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家天下 第345节

不多时，一个高大威猛的中年人走了进来。此人长相凶顽，披发左衽，进到殿后只是敷衍拱了拱手。

毫无敬畏之心。

那人进来后，一股羊骚味顿时传来，直冲口鼻。附近滇国大臣眉头直皱，厌恶看他一眼，连忙躲闪在旁。

一时间，那人身边竟为之一空。

“先零使者昨和巴乌，奉我王雕滇零之命，见过滇王。”

昨和巴乌轻蔑看了一眼连连后退的滇国诸人，不屑冷哼一声。

真正的巴乌（勇士）从来不会畏惧任何人，你们这群只会躲避的羔羊，注定只是我先零的猎物。

要不是大王有令，羔羊岂能与勇猛的猎人同处一室？

庄镇不动声色打量他一眼，脸上肌肉不受控制抽搐几下，缓缓开口：“先零滇国世代友好，来使远来，一路辛劳。”

面对庄镇嘘寒问暖的客套，昨和巴乌抱拳行了一礼：“都说滇王礼贤下士，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昨和巴乌虽然对于滇人有些轻视，该有的礼数不能少。

庄镇眉头一挑，笑着问他：“来使远来，不知有何贵干？”

昨和巴乌也不绕圈子，单刀直入：“前些时日，夜郎王遣使来我先零，觐见我王。”

“言谈话语里，对于汉朝人多有不满。有意和我先零结盟，共拒汉朝人。我王思虑再三，最终同意了夜郎使者的提议。”

“共伐汉朝人！”

第397章 纠结的庄镇

往前走了一步，脸上露着凶光。

“我王今日遣我前来，就是问一声滇王，是否加入联盟？”

他昨和巴乌这一副威胁模样，让庄镇眉头一蹙。手，不自觉摸向腰间配剑。

黑着脸，庄镇冷冽的眼中满是杀意。

匹夫，竟然威胁到寡人头上了！

当真好胆！

滇硚见状，连忙出来打圆场，笑着向庄镇躬身行了一礼：“大王，先零使者不远千里而来，一路车马劳顿。”

“不若先安排馆驿住下，洗洗风尘。至于结盟一事，错综复杂，远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的。”

“改日再议，也是正理。”

一旁的滇穆听到这话，顿时不愿意了。单单靠一个夜郎，自然无法对付强大的汉朝人。

可若是西羌人也参与进来，那就完全不同了。羌人勇猛善战，不弱于汉朝人，若是引为盟友，还是有胜算的。

想到这，滇穆再次站了出来：“大王，先零王不远千里遣使而来，邀我滇国入盟，臣以为足见其诚。”

“共同会盟，有益无害。”

“臣…”

滇穆话还没说完，就被庄镇不耐烦挥手打断。庄镇一手搭在额头，假装身体不适，对他说：“连日阴雨天气，寡人身体不爽。”

“浑浑噩噩间，难以抉择。”

歉意看向昨和巴乌，庄镇略带虚弱对他说：“来使的意思寡人已经知晓，只是今日寡人身体抱恙，无法答复来使。”

“这样吧，来使先在滇池住下，休息休息。过两日，寡人身体稍强，再答复来使。”

“如何？”

滇王，忒不爽利！

昨和巴乌面露不甘，也知道一时半会儿想要让滇王有个明确答复，根本不太可能。

只好拱拱手，对他说：“既然大王身体不适，本使就不多过打扰了。”

眼中闪着凶光，昨和巴乌冷声道：“不过，本使希望大王尽快做出决断，我王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说罢，扭头大踏步离开。

“该死的西羌人！”

再也憋不住心中无尽的怒火，庄镇低声咒骂一句。

庄镇黑着脸，一言不发站起身往外走，只留下殿内面面相觑的诸人。

庄镇声音虽小，仍被不少有心人听到。

滇硚，便是其中之一。

得意轻笑一声，滇硚心道：看起来，大王心中对于联盟一事，还是心存芥蒂呀。

见庄镇离开，滇硚眼中精光一闪而逝，连忙悄莫声响跟上。

…

滇国西南，南越郡交界处。

腊戎山间。

骑在马上，看着四周山峦，起伏跌宕，田蚡面有忧虑扭头问张骞：“子义，你说夜郎的军队，会不会趁我等尚未入滇，派兵偷袭我等？”

