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业江山纪 第472节

其中一个姑娘对身边的姐妹道：“问情姐姐，真是稀奇的很，妹妹我长那么大还没有见过皇帝亲自当刽子手的，咱们大盛还真是精彩，只有活着就能看到有趣的事情，姐姐说是不是？”对于很多人来说，这种残忍的场面甚至成为了一道风景，毕竟从前可从来都没有过。

问情闻言却是神色肃穆的摇了摇头，沉声道：“映红妹妹，你可知古人云天子一怒血染山河伏尸百万，但是如今天子将这怒意全都放在了一个人身上，这是一件极其恐怖的事情。由此可见咱们的这位大盛天子，已经愤怒到了一个无以复加的地步了！”

第2240章 凌迟朱常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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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尘多才女，这话也不是说着玩的。这怡红院的问情姑娘，若论才气才名却是比那冤死的小桃红更胜一筹，只是当年朱常青纵然是翰林清贵的身份也无法博取问情的欢心，问情的名气太大他又不能用强，所以就把目标落在了小桃红的身上，这问情也是卖艺不卖身的主儿。

有才气的姑娘总是有些神秘的，问情比小桃红更加的神秘，她的身世个秘密，甚至没有人见过她的脸，问情戴着面纱，不过遮住的是自己的上半张脸，并不是下半张。映红也是怡红院的姑娘，两人的私交是极好的，今日就结伴而来了。听了问情的话，映红有些疑惑了。

只听映红问道：“问情姐姐，圣上为何如此动怒？听说咱们的圣上乃是真仙，神仙也会生气吗？这世上应该没有什么事情值得神仙生气了吧？你倒是说说，究竟是为了什么？”

问情闻言一双眼睛水波流转，满是平静，淡淡的道：“因为这朱常青不仅是个禽兽，他不仅仅是辜负了一个女子的痴心，不仅仅是杀害了一个女子，更是犯了一条大罪，罪在欺君！你想想，此人在翰林院那样的清贵之地做了二十三年的官，这对圣上来说难道不是一种耻辱？”问情说到此处眼中是对刘承业的敬佩之意，话锋一转道：“说到此处咱们皇上着实仁义，你仔细回忆三日前的告示，皇上第一个问的不是朱常青的欺君之罪，而是杀人罪！”

映红闻言又是一脸的迷茫，开口道：“这有什么区别吗？无论是杀人罪还是欺君之罪，按照大盛的律法他不都是要死的吗？总归都是要遭到报应的！”说话间映红挥了挥拳头。

问情闻言摇了摇头，正色道：“妹妹错了，这其中有着极大的分别。皇上按道理从帝国的层面出发，应该先问朱常青的欺君之罪，而后问朱常青的杀人罪。帝国为先，个人次之！但是皇帝却先问了朱常青的杀人罪！他杀了小桃红，皇帝这是把小桃红放在了第一位，他是在为小桃花报仇雪恨！圣上在为一个风尘女子出气，妹妹你可明白这其中的分量，和情意！”

此刻问情的眼中已经噙着泪水，映红也已经呆住了。古往今来风尘女子在世人眼中多是下贱，根本入不了世人的脸。那些达官贵人虽然流连风尘之地，可是他们中少有人真正将风尘里的姑娘当人对待，不过将他们当做自己的玩物。如今大盛高高在上的天子，却把一个风尘女子的性命当回事，还当着天下人的面亲自为那姑娘报仇雪恨，这怎能不让人感动呢？

问情想着刘承业也的所作所为，内心的敬仰之情再也无法压制，高声呼喊道：“古往今来，历朝历代，我青楼里的女子在世人眼中都是玩物，今日我大盛天子竟然为我青楼里的姑娘亲自将朱常青这个畜生明正典刑，小女子再此叩谢皇上隆恩了！”问情这一声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映红此刻也跟随着她跪拜了下去，百姓们的目光都落在了两人的身上，神色复杂。

