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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大宋,无法无天 第50节

  至少明清时期,发放的银票都是以千万两计算,而宋朝的商业繁荣程度比明清都要强得多,光税收每年就几千万贯。

  这足以见得宋朝每年的商业交易都是数以几十亿贯来计,也意味着对于银行业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市场。

  如果利用的好,即便只是吸纳个千万贯作为准备金,大宋朝廷发行个四五千万贯交子不成问题。

  但前提条件是朝廷的国库本身就比较健康,有充足的准备金。

  不然像历史上宋徽宗时期,国库明明没钱,却还要疯狂印交子,发行的交子达到了仁宗时期的20-40倍,也就是2000-5000万贯,造成了严重的通货膨胀。

  赵祯还算比较克制,没有超支滥发。

  由于汴梁和成都现在都承认交子作为官方货币,他如果选择多发交子,搞个几百万贯,会让这两地的物价出现巨大的波动,得不偿失。

  因而目前也仅仅只是挪用了交子务的一部分货币储存,属于比较常规的操作,只要不发生全国存交子库的商人一起挤兑,大抵就不会造成交子务破产。

  在这种情况下市面上并没有太大波动,除了粮价涨了一些,造成茶叶价格稍微下降了一些以外,倒也没什么其它的问题。

  赵骏依旧是每天早睡早起,没事的时候就用笔记本听歌——当初来前就已经考虑到了偏远山村可能存在无线网络断开的问题,他电脑里提前下载了很多电影和音乐用于打发时间,教晏殊和范仲淹帮他打开音频文件就行。

  他的眼睛也一天一天恢复,在御医的不懈努力下,通过针灸散淤,眼睛好了很不少,即便是透过厚厚的纱布,也能感觉到白天亮堂的阳光。

  这段时间他也尝试过用笔记本电脑给手机充电,遗憾的是不知道是手机线坏了还是手机坏了,充不进去。

  反倒是笔记本成为了他唯一的电子产品。

  当初进山的时候,他的手机揣口袋里,笔记本放在笔记本包,再收纳到行李箱中,泥石流爆发的时候,手机必然进水进泥巴,笔记本因为有行李箱和笔记本包保护反而没事。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太阳能板,卷起来很小,总共四快,用塑料薄膜包着放在行李箱。

  这东西在某宝上二百多块钱,特别便宜,还是第三代升级版,有防水帆布包,双USB接口,支持QC快充。

  那时也是想到尼尼村在深山老林里,可能会有供电影响,就买了一个。没想到如今全村停电,它成为了全村的希望,赵骏还能听歌全靠它。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着,汴梁内外,时间就这样平静地过去。

  直到六月二十七日上午辰时。

  距离交子务开设将近两个月之后,樊楼东三层天字号癸间的雅屋内,宽大的屋子里间与外间挤满了人,有四十多个,场内颇为沉默。

  屋里没有开窗,桌上一鼎蓝釉三足炉散发着幽幽的清香,让本就有些不透风的房间里就变得更加闷热。

  大家或坐或站,或双手抱胸,或站墙而立,谁也没有人说话。

  如果田昌在的话,就会认出来,这些人基本上都是成都府路以及汴梁一带有名的茶商。

  场间安静了好一会儿,过了片刻,之前去码头接田昌的周云升才缓缓开口说道:“诸位,开弓没有回头箭,干吧。”

  “真的要干吗?这会不会太冒险了些?要不要再商榷一二?”

  有人说道。

  另外一位王家家主王敏环顾众人道:“朝廷断了我们的财路,如果不想办法阻拦见钱法的实施,明年你们别说还能拿到钱币,茶引估计都拿不到多少了。”

  “是这么个理,但你们汴梁茶商已经被朝廷断了茶引,听说还有几家被下了狱,这次就算成功了,朝廷要是秋后算账怎么办?”

  有个成都茶商接茬道:“而且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就这么明目张胆跳出来,会不会太冒失了些?我等是为了求财,又不是去送命要不还是等过一段时间,看看朝廷那边的口风再说吧。”

  “是啊,现在这么做过于激进了点,惹怒了朝廷,我们可就遭殃了。”

  “还是再等等吧,也许还会有转机。”

  “等什么?”

