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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朕真的在修仙 第62节

跪下去的大臣们异口同声的言道:“请陛下宽大处理!”

杨廷和脸色微变,看向白方家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晦暗不明的味道。

他心中暗想,自己什么时候疏忽了这位白尚书,是从六部对内阁言听计从的时候吗?

他扫视了一眼乌压压跪下的群臣,不免有些感慨,自己到底还是老了,没想到朝堂上还有如此能人。

众臣右下方的石德宝心中不免冷笑几声,看着下跪的众人,再瞧瞧上方面的天子。

这是在“犯上!”

第91章 无罪

朱厚熜神色淡淡,在金台上走了几步,一挥明黄的龙袍,轻笑道:“诸位爱卿,毛阁老可有罪?”

白方家虽是以头触地,却时刻关注着皇帝的动向,闻听此言不免有些失神。

在他的预想中,皇帝有两个选择,要么听从众位大臣的意见,对张翀宽大处理,要么“一意孤行”,降罪张翀。

可此刻……

杨一清却精神一振,他明白皇帝的意思了。

毛纪无罪,那有罪的是谁,不就不言自明了吗?

思及此处,他正了正神色,走出文官的行列,向朱厚熜一揖,道:“陛下,臣奉命修编《大明律》,大明律中对于此类情形却有具体论述。”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张翀一眼,而对方也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脸一下子就白了下去。

“各犯情可有矜疑的,都饶死,发边卫充军”杨一清背诵出了《大明律》中的一句话,又大声道:“依我大明律,毛阁老无罪!”

“哈哈哈”白方家跪在地上却直起了腰,一脸不屑地看向杨一清。

“陛下,臣不认同杨寺卿所言。”

“白卿家有何见解?”

朱厚熜虚虚一抬手,白方家就站了起来,他从容不迫地抖了两下袖子。

侧过身质问杨一清道:“按大明律所言,凡是无法证明的罪责都应该按轻罪处理,怎么杨寺卿是修法,修糊涂了!”

他顿了顿扫视四周,“诸位同僚,这轻罪和无罪,一字之差,万里之别!”

“咳……咳……”

杨一清但笑不语,过了片刻才缓言道:“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白尚书不会不知道吧?”

他的语气开始加重了,“刑者慎也,所谓君子以明慎用刑而不留狱,所谓罪疑,并非有罪无罪之别,而是定罪之后可轻可重之疑。”

他紧接着解释:“礼记有云,众疑,赦之,既然是赦免那就是无罪。”

杨廷和脸色欣然,也站了出来言道:“我朝编撰元史,‘诸疑狱,在禁五年之上不能明者,遇赦释免’这元史是宋濂大学士主编。”

他左手向上一拱,沉声道:“又经太祖审阅,难道不能说明太祖的意思,大明律中的疑罪,是定罪之后可轻可重之疑,而毛阁老自然是疑罪从无。”

白方家心中冷哼一声,自古以来历代皆对疑罪从无,还是从轻都有争论,即使同一个州府的官员也会有不同的判断,更何况朝堂上的百官。

这最终的解释权,还是要看台上的那个人——皇帝。

朱厚熜听着台下臣子们的争辩,随即朗声道:“诸位爱卿,论功行赏之际,连有无功劳都分不清楚,就直接予以重赏,诸位认为可否?”

“当然不可,违背常理!”王阳明语气果断,浑厚的声音在奉天殿内震颤,白方家不免有些惊讶。

不是说这个王守仁得了大病,即将命不久矣,怎么现在看起来比他还精神?

但等他回过神来,细细品味朱厚熜话里的意思,瞳孔不由一缩。

朱厚熜淡淡点头,“既然功劳有疑不能以重赏犒之,那有无罪责都还未弄清楚就直接以轻罪处死自然也是不行!”

“陛下圣明”石德宝大吼一声,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他立刻扑通跪地。

随着他的跪地,所有的人都跪了下来,但此刻心思却都变得有些莫名了。

“杨一清”

“臣在”

“朕曾命你修订《大明律》,自今日起,我大明律法中皆适用疑罪从无,自阁台乃至州府无一例外。”

“谨遵圣谕”杨一清面色红润,枯瘦的脸上仿佛也变得容光焕发。

他一直就是疑罪从无坚定的支持者,可奈何《大明律》没有明确说明,各地的官员执行时也只能按照自己的判断,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

如今,却是迎来了变局。

他一直认为,宁可放错也不要杀错,前者尚且有挽回的机会,后者一旦做了,那就再也无法改正。

白方家的心情却不怎么妙,原本是好好的百官施压的局面,竟一下子变成了“万众归心”。

原先是大臣们劝谏皇帝施以仁政,而此刻却变成了百官赞同皇帝的决策。

唉,他不禁悠悠长叹,看了一眼台上的朱厚熜,心中感慨万千,难道这世上真就有如此神人?