刘承业通过百姓让出的通道看清了跪在地上的两个女子，这两个女子一个风尘之气浓重，另一个却是如莲花一般。刘承业的目光这一刻与问情四目相对了一下，问情心中一跳。

刘承业脸上神色郑重，沉声道：“女子沦落风尘大多数绝非自愿，多为身世凄苦之辈，虽然说出去不怎么好听，但这绝对不是你们的错，你们对朕来说没有什么特殊的身份，贩夫走卒，屠户书生，商人农民，皆是我大盛子民，朕自当为死去的人讨回公道，不必谢恩。”

问情两女只觉有一股温柔的力量将他们托了起来，两人站直了身子。问情接着道：“古往今来悠悠岁月，明君圣主也出了那么一些，但是他们都没能做到如圣上一般一视同仁。小女子虽然是风尘之女，但也是明事理的。今日过后我们所有风尘之女都会铭记天恩，都会知道有天子为我们做主！”问情说罢沉思了片刻，话锋一转接着道：“如今我大盛百姓丰衣足食，就好似怡红院也已经很久没有新人进入，足以说明天子治国有方，已经很少有姑娘沦落风尘，相信用不了几年我大盛的青楼都将不复存在，真的到了那日，大盛百姓感恩戴德！”

这话说的在情在里，楼里的姑娘有的是被人胁迫，有的却是被家里人无奈卖到楼里做皮肉生意，这人心都是肉长的，有多少亲生父母愿意将自家的姑娘卖到青楼里，还不是因为家里穷？古往今来多少盛世天下，青楼这个行业却一直存在着，为什么？因为还是有很多穷人。

如果刘承业所治理的天下没有了青楼这种东西的存在，那才是一个异数，这说明了大盛已经富裕到了一定的程度，已经很少有人家需要将自己女儿卖到青楼里去，因为家里富裕了。当然，这种事情从来都不是绝对的，有些女子想要赚快钱，自甘堕落，这些就另当别论了。

即便在泰昌一朝青楼最终不会彻底消失，但大幅度的减少是一定的。青楼赚钱赚的快，姑娘们吃的也都是青春饭，当楼里的姑娘老去，没有新人出现的话，青楼自然消失不见。

刘承业听了问情的话嘴角泛起一丝温和的笑容，他并没有接这个话，而是对问情点了点头，只是这样一个温柔的动作使得问情的娇躯不由的一阵，皇帝今日不仅和自己交流了，还对自己笑了，对自己点头了！这实在是她做梦也不敢想的事情，她的内心实在是太过激动了。

不光问情激动，她身边的映红也十分激动。她压低了声音对问情道：“姐姐你看到了没有，皇帝居然对你笑了，他对你笑了啊。单单是这一件事，你回去都能和姐们们说一辈子了。”

问情心里欢喜但是并没有表现出太多了，她毕竟是饱读诗书的才女，该有的涵养还是有的。在百姓们看来问情两女只是一个插曲，他们的目光很快又回到了刑场之上，行刑还在继续。刘承业即便是方才在和问情两女说话之时也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他的动作依旧不缓不慢。白布遮挡之下的朱常青整个人已经没法看了，但是他依然还活着，此刻的他已经不能算人了，就好似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般，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好地方，但是依然没有结束。刘承业手上的速度逐渐加快，地上的盆很快就被装满，到现在已经换了三个大盆了。寻常受凌迟的犯人最多也就两盆足以，可见刘承业的刀功是有多好。

第2241章 刑场训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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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时辰之后，陪在皇帝身边的官员终于站出来对百姓们高喊道：“凌迟之刑已毕，犯人已死！”百姓们没有人再看到朱常青的模样，他们只看到四个大盆被端走，白布被收走。

不错，实际上朱常青就在那四大盆里，连骨头都没有保全。此刻那陪着刘承业的翰林院官员额头满是汗水，脸色极为苍白。这事情虽然没有落在他的身上，但是皇帝的手段实在太狠了一些，想想吧，居然连个骨头渣滓都没能剩下，这是一种什么手段，简直让人能吓死。

刘承业的目光转向了那翰林院的官员，悠悠的道：“张爱卿，应该知道朕今日让你站在朕身边的原因吧，那些朝中的官员都站在下面，唯独你站在这上面，看的清楚，看的明白。”