  周云升大怒呵斥道:“再等下去,今年米麦你们还能收到?茶引还能拿到?耽误一年的入项,那么大的家业顷刻间就要倒下,不拼一拼以后谁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他这么一说,便让众人面面相觑。

  虽然宋真宗时期,宰相王旦就说汴梁富商家产十万贯以上的比比皆是,百万贯以上者也有不少。

  但实际上大宋的商人们真没那么有钱,当时腰缠万贯就已经是土豪,在一般县城里当个首富都没问题,更别说百万贯以上级别。

  整个汴梁茶商行业,就只有田昌做到了身家百万。

  他一次性能从杭州运来十二万斤茶叶,最多的时候二十万斤,即便是只按普通茶叶一二百文一斤价格卖,也能卖出一两万贯乃至三四万贯的收入。

  如果是好茶,往往在三四百文甚至五六百一斤,收入只会更高。

  而且这还只是春茶,当时有夏茶、秋茶、冬茶,四季都有茶叶市场,一年顺利的话能运七八趟货,所以每年田昌的收入都在十万贯以上。

  但要注意的是这是总收入,还没有扣除成本。

  林林总总的成本扣下来,他实际上每趟净利润也不过几千到一两万贯,一年净利润可能三五万贯左右。

  可即便如此,包括他开在各地的门店、铺面、其它产业以及多年家财积累,也已经是百万贯级别的顶级大富豪。

  而次一级的高级大商人,像周云升、王敏他们,虽然也是汴梁大茶商,但总身家也不过几十万贯,平时的流动资金一般也就十几万贯。

  除了他们之外,这里剩下的人大多数就是二三十万贯身家,流动资金几万贯而已。

  茶商们赖以为生的手段无非两种,一种是靠茶引进货卖茶,另外一种就是靠每年转运到边关的粮食,得到虚估的钱币。

  然而茶引能给的利润极为有限,首先是茶引有官府政策,十二万斤是上限,再有钱也搞不到更多的茶引。

  其次是茶价受市场影响很大,官府可以通过摊派压低茶农的利润,低价收购,他们就不行,必须抬高价格才能收到好茶。

  再加上受各种各样的情况影响,茶叶市场容易造成波动,有时候辛辛苦苦从各地把茶运到汴梁来,遇到茶叶价格暴跌,说不好不仅赚不到钱还会亏钱。

  因此相比于田昌,这些人其实更依赖于从边关获利,得到虚估货值,吸朝廷的血,甚至绝大多数茶商主要利润来源就是从边关搞钱。

  现在朝廷开见钱法,杜绝了虚估货值,无异于断了他们一条重要的生计。

  只是断了生计是一回事,冒着被抄家灭族的风险跟朝廷作对又是另外一回事。

  史料记载除了官商背景以外,有宋一代对大商人一直没手软。

  很多地方官员都喜欢对商人横征暴敛大肆盘剥。

  甚至还有“数十万卷一夕废弃,朝为豪商,夕侪流丐,有赴水投缳而死者”“家财荡尽,赴水自缢,客死异乡。”等记录。

  可见宋朝朝廷基本上是把商人当韭菜在割。

  所以面对周云升、王敏等人将大家聚集起来,号召众人一起抵抗朝廷的时候,他们才如此犹豫。

  一时间,场内顿时再次陷入了沉默。

  又过了一会儿,才有人说道:“我觉得现在光凭我们的力量还是太小,仅以成都府和汴梁的大茶商们,不足以撼动朝廷,不若等明年联合全国各地的茶商,一起去成都存钱,再来汴梁取钱,更容易让朝廷断了支项,到时候还是得取消见钱法。”

  “呵。”

  周云升冷笑道:“伱们知道我从官府那打听到什么消息吗?见钱法开后,朝廷一年能节省六百五十万贯,到明年就算全国各地茶商一起挤兑,都不一定能成功,现在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真的吗?”

  有人不敢置信地问道:“朝廷每年能节省出这么多钱?”

