,研讨经学诗赋,又垂询国之政务。而那张公为人刚直,丝毫不留情面,某常被其指责,甚是头疼!”

  霍峻嘴角含笑,说道:“张公素有名望,江左士人多是敬服。公子此举可得江左士人之心,亦可令人称颂公子礼贤之名。”

  刘琦摆了摆手,攻克说道:“自继扬州刺史之位以来,我日夜忧思军政。至今观来,唯有在荆州襄阳时,与爱妾美婢厮混最为欢乐。”

  躺平当咸鱼,不仅后世人,古人亦有。当然刘琦此语听听就好,真让他回到荆州襄阳那时候,放弃扬州刺史的位置,他必然也是不愿的。就如马云常言当老师的时候最快乐,但真让他放弃那么多的资产,他必然也是不愿的。

  深谙刘琦的想法,霍峻仅是应和,说道:“成大事者,必劳筋骨。公子将成大事也!”

  “大事将成?”

  刘琦叹了口气,说道:“仲邈不知我之难处,自曹操平定乌桓,我听仲宣言语,府内吴中士人多议曹操之威名,言语之中尽是敬佩之意。”

  说着,刘琦无奈的笑了笑,说道:“某作为扬州刺史,众吏之主,反不如千里之外的曹操。”

  刺史之位让刘琦坐得硌屁股,他依靠刘备、霍峻等人打下江左,名声威望不足。及入主吴县后,那些归降的吴中士人发现刘琦的能力远不如孙权,又观刘备之魅力,霍峻之军略,众人已有议论。

  当曹操威震海内之际,且刘表又久而不立嗣子,众人在下面的议论之声也渐渐大了起来,吹捧曹操,贬低刘琦的能力,严重影响他的威望。而刘琦也不似好杀之人,他亦有自知之明,只得不管那些私底下的议论声了。

  霍峻安慰说道:“昔下江左之时,众人以为皆难克之。却不料我等仅用两岁又半载,大破江左,降服孙权。今之曹操兵马虽众,但有大江为险,未可不行。”

  刘琦握着霍峻的手,说道:“曹操远在中原,乃是远虑。刘琮身处襄阳,却是近忧。父亲病重,某欲探望却被蔡瑁、蒯越等人所阻。以仲邈之能,可否助我继领荆州否?”

  霍峻亦是无奈,当下的曹操与刘琮基本是绑定在一起的,哪有近远忧虑之分。不是说刘琮铁了心归顺曹操,而是曹操会观察江左对襄阳的方式,进而采取不同的行为。

  斟酌少许,霍峻说道:“公子,与蔡瑁素有间隙,阻公子继位之人,明为刘琮,实为蔡瑁、蒯越二人。公子为子,车骑将军为父。今车骑将军尚在,公子伐荆,是为不孝,不可为之。”

  “且峻观车骑将军之所为,已有立公子之意。峻与孔明斟酌商议,窃以为刘豫州屯兵夏口,其部可为前趋。若车骑将军授令与豫州,豫州疾驰入襄阳,奉令遗命,则公子率水师后至,入襄阳继位。”

  霍峻将他与诸葛亮讨论的东西,讲了出来:“若车骑将军遗命难达,但豫州能得消息,亦可趋兵至襄阳,寻机入城,扶公子上位。届时无论如何,公子举兵伐荆,皆师出有名,令楚人心服。”

  “今之大军不可轻动,曹操身在中原,心在吴楚。若知江左伐荆楚,必是大悦。自当引兵南下江左,彼时我军兵力二分,难以抵挡。待曹兵过江,江左军士安能与其野战,必是败也!”