张翀听了皇帝话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颤抖着声音恭敬的道：“臣明白皇上的用心良苦，那人出自翰林院，皇上是希望翰林院上下引以为戒，皇上放心，我翰林院之后一定清洁自守！”

有些话刘承业也知道说多了没有用，但是在今日这个场合之下他该说的还是要说。刘承业的目光落在了站在第一排的朝廷官员们身上，今日在帝都中的四品以及四品以上的官员全都已经到场。只见刘承宇起身对官员们道：“诸位爱卿，朕登基至今已经四十五年了，有些话朕说了许多遍。唉，你们中有那么一些人就是记不住。朕也之多，多说无益。朕更知道，像今日这样的场合比朕的话还管用。但是朕那是个爱惜人才的人，朕不想看着人才堕落！”

“就方才那个朱常青，你们说他有才吗？自然是有才的，这些年他在翰林院也并非混吃等死，朕查过他在位二十三年，编辑了四部大书，三百本常书。写了五十首诗，三十首词，还作两首歌！这样的人能不是个人才吗？否则你们真的以为朕眼瞎了？让一个废物占据翰林清贵之位吗？”刘承业的话犹如惊雷一般，在每一个官员的心中炸响，他心中的愤怒流露了出来。官员们一个个低下了头，根本就不敢和刘承业对视，此刻的皇帝身上有浓郁的杀意。

“没错，他是有才，有大才，朕可以拍着胸脯说，他原本可以是一个流芳百世的才子！”刘承业的眼神变得更加的犀利起来，接着道：“可是奈何啊，他也是个畜生，是个禽兽！”

“列位臣工，朕和这天下的百姓要的不仅仅是个才子，不仅仅是一位治国能臣，更是一个人，一个正直的人，一个善良的人，一个心怀天下百姓官员！朕今日再说一次，再说最后一次！我大盛的官必须要廉洁奉公，更要心存善念，若再有朱常青这样的畜生，朕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绝不会有任何的姑息。对于这种人，朕可以把话和你们说明白了，朕的手段只能是越来越残忍，既然前者不能以儆效尤，那就由朕让那些作死的人知道什么凌迟！”刘承业此刻的声音越发的冰冷，一字一句传到官员们的心中，耳中，他们中不少人脸色变得极为苍白，今日在台上受刑的虽然不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但也有可能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他们每个人都在心中发誓，今后无论如何都要做一个好人，要洁身自好。

不得不说刘承业今日的举动着实是震慑在此的官员，他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该说的也说了，该做的也做了，刘承业摆了摆手，对众人道：“好了，都散了吧，回去好好想想三省吾身，对你们是有好处的。”官员们对皇帝行大礼，随即极为有序的退了出去。百姓们也是如此，对刘承业行大礼，恭敬的散去。他们信心满满，因为刘承业的方才那番话着实振聋发聩，有这样的皇帝在他们觉得自己的日子很有盼头，一定会越来越好，一个个脸上满是喜悦。

他们不会知道，此刻的刘承业才是心累。他知道人性中的恶念是无法消除的，但是如今已经是泰昌四十五年了，居然还有官员被自己凌迟，实在是让他有些心力交瘁。刘承业走到巨大的龙撵边上，却的对一旁伺候的钰城泰摆了摆手道：“朕想走走，你们都不要跟过来。”

说话间刘承业身上的衣服已经变成了一件天青色的常服，头上的帽子也变了模样。钰城泰闻言自然不敢有丝毫的怠慢，恭敬的退了下去。此刻天空中还下着小雨，刘承业街道上的人也少了一些，刘承业就这么漫无目的的朝着大兴宫的方向走去，他心中郁闷只是想走走。

问情和映红恰巧看到了这一幕，看到刘承化作寻常人的模样走上了街道。问情也不知哪里来的胆子，竟然远远的跟在了刘承业的身后。映红见此情景吃惊的道：“姐姐，你做什么？”

