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伦文豪 第147节
陆时不由得尬笑,
“这……我确实是不会啊。”
萧伯纳狐疑道:“你不会是让我吧?”
陆时摇摇头,
“故意下输对于一个高手来说或许不难,对于我这种低手却很难做到。”
萧伯纳心想也是,
以陆时展现出来的棋艺,让棋肯定不可能毫无破绽,
这小子实在是太鶸了。
萧伯纳推开了棋盘,吐槽道:“不下了。你跟我差距太大,下不起来。”
陆时回敬:“显得伱多会似的~”
说完,他站起身伸懒腰。
萧伯纳说道:“我们启程多久了?现在出去,应该能看到著名的多佛白崖。走,我们一起出去看看。”
两人离开船舱,前往甲板。
春寒料峭,海风带着咸味与寒意裹住两人,
陆时紧紧身上的大衣,手握着栏杆,踮脚像远处眺望。
萧伯纳看看天色,
“陆,对巨轮而言,几十公里的水路转瞬即逝,我们应该只用在船上待一天。”
20世纪,一切都很慢,
萧伯纳对于“转瞬即逝”的理解和陆时明显不同。
陆时看着平静、祥和的海面,低声吟道:“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因为是用汉语说的,萧伯纳没听懂。
他也不深问,转而聊起了这次诺贝尔文学奖的事情,
“陆,今天早上,就在我们登船之前,瑞典文学院又拍来电报。电报上说,托尔斯泰先生主动拒绝了本次提名,甚至评价自己的作品为‘老爷式的游戏’。”
诺贝尔文学奖的事被炒得沸沸扬扬,文学界尽是对此的讨论,不可能不传到俄国。
陆时叹气,
“‘老爷式的游戏’啊……”
他点头,随后又摇头,没有立即表态。
萧伯纳好奇,
“为什么先点头、后摇头?”
陆时说:“托翁这么评价自己,当然没问题,既很谦虚、也很客观。但瑞典文学院以此为挡箭牌……哼哼……”
萧伯纳轻笑道:“谦虚和客观是矛盾的吧?”
陆时转过身,不再看着海面,
他用右手的手肘抵住护栏,左手按住随时可能被吹飞的帽子,说:“托翁说的,应该是《战争与和平》。”
萧伯纳说:“电文篇幅有限,瑞典文学院没说。当然,也有可能是托尔斯泰先生在给瑞典文学院拍电报的时候就懒得啰嗦,没有展开聊。大文豪的想法,不好讲的。”
陆时说:“应该是《战争与和平》,没错。”
对此,萧伯纳也很赞同,
托尔斯泰说“老爷式的游戏”,其中的“老爷”,自然指贵族阶级,
而托尔斯泰本身就是贵族,《战争与和平》中的皮埃尔和保尔康斯基就是以他自己为原型创作。
陆时轻笑,
“战争,指的是拿破仑;和平,指的是托翁自己。”
萧伯纳一愣,随即也默契地笑了。
因为《战争与和平》的背景便是俄法战争,所以拿破仑等于战争,
而在书中,贵族们几乎没有受到战争的影响,接着奏乐、接着舞,是某种意义上的“和平”。
陆时不由得感慨:“‘和平’的一面,托翁写得很真,明明是一本,却宛若纪实文学,把上流社会的奢靡腐烂几乎刻画到了骨子里,比之曹雪芹也……唔……”
萧伯纳好奇道:“你刚才说的是一个中国人吧?”
陆时点头,向对方推销,
“校监先生,如果我有空,一定把《石头记》翻译给你看看。”
这其实是画大饼,
对外国人来说,《红楼梦》读起来堪比噩梦。
陆时将话题又绕了回去,
“再说《战争与和平》中的‘战争’,拿破仑撕毁和平协定,挥军跨过涅曼河的时候,保尔康斯基的父亲率领农奴们奔赴战场,结果呢?”
萧伯纳一脸不解道:“结果当然是赢了。无论是、还是历史,法军最后都分崩离析了啊。”
陆时摇摇头,
“我说的不是战争的结果,而是那些农奴的结果。”
萧伯纳更懵了,
他无言地看着陆时,不知道对方想说什么。
陆时说:“马革裹尸、战死沙场,最后却连名字都没留下。可就是这么一批吃不饱、站不稳的农奴,在托翁的笔下却是心甘情愿地慷慨赴死,这合理吗?”
萧伯纳恍然大悟,
“不合理。”
陆时“嗯”了一声表示赞同,
如果萧伯纳觉得合理,他就不光要推荐《红楼梦》了,还得推荐《三国演义》,让萧伯纳仔细看看王垕是怎么被曹操害死的。
陆时说道:“所以我才说,托翁这么评价自己是客观的。毕竟,阅历需要后天积累。”
托尔斯泰完成《战争与和平》的时候才三十多岁,
对于一个贵族小哥,不能苛求太多。
萧伯纳疑惑,
“陆,既然你也是这个态度,又为什么拿托尔斯泰先生当挡箭牌,以此拒绝……咳咳……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认为只有他才配得上诺贝尔文学奖?”
陆时回答:“我刚才说,托翁不只是客观,还十分谦虚。《战争与和平》对农奴们的描写有失真实,但作为文学作品,其技巧、立意都是无可指摘的。何况,托翁还有《复活》。”
托尔斯泰的传世作——
《复活》。
此书光是出版过的中文版就超过二十种,文学、翻译爱好者用爱发电的版本更是不计其数,
地位之高,可见一斑。
但是《复活》首版是在1899年,又是以俄文写作,萧伯纳尚未精读。
他问道:“难道不是《安娜·卡列尼娜》?我听说,托尔斯泰先生在写这本书的时候,先后修改了12次才成稿,写作技艺已臻化境。”
陆时没回话。
萧伯纳便又问:“《忏悔录》呢?”
因为卢梭、奥古斯丁写过同名作品,所以托尔斯泰的《忏悔录》不甚流行,
但那无疑也是一本经典。
陆时笑着咳嗽一声,
“不,在我心中,还是《复活》……”
话还没说完,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笑。
两人回头,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三十出头的中年男性站在那里,
他留两撇绅士胡,身着双排扣大衣,领口处露出领夹,郑重其事的打扮显得有些一板一眼,后背却倚着船舱外墙,透出某种不羁的懒散。
陆时觉得这个人有些熟悉,
他问道:“先生,你是?”
男人回答:“俄族人。”
陆时点点头,
“嗯,口音很明显。”
俄国人的英语带有浓重的俄语口音,
凡是英文的“R”,俄国人都会自行说成大舌头颤音。
男人看了眼陆时,
“你的英语倒是非常好。”
他走过来,对陆时伸出手,自我介绍道:“我叫阿列克赛·马克西姆维奇·彼什科夫。”
陆时与之握手,
“你好,我叫陆时。”
他只说名字,其他一概保密。
另一边的萧伯纳见陆时如此行动,便也只报了一个姓氏。
彼什科夫看看两人,
“你们刚才在讨论托尔斯泰的《复活》?”
萧伯纳没有搭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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