不,他定了定心神,你我皆凡人,是人就没有打不倒的。

朱厚熜也在思考,疑罪从无之用。

对于一个合格的皇帝,冤枉好人的坏处远比简单地放过一个坏人要大。

这世界上多一个坏人不多,但如果好人杀多了,那就是为渊驱鱼,为丛驱雀之境。

到时候牵一发而致全身,溃的就不止大堤那么简单。

“张翀,你还有何话说”朱厚熜冷声道。

“臣自知罪大,请陛下责罚。”到了这个时候,张翀反倒有些洒脱,也明白了自己之前是何等的愚蠢。

可惜即使心中懊悔不已,但也只能听天由命,任凭发落。

“你身为六科给事中,食君之禄,却不思为君分忧,反而诬告当朝大学士,你说该让朕怎么罚你?”

奉天殿内一时间安静了下来,跪下的大臣们静如鸡子,分明是平平淡淡的语气,在他们耳中却仿若震天响鼓一般。

“咚咚咚”

每一下都牵动着他们的心跳,每一下都让他们不知所措。

“上天有好生之德,朕不杀你,着即免去张翀六科级给事中职位,流放车里宣慰司”

车里宣慰司大致范围在如今的西双版纳一带,是一个适合流放犯人的好去处。

“其余一众附从者,皆贬官三级。”朱厚熜扫视了一眼,就回到了御座上。

白方家的眉头却皱得很紧,在他看来朱厚熜绝不像一个心慈手软的人,怎么现在行事如此扭捏?

蔡光却长舒一口气,还好,还好,这么大一件事,一个人都没有死。

但他这口气注定吐不完,接下来朱厚熜的一番话,却让现场的氛围冷到了冰点。

“朕研读道经,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但为官不仁,以百姓为草芥!”

“白尚书!”

第92章 白纸如刀

朱厚熜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白方家,问道:“你以为如何?”

白方家立即以头叩地,大声道:“圣人微言大义,臣难以揣摩。”

紧接着他直起半个身子,一脸诚恳地看朱厚熜,叹道:“为人子不敢违背故去的父亲,为人臣又怎么会欺瞒还活着的君王?”

朱厚熜目光一疑,笑道:“好一个不敢欺瞒。”

场上的众位大臣,也隐隐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蔡光更是一脸惊疑之色。

朱厚熜一转身,抬起袖子随手一挥,白色的纸条就如雪花一般纷飞在大殿中。

芒种刚刚过去,潮湿的空气带来湿热的感觉,奉天殿外艳阳高照,炽热的太阳,毫不吝啬地释放着自己的威力。

但此刻跪着的大臣,心底却感到如寒冬腊月一般的寒冷,这哪里是什么纸条,这是杀人的大雪!

蔡光看着从自己的蝉翼冠上飘落的纸条,两腿忍不住就是一颤,一身的精气神差点就泄完了。

朱厚熜从御座上站了起来,负袖立于金台的最前方,冷冷的目光扫向跪下的众人。

他毫不迟疑地朗声道:“众位卿家,这就是尔等的忠君之道!”

杨廷和郑重地跪下,带头行了一个大礼,“臣等惶恐。”

张璁还有些搞不清楚情况,随即侧过身看了一眼自己前方的纸条,他立刻就心神大变。

“文渊阁议,出兵屯门”他前方的纸条上如是写道。

跪在前方的阁老们互相看了一眼,心中皆是五味杂陈,他们也知道消息会传出去,但没想到却是这样的传法。

王琼更是脸露厉色,一脸的怒不可遏,他猛地站起来。

先是朝着朱厚熜行了一礼,朱厚熜淡淡点头回应。

老头扯开嗓子开骂,“尔等竟如此无耻,上官说句话就当成大炮放,公然藐视王朝法纪,妄测中枢圣意,窥视国家机密,实在可恨!”

骂到痛处,他干脆一跺脚,往前踢了过去,不凑巧前面跪着的正是蔡光。

老人这一脚看起来平平无奇,却让蔡光翻了个身,径直滚到了白方家跟前。

王琼眼含热泪,痛心疾首般狠捶了胸膛几下,用力地跪了下去。

“陛下,臣等有罪呀,辜负了陛下的圣意,让奸人贼子有了可乘之机。”

蔡光滚了过去,不小心身子压住了白方家的手,白方家脸露寒芒,但此刻他却只能一脸的诚惶诚恐。

“陛下,这等罪无可赦之举,臣提议严查!”

“哦?严查!”朱厚熜一甩袖,目光定定地看在白方家身上,他笑着说道:“谁来查,你们吗?”

“朕自接掌神器,一直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懈怠,可尔等却是如此对朕,如此对天下。”

他慢慢从金台上走了下来,“都看看,看看这些白纸条,我大明的朝堂,竟有大半的官员都在抄录!”

他一转身看向跪着的杨一清,问道:“杨爱卿,给大家念念,大明律对泄露国家机密者该如何论处?”

杨一清直起身板大声念道:“衙门官吏,泄露机密者一律斩杀!”

他的最后一个杀字念得很大声,离他近的几人,身子不自觉地猛抖了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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