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村扎纸人 第768节

　　里面有众多弟子正襟危坐，聆听着讲台上的一位老丹师讲课。

　　那老丹师的身份在紫阳小宫很是不低，是八位长老中的一个，范孤意自然是长老之首，地位仅次于孟凡。

　　弄这么多长老其实也是没办法的事。

　　要让原丹师堂安稳过渡到紫阳小宫，决不能将原来的长老都弃之不用。

　　这位长老便是原丹师堂的一位长老了。

　　其自恃丹道高深，为人非常冷傲，在讲台上大讲丹道的时候，胸膛也是向外挺着，一身丹师袍加在身上，气势凌厉。

　　“大哥哥，他们在讲什么？怎么不像是讲炼丹呢？”

　　芳草坐在孟凡和茴香中间，听了几句后，便扬起小脸，小声的问孟凡道。

　　“讲的是丹道，就是让这帮大哥哥们树立正确的价值观世界观，让他们……呃……”

　　孟凡说着说着就停了下来，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那老丹师倒背双手，在讲台上气态十足的踱来踱去，见孟凡进来了，似是有些故意卖弄，讲课的内容陡然转变，开始大讲丹道之理。

　　“何为丹道？”

　　“你们大都出身贫寒，生来不能享受锦衣玉食，也经常会遭受冷眼，老夫之前和你们一样，见惯了人间冷暖，可待你丹袍加身，可有人敢小看你们？怠慢你们？”

　　说着话，老丹师眯眸向着台下一扫。

　　“我等在哪都会受到礼遇！”台下的弟子齐声答道。

　　老丹师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丹道可以逆天改命，可以让你们脱胎换骨，可以让你们活出尊严和荣耀来，这就是丹道！我们紫阳小宫是丹道正统，会给你们一个锦绣前程，让你们走遍这天下的每一寸地方，都为人上人！”

　　众弟子听得一脸期待，深以为然。

　　孟凡悄然拉起小芳的手，轻声向外走去。

　　听得大受感染的茴香，却是双眼闪着光，没察觉到孟凡向外走。

　　出身贫寒的她，历经很多风雨的她，觉得老丹师讲的太对了，炼丹绝对是逆天改命的一个捷径！

　　可老丹师看到孟凡要离开，顿时耷拉下了脸，沉声道：“小副宫主，您刚来就走，是不是觉得老头子讲得太浅薄，不如指点老头子一二可好？”

　　众弟子包括茴香在内，都将目光聚焦到了孟凡身上……

第1464章 世间的一切都是丹道

　　“小副宫主，您可让月夜明光芒普照紫阳小宫，无论丹道还是丹术，都必定惊人，指点老头子一二如何？”

　　见孟凡都快离开讲堂了，那位老长老再次对孟凡说道。

　　他之前跟段宝鼎脾气相投，走得很近，段宝鼎死了之后，他经常对外宣称，除了范孤意，他的丹术在紫阳小宫无出其右者，对丹道的感悟更是不同凡响，对孟凡这种半路出家，前不久还在常家丹房炸炉的丹师，是打心底里瞧不起的。

　　对孟凡并不太了解的他，认为孟凡只是被范孤意传授了一些还算可以的丹火之术，而说是炼丹，说起丹道来，孟凡必定知之甚少，并不比在座的弟子高明多少。

　　而对于孟凡成为小副宫主一事，他也是打心底里不服的。

　　正如他私底下里偷偷说的：“小副宫主？他懂个鸟的炼丹！”

　　“小副宫主，您给我们讲几句吧！”

　　“您的丹道感悟必定高深，让我等开开眼界吧！”

　　众弟子也纷纷附和起来，倒没有老丹师目光暗藏的不屑，看起来都恭恭敬敬的，毕竟这个小副宫主可是随意杀人的主，很不好惹的。

　　但他对内心对孟凡的丹道是否高深，也是很怀疑的。

　　毕竟孟凡的年龄太年轻了。

　　如此年轻，能对丹道有什么感悟？

　　还不是和他们一样。

　　而且也认为孟凡刚来便走，很可能是对老丹师的丹道论述有些意见。

　　这让他们很想听听孟凡的高论。

　　“哥，你讲两句吧，让妹也开开窍。”

　　茴香此时对炼丹有浓烈的兴趣，没往别处多想，也跟着凑热闹。

　　“大哥哥，要不你讲讲吧。”芳草抬着小脑袋瞧着孟凡，“我也想听你说，爹老跟我唠叨，说是如果有机会和你在一起，就让我多跟你学习，可我也不知道学什么……”

　　孟凡摸了摸芳草的头，扫了一眼注视着他的众人，微微耸了耸肩。

　　老丹师看到孟凡不置可否的样子，还以为他心虚，肚子里真的是没货的，嘴角扬起一丝微不可察的鄙夷，只不过是命好，坐到了小副宫主的位子上，丢到外面，不过还是周家的周茭白！

　　这整座紫阳小宫，比他有资格坐那位子的人太多了！

　　“讲课啊？”孟凡视线落在那汉白玉雕成的讲台上，莫名的笑了笑，手从芳草头上抬起，向那讲台缓步走去，“那就讲一讲吧！”

　　老丹师不动声色的走到了台下，倒背双手瞧着孟凡。

　　孟凡站在台上，对芳草和茴香温和一笑，而后视线扫过众人，缓缓开了口。

　　“丹道正如大家方才听到的，可以逆天改命，可以让人脱胎换骨……”

