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号首长(第一二三部) 第189节
来到陆海麟的办公室,拿到当天的日程安排后,陆海麟又拉着他闲扛了几句。
陆海麟问,你听到风声没有?
唐小舟知道陆海麟问的是什么,故意装糊涂,反问,什么风声?
陆海麟说,我知道,你的工作是保密第一。不过老弟,我们之间应该没有那么多秘密吧?
唐小舟说,秘书长,你这是什么话?对你,我还保什么密啊,那不是不知天高地厚?
陆海麟说,外面到处都在传,说这次班子要大动。
唐小舟说,官场哪一天不是说东道西的?民间组织部活跃得很,每天都有一大堆消息传到我的耳朵里,我也不知道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哪些该信哪些不该信。你是秘书长,你的消息来源更可靠一些。
陆海麟问,都有哪些说法?
唐小舟说,说法多了。听说游副书记恐怕不行了,副书记这个位置肯定是要补上了。是从内部提拔,还是从外面调来,议论多了。还有,周听若同志退了,彭清源同志去了雍州,常务副省长这个位置,说法也很多。有人说,顶替彭清源的是郑砚华,也有人说是温瑞隆,还有人说是杨厚明。
陆海麟说,郑砚华直接提常务的可能性不大吧?会不会过渡一下?
唐小舟说,这我就不清楚了。我甚至还听说,另外三个常委也可能动一下?
陆海麟说,不知道,我也只是听说。按理,这三个常委干的时间都挺长的,丹鸿同志已经当了七年秘书长了。春和同志和先晖同志也都不短,动一动也是应该的。
唐小舟说,怎么动啊?他们都是京管干部,北京不动,谁动得了?
陆海麟说,我听说中组部近期会来考察班子吧。所以,先晖同志和丹鸿同志有点坐不住了。
返回办公室时,唐小舟想,看来真是要大动了?动也合情理。赵德良来江南省三年多了,三年来,除了情非得已的情况下,他基本没有动过班子,这次来个大动作,完全在情理之中。下面市州的班子,大局基本已经定了,还剩下的,也就是雍州市有些尾巴,省里的盖子还没有揭开。如果真的大动,说明赵德良对江南省的情况有个基本判断,而且这个判断是准确的,他已经完成了权力控制,并且卓有成效。
从省委班子的结构来看,赵德良刚来的时候,别说动几个常委,就算是动一个甚至是说点重话,都可能引起强烈的权力地震。三年后的今天形势已经完全改变,柳泉帮的势力极大地削弱,省委常委中,马昭武、丁应平是绝对的赵德良派,彭清源也有了明确的赵德良烙印,加上军区政委,赵德良已经牢牢地掌握了五票,夏春和以前和游杰走得比较近,游杰生病后,这一派势力大减,夏春和基本成了骑墙派,理论上更靠近赵德良一些,否则,他在班子里就会极端孤立。真正属于陈运达势力的,只有余丹鸿和罗先晖,这两个人中,余丹鸿属于陈运达的嫡系,罗先晖曾经一度和陈运达的关系很紧密,但后来貌合神离。也就是说,在省委班子里,陈运达的绝对支持率,只有一票半。
夏春和、罗先晖和余丹鸿三个人中,必须要动的肯定是余丹鸿,他是省委秘书长,直接服务于省委书记。如果余丹鸿不换,未来几年,赵德良仍将受到余丹鸿的多方制肘。至于罗先晖,能换掉自然好,万一暂时换不掉,缓一步也不是问题。夏春和换不换,就在两可之间了,他不太可能投向陈运达,只要拉一拉,他还是会靠近赵德良的。
回到办公室,接到舒彦的电话。谷瑞丹的案子,公安调查以及检察院复核工作都已经完成,雍州市中级人民法院也已经排定了开庭时间,一个月前就公示了。舒彦作为谷瑞丹的法律代理人,自然需要及时和唐小舟沟通。上次,唐小舟已经明确表示,自己不会出庭,甚至不想再过问此事。舒彦毕竟有些事需要唐小舟配合,因此,再一次打来了电话。
舒彦和唐小舟商量过辩护对策,承认部分控罪不作无罪辩护,争取法庭对谷瑞丹的非主犯认定。如果说法律的要义是以命偿命的话,有一个人抵命已经够了,没有必要搭上两条命。能够争取一个无期或者死缓,就已经是巨大胜利。可是,舒彦和谷家沟通的时候出现了麻烦。谷家坚决不同意认罪,要求舒彦作无罪辩护。