张骞不明白他这种可笑的想法都是从何而来，瞥他一眼，轻笑道：“不会。”

“为何？”

“我听说夜郎王最近四处遣使，游说诸国。万一听说汉使出使滇国，岂不会进行阻挠？”

田蚡眼中带着玩味，再次问张骞。

张骞淡然一笑，对他说：“夜郎虽有反意，却如同惊弓之鸟一般，不敢妄动。虽然表面上上窜下跳，实际上对我大汉万分忌惮。”

“这是他夜郎王不断遣使游说的根本原因。”

“再者，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夜郎王除非想和我大汉开战，不然绝不会做出这么没脑子的事来。”

“所以畋游兄不必担心。”

田蚡暗暗点点头，此人见识独到，难怪陛下会让他一个既无背景，也无资历的虎贲郎跟随。

两人正交谈间，走在前面的主父偃一挥手臂，停了下来。

两人拉着缰绳跟着停了下来，带着诧异看向主父偃。

没有回头，主父偃对田蚡说道：“出了这座大山便是腊戎，有劳田郎官跑一趟，告知当地守军。”

“大汉使节，奉大皇帝陛下之命，出使滇国。”

“请滇王，派人迎接！”

田蚡眉头一挑，这主父偃果然和传言中一样，锋芒毕露。

还没到人家地盘，就已经开始准备先声夺人了。

…

夜色朦胧，王宫内，庄镇漫无目的的走着。夜郎、哀牢使者接踵而至，甚至是远在高原的西羌诸部，也派出了使者。

乱糟糟的吵作一团。

让人，心烦意乱。

褪去了白日的喧嚣，夜色笼罩下，王宫寂静无声。

哒哒~

滇硚快步而行，来到庄镇跟前后，喘着粗气拱手一拜：“臣奉王命，迎接汉使归来，特向大王复命。”

转过头，庄镇紧张问他：“汉使可曾安顿？”

滇硚带着谄笑，回道：“大王放心吧，臣已将汉使和其他诸国使臣分开安置，万无一失。”

“呼~”

“这就好！”

长舒了口气，庄镇放下心来。

前几日，正在为如何答复诸国使臣发愁时，腊戎守将突然禀报：汉使来了！

夜郎王私下里的这点小动作，恐怕是瞒不了汉朝皇帝。虽然没有和夜郎等国联盟，庄镇心里仍然有些忐忑。

为了取信来使，不让汉朝人生疑，庄镇特意让滇硚亲自迎接，已示赤诚。

“你做的很好。”

庄镇夸赞一句。

滇硚拱手一拜，笑道：“食君之禄，为君分忧。臣，分内之事。”

顿了下，滇硚眼神闪烁，小声问他：“大王，眼下诸国使者齐聚，连汉朝人都派出了使臣。”

“您看…此事如何处置较为妥当？”

没有回答，庄镇眼神迷离看着王宫，有些茫然：“如此大好河山，先祖披荆斩棘才打下来。”

“寡人作为后世子孙，想方设法守住祖业才是。”

“再看看吧。”

滇硚全明白了，庄镇之所以拖到现在还没有表态，完全是因为心里还存着侥幸。

既想保住滇国，又不想得罪人。

上次去长安见识了汉朝人的强大后，滇硚打心底里不想滇国与大汉开战。之所以劝说庄镇不要联合夜郎，就是害怕因此得罪了大汉。

使得大汉有借口，引兵攻伐。

“大王，您看明日，是否接见汉使？”

叹了口气，不耐烦摆摆手，庄镇对他说：“告诉汉使，寡人患疾尚未痊愈。改日再见吧。”

庄镇这话，立刻给滇硚整不会了。

不想和夜郎联盟可以理解，不见汉使又是要闹哪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