  王敏说道:“自然是真的,我们已经打探清楚,你们以为每年从朝廷那搞个几千贯不多是吗?可你们不想想,朝廷每年有多少商人去边关运粮,每个人几千贯,加起来数以百万贯,这笔钱都省下来,自然可以购买更多的粮草运过去。”

  “而且还有不少如田昌等已经沦为朝廷走狗,他们肯定会继续帮朝廷运粮,等下去朝廷未必还需要我们。”

  又有人开口帮腔。

  “所以趁着朝廷今年边关粮草还未送达之际,就是我们想办法断掉见钱法最好的时机。”

  周云升继续道:“朝廷最近在大肆收购粮草,这必定是为了应对我们今年抵制见钱法的手段。国库空虚,他们买粮草的钱从哪来?只能是交子务的钱,只要我们一同去挤兑,朝廷不能支付钱币,见钱法必然开展不下去。”

  在汴梁茶商们你一言我一语之下,成都茶商们便不由自主动摇起来。

  “是了,要是今年我们不想办法让见钱法停下的话,明年我们就不一定拿得到茶引。少一年进项怎么能成呢?现在就干吧。”

  “周兄和王兄说的没错,朝廷现在把我们往绝路上逼,就怪不得我们鱼死网破了。”

  “好,周兄、王兄,我听你们的。”

  “那就干吧。”

  大家审时度势,发现周云升和王敏说得没错。

  今年要是不干的话,等明年朝廷节省下六百五十万贯支出,那更不用他们了。

  目前汴梁茶商的情况是有一部分茶商已经向朝廷投降,以田昌和不少中下层茶商为代表。

  如果朝廷通过见钱法节省了开支,加上田昌这些人继续运粮,将来边关不缺粮,那他们就彻底失去希望。

  所以不干也得干。

  而就在这群人群情激愤的时候,人群当中有一对父子商人,大的年近六十,小的只有十四五岁,少年人心气蓬勃,看到众人正嚷嚷着,便喊道:“我有个好主意。”

  话音未落,他父亲就揪着他的耳朵往人群后面去拉,幸好大家还在呼喊当中,声音过于嘈杂,除周围少数几个,倒是没有听到他的话。

  周围那些听到的人扭头看到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少年,便都露出嘲讽笑容,随即就没有放在心上,继续看向会场。

  “混账,你胡说八道什么,想害死为父不成!”

  出了屋子,那父亲狠狠地一巴掌扇在少年头上,虽说老来得子,他向来宠溺少年,可在这里说话,实在是太冒失了。

  然而少年委屈道:“父亲,我也是为了你着想,见钱法一开,咱们家得少多少入项?”

  “愚蠢。”

  父亲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少耍你的小聪明,有的时候该赚的钱要赚,不该赚的钱如果不能赚了,就一定要适时收手,否则只会害了自己,走!”

  说着拎着那少年就离开了樊楼。

  (本章完)

第52章 请罢吕夷简

  

  少年人名叫冯京,他的父亲叫冯式,虽然是宜州人,却也是滕州茶商。

  滕州就是后世广西藤县,因为云南广西地区茶叶质量不错,因此当时有不少商人在广西从事这个行列。

  冯式今天过来是被朋友拉来的,但听了一半就仓惶逃跑了,这事儿跟他没关系。

  朝廷现在还没有在广南西路开交子务,他想帮忙也帮不上手,更何况知道了事情始末之后,他就已经打定主意不参加。

  出了樊楼,回到了冯家父子住的客栈,冯京还在那生着闷气,冯式看他的样子,就一边去给自己泡茶,一边说道:“京儿,你的确聪明,但有的时候,千万不能锋芒太露,这是为父经商几十年经验之谈,不会害你。”

  冯京忍不住说道:“可是父亲,咱们也是茶商,朝廷这样做对我们实在不利。咱家又不是什么家大业大,断了边关的进项,家业来源可就失了一半,你难道一点都不着急吗?”

  “为父急啊,但急有什么用?这些年为父看到很多跟官府作对的商人都是什么下场?轻则倾家荡产,重则跳河自尽,谁能和朝廷抗衡呢?”

  冯式举起茶杯,刚泡的茶还有点烫,他吹了吹道:“所以咱们做商人的可以贪婪,却一定不能为了钱而忘了命。”

  “行吧,父亲有大智慧,孩儿自愧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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