舒彦说,这样一来,就会存在很大问题。法庭一旦认定谷瑞丹有罪,就不存在主犯和非主犯之别。只要认定有罪,那就是两个主犯,也就是两个死刑。相反,假若翁秋水的律师作非主犯抗辩并且获得成功的话,法庭极有可能将谷瑞丹定为主犯,而将翁秋水定为从犯,最终说不定会出现谷瑞丹死刑而翁秋水活下来的可能。
唐小舟心里一阵烦躁,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蠢事。谷家既然坚持无罪抗辩,将来,谷瑞丹无论是被判死刑还是死缓,谷家都会迁怒于自己。或者,谷家始终认为,唐小舟权可通天,别说是杀人,就算是犯再大的罪,也一样有能力办成无罪吧。
唐小舟说,这件事你一定要向谷家说清楚,这件案子的底线并不是有罪和无罪,而是死刑还是死缓。他们一定要坚持无罪辩护,可以有两种选择,要么承诺接受将来出现的最坏结果,要么另请高明。这家人很难缠,我有点后悔把你拉进来了。
舒彦说,确实很难缠。你竟然忍受了这么多年,真让人同情。
唐小舟说,你最好建议他们开个家庭会,对这个家庭会进行录音。
舒彦说,他们想请你去谷家一起商量。
唐小舟说,你千万不能答应他们,我再也不想见谷家任何人了。--
第二十三卷 第069章 ?
放下电话,唐小舟心里堵得慌。他原以为,只要出面请一个律师,自己的意思也就到了。可他没想到,这是在中国而不是外国,中国是一个人情社会,凡是需要人情先行,需要人情行路,没有人情,寸步难行。每天唐小舟不得不用大量的时间去理清此案中与人情相关的一些东西。比如说,舒彦介入,存在很多障碍,唐小舟不得不出面找各种关系排除这些障碍。曾经有一段时间,舒彦去看守所找谷瑞丹不存在障碍了,甚至对翁秋水审讯的某些内幕也传到了唐小舟的耳里。唐小舟自然认为,这是人情作用的结果。
不久,唐小舟再要打听与此案相关的消息,发现所有的大门,全部向他关上了。他对此极为不解,曾和舒彦探讨。舒彦说,这很正常。他们需要你出面,把某些话传递给谷瑞丹,以便谷瑞丹和他们配合。谷瑞丹有一段时间很配合,可时间并不长,后来突然改变了。从此以后,谷瑞丹再不谈任何与案件有关的话题。
翁秋水那方面,会作怎样的辩护。这是唐小舟和舒彦讨论最多的问题。
舒彦说,无非是两种,一是有罪抗辩,一是无罪抗辩。我比较忧虑的是,翁秋水将所有一切往谷瑞丹身上推,而谷瑞丹又什么话都不肯说,翁秋水的律师再作有罪抗辩,形势就会对翁秋水有利而对谷瑞丹极端不利。
唐小舟努力地摆了摆头,暗想,这些麻烦都扔给舒彦去和谷家解释吧,自己还是专注于眼前的工作为好。
赵德良和梅尚玲的谈话结束了,唐小舟进去向赵德良汇报今天的安排,告诉赵德良,他已经和姚营建联系过,近两天都没有时间,可能要三天后再安排。赵德良略想了想,说,你问一下,看哪些常委在家,今天或者明天能不能碰个头。
回到办公室,唐小舟逐一打电话询问,结果余丹鸿罗先晖夏春和三个人都在北京,赶不回来。陈运达率团出国考察,需要一个星期才能回来。彭清源刚刚到雍州市,正在紧张地筹备市党代会,这次党代会关乎整个江南省未来几年权力结构的大局,赵德良非常重视,曾指示彭清源要做到万无一失。甚至是五一假期,彭清源都没有休息。军区那位常委在大军区开会。今天能够碰到一起的常委,只有赵德良、马昭武和丁应平三个人。
也难怪,换届年大家都忙着各自的命运前程,失去一个好的位置,那是一生的大事,得到一个好的位置,却又可能平步青云。人生的路,一步之差,天渊之别,这种关键时刻,谁都不敢大意,自然就顾不得其他了。
这段时间,唐小舟的电话比以前多了很多,大多数是约吃饭的。他也清楚这饭不好吃,说不准就是求他向某位书记市长带话之类。他可不想搅进换届这敏感的事务,更不想给人一个印象,他暗中插手各级班子的调整工作。对于所有的电话,他都客气对待,但要见面或者吃饭,一概免谈。
期间有容易的电话。容易说,那份快件已经收到了,你想让我怎么处理?