问情痴痴地看着刘承业的背影，低声道：“我不知道，我只是感觉皇上的心情好似不怎么好，情绪很低落的模样，想要跟着看看罢了。”映红闻听此言吓了一跳，连忙拉住问情。

只听映红道：“姐姐万万不可啊，话本里不是都写了吗？皇帝微服之时，看似周围没有人，但其实都是暗中有护卫守护，一旦我们踏入那个禁忌范围，肯定就会有人立即出手的！姐姐，皇帝陛下圣明，自然值得我辈女子憧憬，但我们也只能憧憬一下罢了，不要犯傻！”

问情闻言犹豫了片刻，当她眼看着刘承业的身影远去，还是咬了咬牙跟了上去。映红见此差点叫出声来，最终也跺了跺脚道：“哎呀，死就死吧，谁怕谁啊！”说罢也快步跟随。

映红说的不错，那不是话本，的确如此。皇帝出巡，不论在什么情景之才，都有暗卫暗中护卫安全，这个人数不会低于百人。而此时暗中的龙铠暗卫也的确发现了两女，确认她们是跟着皇帝之后已经将他们列入可疑目标，打算出手击杀。但就在龙铠卫即将出手之时，刘承业却暗中吩咐道：“不要对她们两个出手，她们并没有恶意，随她们去吧！”刘承业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讲两女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两女对这些自然是不知晓的。但是问情却暗中有了猜测，她知道映红说的都靠谱，皇帝的安全极为重要，但是现在还没有动手，只说明一件事，那就是皇帝知道她们在跟着，并且阻止那些暗中想要对两人出手的护卫。

意识到了这一点，问情的胆子也大了一些。她快步走了上去，居然来到了刘承业的身边。她就那么静静的陪着刘承业，映红也跟了上来。走了一段路，刘承业眉毛一挑，问道：“你们两个丫头，跟着朕作甚？”

第2242章 问情的宽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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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情见刘承业终于对自己开口，心不由的提到了嗓子眼，停下脚步尽量让自己的神色看起来自然一些，娇声道：“小女子斗胆，见圣上漫步在细雨之中，实在有些好奇就跟过来瞧瞧……”说到此处多少有些犹豫，只听其接着道：“皇上看起来好似有什么烦心事，不知为何？”问情这话一出口她身后的映红差点没有瘫软在了地上，还她伸出手扶了问情一把。

刘承业闻言不由的眉毛一挑，一双龙目就那样注视着问情。问情只觉得大脑一阵眩晕，周围街道上的人似乎全都消失不见，就只剩下她和刘承业两人。她用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才没有回避刘承业的目光，与刘承业四目对视，一脸的恬静安然。刘承业微微一笑，淡淡的道：“好大的胆子，当今天下就连站在庙堂之上的那些朝廷大员，只要朕的一个眼神他们都会害怕，你们两个小姑娘非但不怕朕，反而还敢尾随朕！这胆量的确不是寻常人能够拥有的。”

问情闻言再次对刘承业行礼，娇声道：“皇上您怎么会让百姓害怕呢？对于您这样的皇帝，百姓有的只是爱戴与尊敬，从来都不会害怕，您是一代圣君，自古只有暴君才让人害怕！”

“再者，皇上如今已经褪去了那华贵的龙袍，穿的一身常服，就这样漫步在雨中就是不希望百姓对您另眼相看，是您先隐去了自己尊贵的身份，小女子自然没有什么畏惧之意。”

“小妮子伶牙俐齿！”刘承业苦笑摇头，继续朝前走去，沉默了片刻这才开口道：“你说的不错，朕的心绪的确不怎么好！至于原因，自然就是因为方才那个被千刀万剐的东西！”

“唉！”刘承业一声长长的叹息，接着道：“朕登基到如今有四十五年了，这天下也总算有了些盛世的模样，偌大的天下在朕手中都能被治理的很好，但这天下官员为何就不知道清廉自守？要知道我大盛官员无论是地位和俸禄都已经不低了，一朝为官应该知足才是啊！”

“朕也知道贪婪是人的本性，所以自朕登基以来朝廷法度日益森严，甚至连凌迟这样的刑法都被启用了，为的就是震慑百官！朕曾经以为这样就已经足够了，但是如今看来还不够啊！”在朱常青这个问题上，刘承业认为就是人的贪婪最终战胜大盛的律法，让铤而走险！

