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请匡扶汉室吧 第162节

“主公，上谷代郡数地的互市已经完全崩溃了！”

身材虚胖的别驾赵该，气喘吁吁的从州牧府外跑了进来，还未看到刘虞便语气悲观的大声禀报。

站在一张挂起的牛皮纸地图前，刘虞甚至连身体都未转动，反应格外冷静。

但公孙音看得出来，此时的主公心情是相当复杂的，甚至说有些悲痛。

“赵大人，坐着说吧。”

徐徐看向赵该，刘虞伸出手，冷静道。

“……谢主公。”

赵该也不拘谨，坐在了位上，一手接过下仆递来的水，咕噜咕噜的喝下大半碗，又酝酿了很久，终于把气顺过来，于是抬头看向站着的刘虞，难受的说道：“前些日子，幽州的商贾去中原进货，然后发现五铢钱在那边已经用不出手，于是连忙派家丁返回幽州，清空家财，用五铢高价换取货物。一时间，几个互市口都爆满了，对中原那边的事情一无所知的百姓们，纷纷把自家的粮食，布匹高价卖出，边境的胡人也是，大批的把马卖给幽州大商人，然后……然后就……”

然后，数以十万计的百姓跟胡人都破产了。

而且，这还只是幽州范围内。

如果放眼到全天下，估计会有几百万人变成无产者。

届时，保守估计，只是饿死的人口，就会有一百万。

虽然有些缺德，但唯一的好消息是，刘虞所领导的幽州官府并未受到太大的影响。

因为各级府库的货币基本上已经兑换成商品，或者用作基础建设。

可以说，整个幽州财政系统，所持有的五铢钱，已经不到两千万珠了。

虽然数值听起来有些可怕，但比起原来的七八个亿来说，可以说是微不足道。

“现在的情况是怎么样的？”刘虞问道。

说到这个，赵该就觉得头疼：“口岸处的百姓已经开始彼此掠夺货物了，毕竟手上的五铢钱全部变成了废铜。还有，边境的胡人也参与到了争夺货物的‘乱战’中，不过好在的是，边境军队还能够勉强维持治安，他们的争斗仅限于拳脚，并未使用上武器。”

“嗯，做的好，如果有人敢动用利器伤人，可以当场处决。”

当危机爆发的时候，也就意味着秩序要被破坏了，这是无可逆转的。

包括刘虞，也无法遏制住百姓的愤怒，就算他手上有强大的暴力机关。

能够做的，就是保护住最后的底线。

杀人偿命。

作为中国古代最朴素的法治精神，只要能够坚守住这个，那么无论怎么样，暴乱都是在可控范围之内的。

不得不说，董卓造币所带来的恶劣影响比想象中的要恐怖多了。

有些事情光是听说，就让人感到头皮发麻。

“主公，我们应当怎么办呢？”

无能为力的赵该把目光投向了刘虞，认为他有能力解决这件已经铁定无力回转的事情。

因为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把全部府库钱财都用出去了的幽州官府，在这场危机之中损失是最小的。

嗯……赵该其实早就想问了，自家主公纯粹只是因为聪明，才完美的应对了每一次的突发事件吗？

太夸张了。

就像是提前知道了这些事情会发生一样，全部都做出了绝妙应对，简直是堪比神明的存在。

这个主公好稳啊。

所以这一次，也能顺利解决吧？

“难做，五铢钱的崩溃不是我们一个州能够解决的，只有洛阳才能控制住局势。”说到这里，刘虞无奈的笑了，“但洛阳实质上的主人，好像完全不懂呢。”

董卓这个憨批，是为什么觉得钱只要无限印发，朝廷就能变富有的？

你以为你是某鹰，有全地球的人替它买单啊！

通货膨胀懂不？

货币流通规律懂不？

中央银行的灵活调节懂不？

好吧，你的确是不懂，是我孟浪了，抱歉。

“主公，我们要不在幽州内部下达命令，原有的货币照样使用，且币值不改变？”赵该突发奇想的说道。

“想法很好，不过前提是幽州是一个与外部隔绝的独立王国。毕竟只要货币还能够流通，那么贬值是绝对无法避免的。”

刘虞笑了笑，打趣的说道：“而且，那就不是货币照样使用了，而是由我们幽州，独自铸造出一种新型币种。”

取名为幽币？

“可行吗？”

关于刘虞的玩笑话，赵该居然当真了，露出了正经的目光。

可行吗？

可行是可行，那得等我称帝了，国号大燕再说。

不对，我称帝后的国号还是大汉。

也不对，谁踏马说我要称帝了啊！

“那都是后话了，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这个。”

咬着嘴唇，看向脚下，刘虞深思后，并且根据人类以往的经验教训，预测道：“我想的话，接下来五铢钱并不会完全弃用，但会因为物价的提升迅速贬值，甚至达到十几万钱买一袋米的地步。还有，世家会及时止损，将实体的……啊，是将货物粮食这些东西回购，并且大量囤积。而家里没有余粮的老百姓，靠往来郡县做生意的小商贩，也会在半个月之内集体破产，沦为佣户，或者……”