  曹操帐下的中原之众乃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士卒,陆地上单兵能力除了西北军阀的羌兵可比之外,其余地方的士卒皆不能比。若换到大军团作战,西北军阀的兵马却不如中原之士来得有纪律性。

  至于江东的士卒,除了少部分的士卒可以与曹军碰上一碰,大部分的士卒唯有依赖舟舸方可。因而霍峻唯有一个念头,即他必须要利用江水舟舸击败曹操,绝不能和曹操打陆战。扬长避短,以寡击众,兵家大忌,亦是取死之道。

  刘琦怒而拍案,说道:“蔡瑁、蒯越二人属实可恨,我刘氏之基业尽坏在二人手上。否则我刘氏凭借吴楚之地,岂能无法与曹操抗衡否。若有机会,某必杀之,以泄心头之恨。”

  “公子息怒,当下要紧之事,乃是探查襄阳城内消息,观车骑将军病情如何。若车骑将军病逝,而我等不知,蔡瑁、蒯越必扶刘琮上位。”霍峻叮嘱说道。

  刘琦冷静下来,沉声说道:“某与仲宣书信送与子旋(王凯),并遗明珠数颗,让他务必将城中消息送至江夏。”

  “公子英明!”霍峻拱手说道。

  刘琦微微皱眉,问道:“仲邈,今下兵马不可轻动,那某当何为?”

  霍峻沉吟少许,说道:“公子除耐心等候之外,当多派人书信与荆州各郡太守联络感情,命左右送金银以悦其亲信家眷。”

  “好!”

  刘琦问道:“可还有其他事务?”

  “公子可在春耕之后,令江左军士戒备,随时可以出兵,以备不时之需!”

  晚上状态不好,诸位且看。

第206章 立嗣难成

  “夫人?”

  刘表从昏迷中清醒,削瘦的脸庞毫无血色,微张嘴唇,开口呼道。

  侍奉在旁的婢女,见刘表从昏迷中醒来,欣喜地喊道:“快告诉夫人,家主醒了。”

  少顷,蔡氏发髻混乱,披着单衣,匆匆忙忙而来,见到躺在榻上的刘表,赶忙问道:“夫君身体如何?”

  刘表摇了摇头,喃喃问道:“伯玮没来襄阳吗?”

  蔡氏心中一紧,叹气说道:“夫君书信送至江左,伯玮言江淮军政紧要,不敢轻易离开。仅求夫君身体保重,身体早日痊愈。”

  刘表先是闭上眼,继而叹了口气,低沉说道:“孤病体垂危,伯玮怎会如此不懂事。”

  “夫君可需传唤医师?”蔡氏关心问道。

  刘表喃喃说道:“亡期将至,身体如何能愈。”

  “夫君!”

  蔡氏眼眸中流转着泪水,她与刘表年纪岁数相差甚大,但多年相处下来,二人怎能没有情感。今听刘表如此言语,心中甚是悲伤不已。

  刘表挤出笑容,伸手握着蔡氏的手,说道:“为夫病重,而未立嗣子,荆州将吏人心难安,夫人可否替孤传令命荆州文武至此!”

  蔡氏正欲开口应下,又恐担心刘表欲立刘琦为嗣子,试探问道:“夫君,伯玮未至襄阳,今立嗣子是否可行?”

  刘表闭目假寐,说道:“可行,怎不可行!”

  闻言,神情悲伤的蔡氏,其脸上瞬间涌出一丝喜悦之情,说道:“好!夫君暂且休息,妾急忙通告襄阳文武。”

  蔡氏不顾上自己的衣着,小跑而出,喊道:“车骑将军有令,先请蔡军师,蒯章陵,琮公子入府。及过半个时辰再去通告其余襄阳文武入府。”

  此前刘表为依仗襄阳士人抵御曹操,蒯越被提拔为章陵太守。但随着刘表的病重,蒯越也从章陵郡返回襄阳。

  “诺!”

  府上的侍从应命而出,迅速奔赴三人的府上,让三人入府议事。

  半响,蔡瑁、蒯越、刘琮几人坐着马车分批抵达车骑将军府,而蔡氏也已梳妆打扮完毕,在内堂会见三人。

  初入榻,蔡氏便道:“将军从昏迷之中醒来,心念嗣子未立,欲传唤襄阳文武言立嗣子之事。”

  刘琮心思急切,问道:“阿母,今父亲何意,欲立谁为嗣子?”