刘承业现在的心情极差，需要找到一个突破口将心中的不快吐出来，问情和映红两个女子恰巧出现，也就成了他的突破口。原本他也没有指望问情能说些什么，却不想让他很意外。只听问情娇声道：“皇上于天下自然是圣君明主，如今大盛百姓的日子越来越好，就如小女在刑场所言，如今楼里青黄不接，这对青楼来说自然不算是好事，但都大盛而言绝对是好事。盛世之下各家各户吃穿不愁，既然饿不死，谁愿意将自己家的闺女送到那青楼之内？”

“皇上明君圣主，这些年不知无形中解救了多少如小女这样的姑娘，使得她们能安心在家待字闺中。连我们青楼都受了如此大的恩惠，就更不要说是其他的行业。这个天下绝大部分人，都很是珍惜现在所拥有的生活，都不愿意去打破他。但还有一些人，就是不知珍惜。”

问情长出了一口气，她发现刘承业居然在很认真的听自己讲话，不由的心中一喜。那些高高在上的大臣们是什么样的身份才能在君前奏对，自己如今其实就是在君前奏对。定了定神，问情接着道：“人心思安，人心也不知足。就好似刚刚那位被皇上凌迟处死的翰林，他就是被自己心中的贪念断送了一切，无论怎样的盛世之下都少不了这样的人，人生百态，就是如此，这就是凡尘俗世之中的烟火气息，这甚至也可以说是凡尘俗世的一部分，是人性！”

“百姓对皇上的仰慕敬爱是人性，贪婪自私也是人性。这是人的本心，无法根除。即便皇上是真仙，无所不能，但是也无法将人心中的贪婪祛除。小女子觉得皇上已经做了你可以做的一切，皇上对朱翰林的事情并没有选择包庇，而是选择了昭告天下，这是朝廷能做的最好的选择，也是皇上能做的极限。皇上用最严厉的刑法处死了他，还了死者一个安慰，这无论是活着的人还是死了的人都希望看到的，所以皇上您根本就不用自责，您已经做的很好了。皇上方才就说，朝廷对这样的事情是不容半点沙子，发现一个就杀一个，发现两个杀一双。正是如此，这就是皇上您存在的意义，捍卫这个天下老百姓心中的公平，这就是最大的善念！”问情滔滔不绝，刘承业越听越是觉得惊奇，这小女子居然有这样的见解！

见刘承业一直盯着自己看，问情有些惶恐的行礼道：“请皇上恕罪，小女子只是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并非有意冒犯皇上天威！”刘承业闻言不禁莞尔，大着胆子说出这样一番话，话说完了现在才想起来害怕，这丫头看起来挺机灵的，此时怎么就有些后知后觉，真是有趣。

刘承业眼珠一转，沉声道：“你这丫头果然是伶牙俐齿，这话都说了一箩筐了你都没有想过有没有说错，这都说完了，到头来居然让朕替你回忆自己话中的错处？若是朕认为你说的都错了，要治罪于你，你这小丫头又当如何？”问情闻言面色一变，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沉默了片刻她鼓足了勇气，接着道：“小女子跟着皇上是顺着自己的本心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说了自己想说的话。小女子并不知皇上的忌讳是什么，这其中难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若是皇上因此要治罪的话，小女子也不觉得愿望，身为大盛子民，全凭皇上发落！”

此刻问情身后的映红只觉得身子一软就要瘫坐在地上，问情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心中叹了口气对刘承业道：“皇上，小女子这妹妹从头到尾可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她是没有罪的，还请皇上宽恕她吧！”如果自己不能幸免，她只希望能够保全映红全身而退，不受牵累。

问情此刻心思急转，其实她也在思量自己方才究竟有什么话说的不对，仔细想来应该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不过自古帝王圣心难测，暴君是如此，圣君也是如此，没有人能看透皇帝的心思，能看透皇帝心思的人一般都活不了太久，所以问情此刻也只能安静的等待着刘承业这个皇帝对自己的发落，她并没有恐惧，事情已经做了没什么好后悔的。