　　听到孟凡说的第一句话，老丹师勾了勾嘴角，台下一阵窃窃私语，这不是重复老丹师的话嘛！难道他的丹道和老丹师的是一样的？

　　“然而，丹道却是如同每个人的一生。”孟凡再次平静的开了口，站在讲台上，气质翩然，却又给人一种很厚重的感觉，有不同寻常的气息笼罩了整个讲堂，“每个人的一生不一样，丹道也不一样，丹道的确能让人荣华富贵，走上人生巅峰，可丹道所包含的，并仅仅是如此，我认识一个人，他为了心中的执念，一夜入地品丹师境，可用丹术化出黄泉之水，杀敌于尸骨无存，非常可怕，可他的丹道是不对的么？”

　　孟凡讲的自然是张无陵。

　　整个讲堂安静无声。

　　“他不需要荣华富贵，也不需要锦绣前程，千百万玄票摆在他面前，他都不会多瞧一眼，他只不过是想讨回天地对他的不公，平平静静的过日子，这就是他的丹道。”

　　老丹师依旧倒背双手，神色淡漠。

　　在他听来，孟凡的话虽然和他方才说的有些背离，可也有些道理，然而却太平淡了，不足以动人心。

　　要讲就该像他刚才将的那样，讲出来就得到无数人的认可赞同！

　　“我还认识一个人，他也出身贫寒，从来就没接触过炼丹，甚至在学炼丹之前，都没想过炼丹这件事，可他却不得不炼丹，因为他要救一个人，放弃一切都要救的人……”

　　孟凡说的是自己。

　　他隐去了自己的名字，浅淡讲了一些所经历过的事情。

　　外面有鸟雀的叫声传来，嘁嘁喳喳的。

　　可在坐的弟子跟本就听不到别的生意，神魂都沉溺在孟凡的讲述中，心紧紧的揪起，好似自己成为了孟凡讲述的那个人，在为了信念，为了拼掉性命也要实现的愿望，经历着生生死死，荣华富贵真的是不重要，名扬天下道门更是无所谓的……

　　只为了所要救的那个人，可以一切都不管不顾！

　　那就是丹道么？

　　茴香双手托着香腮，动都未曾动过一下，生怕错过孟凡讲述的一个字。

　　芳草也是瞪大眼睛，竖着耳朵静听着，觉得孟凡讲得和那个老爷爷不一样，孟凡讲的她能听懂，她有……感悟……

　　不知道是谁传播的消息，说小副宫主竟然在丹道讲堂讲课了，不少正在别处忙碌的弟子纷纷赶来，生怕错过。

　　那些人中，有一个身段好看的女子，是芍药。

　　芍药因服用了孟凡的丹药，在这几天内伤势已经好得七七八八，她静静的站在讲堂外，透过门口，看着孟凡在讲台上平静的讲述着，慢慢的就面带沉迷神色，对孟凡所讲述的那个人感同身受，心有戚戚然。

　　听着听着，老丹师毫无察觉的，脸上的漠然表情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沉思神情，眉头时而紧皱，时而舒展，不时也会点点头，到了再过一阵子，便什么反应也没有了，听得入迷了。

　　“人从出生，到生老病死，经历的一切都可以是丹道，人生不同，丹道也不同。”

　　“何谓丹道？”孟凡在行将讲完的时候，轻轻摇了摇头，“这地上的一粒沙，树上的一片叶，河里的一滴水……可以是丹道。”

　　“这吹过风，飘过的云，也可以是丹道。”

　　“这天地间的一切一切，都可以是丹道。”

　　孟凡和煦笑了笑，说了一句让老丹师身体一颤的话：“处处是丹道，这世界上也就没了丹道，唯心中所念罢了！”

第1465章 老夫从此不谈丹道

　　没有丹道？

　　有的只是心中所念？

　　众弟子，包括在外面听讲的人，都沉溺在孟凡话语里，久久回不过神来。

　　讲堂上安静的落针可闻，连外面鸟雀用喙打理羽毛的声音都能听到。

　　良久之后，老丹师突然睁大了眸子，向讲台上望去，却发现孟凡已经不在讲台上了，正拉着小女孩的手，往外面走，茴香愣愣怔怔的跟在后面，小嘴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

　　“没有丹道？”

　　“唯心中所念耳？”

　　“这……这……”

　　老丹师嘴皮发颤，孟凡说的话，跟他翻来覆去讲给弟子听的大道理截然不同，尤其是孟凡讲述的那些事，可不刚好暗合了这个结论，让他根本反驳不出一句话来！

　　“我的丹道是什么？”

　　老丹师又瞧了瞧那座汉白玉雕就的讲堂，一阵出神。

　　是为了在紫阳小宫谋得一份吃一辈子的差事？

　　是为了成为长老，走出去受人仰慕崇拜？

　　做那人上之人？

　　他的老朋友段宝鼎够不够显赫一时，还不是窝囊死了！

　　而且，大道理讲多了，他早就忘了自己的丹道是什么。

　　“我的丹道是什么？”

　　“到底是什么？”

　　老丹师像是突然失去了什么珍贵的东西，双手发颤，抬起又放下，无处安放，脑海里时而一片死寂，时而雷声阵阵，他想起了自己的一生，想起自己坐在父亲的壮实的肩膀上，想起自己父亲倒下去，母亲又倒下去，父母接连死在病痛里，想起自己埋葬了父母，背着行囊离开了家，从一座深山，走到了另一座深山里……

　　“我的丹道究竟是什么？”

　　老丹师突然背过身，面对墙壁，抬头闭目，颤动的眼角，有两行浊泪顺着纵横的皱纹滑落了下去，他的丹道是不想看到亲人离世，不想看到世间有病痛，根本不是为了荣华富贵，不是为了光宗耀祖，不是做那人生之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