唐小舟最初的想法,不急着将这东西交给赵德良。他需要等池仁纲的报告出来,再提交这份报告。这样做,自然有猛踩池仁纲一脚的意思。为什么要踩?理由很简单,池仁纲不是个善主,如果让他当了省委秘书长,可能比余丹鸿糟糕得多。而现在形势发生了变化,有人正盯着池仁纲呢,有了那封举报信,他大概就不是能不能提拔的问题,而是受不受处分的问题。既然人家要倒霉了,自己还是别痛打落水狗了。
他对容易说,还是按正常程序走吧。公安厅的程序走完后,你们可以分别转给安监局、监察厅、省政府办公厅和省委办公厅。
容易说,我明白了。又问,今晚有没有时间,一起吃个饭?
唐小舟说,今晚恐怕不行,老板今天刚回,事情多,走不开。
晚上九点多,赵德良离开办公室回住所。换了新办公室,回住所的路程远了,苦的是唐小舟。新省委和新政府在两个方向,相隔有十几公里,他如果从办公室直接回家,倒还算好。可是,早晨去接赵德良,汽车停在了老省委大院。他不得不先送赵德良回家,再去拿自己的汽车,驱车返回。日后的相当一个时期里,他将重复这种生活,凌晨起床后,便匆匆赶到迎宾馆,陪赵德良晨练,再陪他早餐,然后和他一起乘车来到办公室。晚上又随同他一起来到老省委这边取车。假若某一天,赵德良不沿着这个路径走,他就麻烦了。
这么一折腾,回到家已经快十一点。进入卫生间洗了个澡,正准备上床,门铃突然响起来。唐小舟走到可视对讲机前,看了看视频画面,是孔思勤。这么晚了,她怎么来了?他心中一阵冲动,很想放她进来,转而一想,池仁纲很可能是被人跟踪了,自己难道就不会被人跟踪?如果恰好有人盯上自己,孔思勤这么晚到自己家里,岂不是被人抓住了痛脚?看来,上次邀她到自己家里实在是太冲动了。
犹豫再三,还是放她进来。
孔思勤进门,立即钻进他的怀里,缠绵地吻过,对他说,我看着你的车子进来的,怎么这么久才开门?
唐小舟暗想,幸好开了门,不然还真没法解释。他说,刚才在洗澡。
孔思勤说自己到省政府这边办事,后来又和几个朋友聚了一下,正准备走的时候,看到他的车回来,所以过来了。
唐小舟想,这明显是假话。省政府和省委一样,刚搬迁不久,绝大多数工作人员在附近没有住所,公共汽车虽然有几路,但晚上九点半就收班了,因为客流量不多,出租车很少往这边来。正因为人气不旺,这里的餐饮业也没有跟上来,基本属于蛮荒之地,就算有人想聚会,也不会选择这个地方。他不拆穿她,毕竟被一个女人惦记着,心里还是很滋润的。
做过功课,两人躺在床上说话。话题自然是厅里的事。
孔思勤说,这几天厅里的气氛很特别,私下里池仁纲和很多人打招呼,说自己将在厅里管点事,意思很明显,希望大家无论是情感上还是物质上都要有所表示。甚至有人已经私下里串联,给池秘书长举行个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