第2243章 聪慧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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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情的一举一动刘承业都看在眼中，在如今这个时候还能如此的镇定，想要保住自己小姐妹的性命，这份从容淡定就比朝廷中的那帮人好上太多了。刘承业沉声道：“怎么？方才还一口一个圣君明主，此刻在你眼中朕就成了那个是非不分的暴君昏君了吗？口不对心？”

问情娇躯一震，坏了！天子就是天子，不按常理出牌啊。她深吸了一口气，对刘承业行礼，小心翼翼的道：“人多天威难测，小女在皇上面前自然会有些不知所措，此乃人之常情。皇上这样说那就是小女话中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了？若是如此小女也就安心了。皇上的心情本来就不好，若是因为小女变得更加差，那果真就是小女的罪过，小女担心的只是这个！”

“好机灵的丫头！”刘承业心里称赞了一声，点了点头道：“你的话朕听进去了，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朕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诛杀那些不要脸的龌龊的畜生，否则朕这个皇帝坐在龙椅上岂不是无趣？今日之事你开解了朕，算是一份不小的功劳，可想要什么赏赐吗？”

一切转变的太快，一会儿天上，一会儿地上的，让人不知如何是好。映红此刻脸色不再苍白，她意识到自己好姐妹的机会来了！皇上的赏赐，哪怕是一丁点也够她们这样的人一生受用了。问情此刻却是恭敬的道：“如今皇上是微服私访，那就不是以皇帝的身份来面对小女子，能帮助别人纾解心绪，这对小女子也算是日行一善，好事一件，小女子还要什么赏赐？”

刘承业听了这话更是对问情多了几分好感，寻常朝中的官员，哪怕是一品大员在自己面前做了一件有功的事情都会多少有些请赏的意思，眼前这个丫头却说自己不要任何的赏赐。要知道自己的赏赐自然是不会请的，只要稍稍一些就能够这丫头开始一种新的生活，这是一个极大的诱惑，从其姐妹的神情变化之中就能看出来，但是这丫头居然能抵挡的住这诱惑。

实话实说，这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这需要极大的定力，强迫压下心中的欲望。但是刘承业看问情的双目极为清澈，一切表现的都是那么自然，也就是说她根本没有压制自己的情绪，一切所作所为都是发自本心，这就更加难得了，这说明问情所作的一切只是为了安慰自己。她的目的就是希望自己能心情变好，只要能得到这个结果，她也就非常满足了。

刘承业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点了点头问道：“你是哪个楼里的姑娘，叫什么？”问情此刻脸上闪过一丝激动之色，对她来说没有什么赏赐比这些更好的了，皇帝询问自己的姓名，这世间能被皇帝知道名字，并且记在心里，这对一个寻常百姓而言已经是非常难得了。

问情连忙恭敬的道：“回皇上的话，小女子是怡红院的艺女。”怡红院毫无疑问是青楼，但艺女却不是做皮肉生意的，在大盛帝国所谓的艺女其实就是卖艺不卖身的青楼女子罢了。这可不仅仅是说说而已，大盛一朝的艺女，那绝对是货真价实的艺女，绝对不存在挂羊头卖狗肉的事情。只听问情接着道：“那死去的可怜的下桃红是小女的姐妹，也是一位艺女！”

刘承业闻言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姑娘今日是来天理昭彰，是替你的姐妹求一个公道！理所当然，理所当然啊。”说话间刘承业接着朝前走去，话锋一转道：“小桃红想必也是个性情中人，只是她的一心痴情所托非人。如今人已经去了，姑娘也就不要伤心了，今后把眼睛擦亮一些，即便要找个有家有口的过日子，也千万要弄清楚此人的本性再交心才是！”

问情闻言却是不由的微微一笑，接着道：“皇上说笑了，我们青楼里的女子极少有小桃红妹妹这样的福气，老实讲小桃红虽然是瞎了眼所托非人，但是她活着的时候至少痛快的爱了一场，将自己所有的爱都给了那个男人。无论那个男人是畜生也好是禽兽也罢，对于小桃红来讲她真心付出过。但是皇上，青楼里的姑娘莫要说寻到一个可以托付的人，只是想要痛快的爱一场都是很少的，这就是我等的命数。所以小女子也不强求那么多，安心度日就是了。”