  蔡氏眉飞色舞,说道:“我用言语试探,将军言刘琦至与不至襄阳皆可,从此语观之,将军有立仲璜为嗣子之意。”

  蔡瑁大喜过望,说道:“蒯君,及众文武至,由明公立仲璜为嗣子,则大事成也!”

  “好!”

  刘琮笑得很是灿烂,连连挥拳,以抒发心中的喜悦。

  相比于兴奋的三人,蒯越并没那么开心,而是微皱眉目。

  “大事将成,蒯君怎不喜悦?”蔡瑁不解地问道。

  蒯越捋着胡须,说道:“明公病重之际,曾多次唤刘琦入襄阳,有欲立其为嗣子之念。但因书信隔绝,难以通达。苏醒之后,突然改变主意,立琮公子为嗣子,恐有不寻常。”

  刘琮不以为然,说道:“家父病重期间,某侍奉汤药,衣不解带,行以仁孝。我礼贤下士,襄阳士人多亲附,名声渐有。为震慑益州,某巡视江陵,立有功勋。且得阿母在内照应,父亲对我多有赞扬。”

  “从此观之,父亲立某为嗣子,实是理所当然。”

  蒯越见刘琮如此自信,摇头无语。刘表盘踞吴楚,地跨千里,手握重兵,心有城府,当为豪杰。却不料生出如此愚钝的儿子,真就令人啼笑皆非。

  蒯越不想多说什么,仅是看向蔡瑁,说道:“德珪,若病榻之前突发意外,当看我眼神行事。”

  蔡瑁似乎理解蒯越的担忧,点头说道:“请蒯君放心!”

  刘琮并不知道蒯越所说的内容,当下的他已经是做起来继承荆州牧的梦。

  “蔡公,若我继荆州牧之位。刘琦身处扬州,据不从命,当如何是好?且曹操趁机南下攻我,又该怎办?”

  蔡瑁露出笑容,忽悠说道:“公子占据大义,刘琦若不从命,则是大义。届时我荆州兵马顺江而下,可轻而易举荡平江东。若曹操趁机南下,大兵压境,公子可以兄弟之情,又借唇寒齿亡之语,劝刘琦冰释前嫌,共御曹操。”

  刘琮眉目上扬,鼓掌喝彩说道:“军师之策实乃妙计也!”

  蔡瑁与蒯越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四人又商谈半响,及荆州高官纷至。四人面露悲意,走出内堂,进入刘表的病榻之前。

  在蔡氏的呼喊下,刘表勉强睁开双眼,看着站在榻前的刘琮、刘修、蒯越、蔡瑁、张允、宋忠、庞季、韩嵩、成奇、王凯等荆州核心文武十几人。

  蔡瑁趋步上前,恭声说道:“敢问明公身体如何?”

  刘表让蔡氏把自己扶起,有气无力说道:“药石难医,病入膏肓。今唤诸君至此,乃表欲托大事于诸君,且及立嗣君之事。”

  站在榻侧的刘琮挺起胸膛,似乎他就是刘表口中的嗣君。

  蒯越、蔡瑁领头,及文武十余人,拱手说道:“请明公吩咐,我等自当效劳。”

  刘表看了一圈,咳嗽说道:“孤得赖诸位,方可单骑入襄阳。今曹操在北,虎视吴楚,孤已病重,实难保之。深思以来,长子刘琦,颇有军略,能服于人,恭敬仁孝,可为嗣君。待孤百年之后,领车骑将军,兼吴楚之地,何如?”

  “什么?”

  闻言,在场众人皆惊。他们没想到在刘表直接明牌了,直接告诉众人,他欲立刘琦为嗣君。而那刘琮、蔡氏瞪大了眼睛,亦是难以相信,二人怎么也没想到刘表玩了他们一手。

  庞季轻咳一声,说道:“明公可否再需深思一二?如立二公子,其甚有才学,又有大志,素被襄阳士人称赞。”

  庞季,襄阳庞氏之人,与蒯越交好。二人曾一起劝降过江夏宗贼,让他们归降刘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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