“饿死。”

赵该表情一凝，吐出了这残酷的二字。

“……”

在一旁的公孙音也一下子失落下来，眼中满是心疼。

这样的灾难，虽然也很严峻，但对她们这种大世家不至于造成致命损失。

不过百姓们就惨了，他们手上的所有钱都会变成废铜。

而且是，平时越努力生存的人，亏损的越多！

“那我们把互市的集市关闭？”赵该问道。

“不，不能由我们关。”刘虞抬起手，否定道，“如果是我们关，百姓的怒火自然就聚集在官府身上了，得等集市自然解体，这种时候不能过分干预。”

也就是说，把选择权交到百姓自己手中。

是对五铢钱还抱有一定的幻想，觉得贬值只是一时的，所以趁机将货物高价卖出，变成‘大富翁’。

还是说，敏锐的发现五铢钱已经完蛋了，所以趁着现在几千钱还能买一袋米，把这些铜钱全部用掉，以扛过这波经济危机，以及‘失业危机’。

对不起，这个时候幽州官府是无力承担这个责任的。

更不能以一州之力，替董卓犯下的滔天大错买单。

“然后，然后……”将拳头攥紧，刘虞思索良久后，握紧了拳头，道，“如果因为五铢钱崩溃出现了大量的灾民，饥民，我们只能开放粮仓赈粥了！”

“……嗯。”

赈粥这个词从刘虞的口中说出来赵该一点都不惊讶，反倒觉得，无论什么时候都将百姓放在心中，才是他认识的主公。所以，他毫不怀疑的选择跟随：“那就开仓赈粥。”

“还有，下面官员组织赈粥的时候，记得传达一句我说的话。”

缓缓抬起头，看向赵该，刘虞语气渐渐变得严肃起来，眼神有些严厉的可怕。

“主公请讲。”

赵该拜了拜，态度也正式起来。

伸出一只手指，指着赵该，刘虞莫名震怒道：“谁敢贪一粒救济粮，我把他全家都杀干净！”

天下不需要和珅。

更不需要大奸似忠的‘能臣’。

刘虞不接受一切形式的诡辩。

他已经给幽州的各级官员发放了高于大汉平均水平的工资，而且都落实到位了，绝对不存在什么官员福利差。

吃我的饭，你就得做事。

不然，滚。

“……”公孙音第一次看到刘虞这么生气，而且还是因为一个目前并没有发生，只是存在于可能的原因。

不过面对这冲天的怒火，她却一点儿都不觉得害怕。

心里有的只有敬佩。

以及，深刻的震撼。

幽州能够有这样的主公，绝对是幽州百姓的幸运。

这天下，绝对没有第二个贵族能够像主公这样替庶民愤怒了。

这天下，也绝对没有第二个不把世家权贵放在眼里，却尊重庶民的主公。

我也要努力的跟随着光，为这个天下做些什么！

“在下明白。”

赵该刚才的确被吓得够呛，尤其是那一指，更是如同天降惊雷，不禁瑟瑟发抖起来，但意识到主公的威严是针对某些奸邪小人后，坦荡的接受了这个命令。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主公太高尚了。

“当然，这只是近期的补救措施，治不了根本。”

愤怒过后回归理性，刘虞开始下达为了应对‘董卓造币’事件，早就已经决定好的几条命令：“第一，将破产的流民，以军队管制的手段，全部纳入到屯田的队伍中，以免被世家大族抢走。第二，以工代赈，那些失去土地或者生存门路的百姓，部分征召到伐董的后勤部队里，部分征集到蓟城扩容建设中，尽可能的减少失业人口，保证幽州安定，同时打压打算趁机进行活动的黄巾余党。第三，在这些计划实行过后，幽州范围内布告——宣布官府不再使用五铢钱，原因是董卓造币，破坏了钱币价值。第四，向长城以北的各个部落发去邀请，要求共同讨伐董卓，答应为其提供全部的粮草军需。记住，这四点将会成为幽州长期的大政方略。”

“……太妙了，主公英明！”

关于这四条，赵该以他那有限的智慧仔细的品味理解后，情不自禁的流露出对刘虞的崇拜。

首先，百姓破产之后，正是世家抢夺人口的好机会，所以一定要加大力度推行军屯，以此节制世家的扩张。

然后，这个以工代赈就更精妙了，赈粥的确能够让百姓活下去，但官府的粮是有限的，与其让这些人不流动的接受救济，不如让他们参与军队的后勤工作，或者说建城，利用这充足的人力，把蓟城在原有的基础再扩大几倍，保证这座首府的能够满足日益增长的各种需求。

最后就是，将责任甩到董卓身上，激起胡人对董卓的愤怒，进而发动讨董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