刘承业知道这丫头的为难之处，在大盛除了士农工商几个阶级之外，还有一些分类，比如军户，世代从军。如青楼这样的地方，多少一些贱籍之人。这样的人不能与寻常人通婚，不能入良家门。虽然听起来有些残忍，但这也是规矩。身入贱籍者多有犯官的家眷，还有一些其他的原因，等等，都是因为身上有自己或者父辈的罪责，这也是朝廷的一种惩罚措施。

楼里的姑娘多是这样的情形，刘承业沉思了片刻开口问道：“姑娘可是贱籍啊？”问情的神色有些没落，她并没有开口，而是点了点头。这件事情虽然不光彩，也无需隐瞒。

只听问情道：“小女子的祖上是太宗时期的官员，获罪入了监牢，判了个终身监禁，小女子一家也从此成为了贱籍。”刘承业闻言神色也没有什么变化，这样的人太多了。

虽然神色没有什么变化，但其还是开口道：“这么说来你心中对朕应有怨念才是，你的祖上被的祖上给终身监禁了，你这丫头明明知晓朕的身份非但没有怨念，居然还跑来宽慰？”

问情停下脚步，却是摇了摇头道：“小女对皇上没有什么怨念，如今大盛立国已经二百多年，太宗时期距离现在已经有一百多年了，小女子也是家族的第四代了，太过久远了。再说太宗皇帝并没有冤枉我家祖宗，这一切都是他应得的果罢了，小女有什么理由对皇上怨恨？要怨也是怨我家祖宗为何要犯罪？大盛的律法再说，藐视律法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是为何？”她说自己改怨恨家族祖上，眼中却没有丝毫的怨恨之意，就好似再说寻常人家的故事。

刘承业闻言点了点头道：“你这丫头很不一般，凡事平常心，并且看的如此通透，罢了，今日无论你是否有想要脱籍的心思，朕都给会让你从出贱从良，从今以后就好好过日子吧。”

问情闻言却是眉头不由的皱了起来，看向刘承业的眼神甚至有些哀怨，只听其恭敬的道：“皇上，无论您信不信，小女子今日都没有想要仗着天威改变自己贱籍命运的意思，您的恩典小女今日就不接着了，否则小女的心中很不得劲！”

第2244章 倔强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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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问情此言刘承业停下脚步，这个女子已经成功的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自己要给她一个恩典，还是她最迫切的恩典，好家伙，居然被拒绝了！那意思刘承业听的明白，就是想说她今天和自己同行了这一段路，说了这样一段话，全是真心实意的，没有任何目的色彩，没有想借此讨什么恩典。如果刘承业给了她这个恩典，倒是显得其目的不纯，总之她不乐意！

刘承业玩味一笑，接着道：“朕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吗？无论你有没有这个心思，无论你想不想，这都是你的一次绝佳的机会，若是不珍惜这个机会的话，今后可就可能不再有了。你不要使小性子，你要知道贱籍从来都是入籍容易，脱籍难！难道是你真的想此生此世沦为贱籍，让你的子孙后人也永远因为你没有抓住这个机会的缘故一直沦为贱籍吗？给你一盏茶的功夫，想清楚。”刘承业之所以费了那么多的口舌，也是看这个丫头实在聪慧动了恻隐。

哪里知道问情却是看着刘承业的眼睛，沉声道：“皇上错了！小女虽然是贱籍，但小女从来没有自己的身份而困惑，贱籍又如何呢？小女虽然是楼里的姑娘，这一生却清清白白，靠着自己的努力在青楼那种地方成了艺女，身子干干净净，过的丰衣足食，从未做过任何一件伤天害理的事情，小女虽说是贱籍，却能骄傲的拍着胸脯告诉皇上，我是个良善之人！”

“良民又能如何？皇上今日为何烦恼？还不是因为朱翰林，朱翰林可不仅仅是个良民，这个良民还是个翰林。可哪有如何呢？纵然他并非贱籍，纵然他是个良民，但他是个禽兽啊。皇上，小女斗胆一问，是小女这样的贱籍女子好，还是朱翰林那样的禽兽良民要好呢？”

映红此刻是真的瘫软了地上，这好好的自己这个姐姐脾气上来了，你有脾气就有吧，好歹看看对方是谁吧？那可是当今的天子，这天下没有人敢这样对他说话了，今日难道是出门没有带黄历，要死啊！和映红一样心思的还有很多人，比如暗中护卫刘承业的那些暗卫。

此刻一个暗卫看着另一个暗卫，两人用眼神交流，其中一个道：“现在的女子都那么不要命的吗？居然在大街上都敢怼皇上了吗？关键咱们皇上那还是一片好意啊，怎么回事？”

“谁他娘的知道啊！”另一个暗卫用眼神道：“活这么久老子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丫头的胆子还真是够大！人家不都说风尘之中有佳人吗？这一位是个佳人，就是多少有些虎！”

除了这些人还有钰城泰，这里发生的一切他都知道，此刻他躲在一个摊位的后面，满头大汗，心道：“这个作死的女人，我家万岁爷一心可怜你，想让你脱了贱籍，你居然不领情？傻帽啊傻帽，惹怒了皇上看你怎么办？皇上今日开了杀戒，再杀一个人也没什么不成的！”

刘承业此刻静静的看着问情，这个女人……真是个奇女子啊。问情此时心中没有紧张，有的只是一丝丝的气愤，她一心赤城安慰，皇上怎能如此的误会她呢？气愤之后就是浓浓的委屈，委屈之后也就豁出去了，今日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只听问情道：“小女子知道自己犯了欺君之罪，若是皇上要杀我也是天经地义，只是凌迟我是不愿意的，皇上可以让我服毒，活着赐我三尺白绫都可以，小女子受着就是了！”

刘承业那张俊俏的脸突然凑近问情，从她的眼睛里刘承业丝毫没有看到恐惧，看到了哀怨和倔强。问情的身子往后退了退，刘承业身上的男子气息让她多少有些头晕目眩了。还好刘承业很快就收回了目光，自顾自的朝前走去，开口道：“你这丫头胆子真大，原本朕还想着给你个什么恩典，看来你是真的不需要，既然如此朕就功过相抵了，不赏也不罚，回去吧！”

看着刘承业远去的背影，问情的眼神更加的哀怨，行了一礼之后扶起倒在地上的映红便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映红看刘承业走的远了，压低了声音问问情道：“姐姐，我的好姐姐啊，您真是泼天的胆子！您是不是忘记了方才那是谁？那可是当今皇上啊，是皇上！您怎么……”她现在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还好刘承业并没有怪罪，否则的话她们都要死。

问情回过神来，苦笑了笑道：“妹妹说的不错，今日我的胆子的确是大了那么一些，不过我胆子大是大，还是因为我知道皇上是一位难得的圣君，圣君杀人，但不会因为愤怒杀人。更何况我也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皇上就更不会真的杀我，若非如此他也就不是圣君了。”

映红闻言一愣，不过随即回过神来道：“你说的有些道理，不过无论如何你今日就是有些冒险了，还有，我知道你一直都不在意什么贱籍的身份，但是这个身份的确对你的限制很多，咱们都受够了这里的苦楚，今日有那么好的机会，你却是为何就是不愿意接受呢？”

问情闻言眉头微微皱起，嘟着小嘴道：“我明明什么都不图，好心宽慰，可他却觉得我目的不纯，我怎么能不生气？我若真的接受了他的恩赐，岂不是坐实了我动机不纯的事了？”

看着问情一脸的哀怨之意，映红叹了一口气，娇声道：“咱们从小一起长大，你的性子就是如此，真是福气你了，罢了罢了，好在今日有惊无险，还和皇上说了那么多，也算值得了。这要是和楼里的姐妹吹嘘的话，恐怕能吹上好几辈子，哎呀，真是祖坟上冒青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