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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号首长(第一二三部) 第101节


他说,恰恰相反。我想,我即使不求绝对的公平,至少也需要一种心理上的安慰。

她一把抓过那两张纸,说,看来,你根本没有诚意。我不明白,你这样施下去,能改变什么?又对你有什么好处?

他说,你要这样认为,那是你的事。

她说,既然你是这种态度,那我们只有法院见了。但我想提醒你一句,那样,对你对我对成蹊,都不好。

他说,至少,对我的财产会好一些。

她愤愤地说,整个就是一个农民,真没见过这样小气的男人。说过之后,愤而离去。

他没有理她,拿过一张报纸,摊开来看。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将某篇文章通读了一遍,每个字都读过了,却连一句话都没有理解。

二十分钟后,她去而复返,说,我反复想过了,这样闹下去,不是办法。他不理她,继续看报纸,继续不知所云。她又说,你能不能冷静一下?我们已经不可挽回了,这一点,相信你也清楚。事情到了这一步,总要解决,赌气不是办法。

  他说,我没有赌气。

  她说,那你说吧,怎么解决?

他说,你在司法部门工作,对相关法律,相信你比我更了解。婚后财产是夫妻共同财产,就这么简单。

她说,你的意思是说,你要和我争财产?

他说,我不想和任何人争财产,我只想表明一种态度,我不是傻瓜,不能被人像傻瓜一样扔出去,还沾沾自喜。

她说,你能不能别这么含含糊湖,拖泥带水?

唐小舟想,还算好,今天终于没说你怎么不像个男人?那好,我给你个建议。他说,沿江路的房子是怎么回事,你清楚我也清楚。我现在不想把这件事搞得太复杂,只有一个要求,我必须拥有一半。可以由几个方法来解决,第一,你出个价,我选择拥有房产或者拿走一半的钱。第二,我出价,你选择拥有房产或者拿走一半的钱。第三,请人来评估,你选择拥有房产或者拿走一半的钱。第四,由法院来判决。

她问,你哪来的钱?

他说,我去抢银行或者找朋友借,那是我的事。总之,我说过了算数。

她问,就这些?

他说,还有,家里有多少钱,你清楚我心里也不是完全没有数。那笔钱,我不要求完全弄清楚或者平分,全部归女儿,作为女儿以后的学习费用。离婚后,理论上我将不再承担女儿的相关费用。

  她当即反唇相讥,说,不承担女儿的相关费用?你说得出口,那是你的女儿。

  他说,我不想和你争论这些。这里有个概念问题,我并不是不承担女儿的所有费用,而是这些费用,我已经承担了,它就在家里的那笔存款之中。我现在只是就是论事,不外延,也是应你的要求,不拖泥带水。该说的,我都说了,如果同意,我们就签字,如果不同意,也没什么好谈的,要上法院,是你的权利。

她再一次愤怒,说,当初我怎么看上你这个无情无义的东西,冷血动物。说过之后,再一次夺门而去。

唐小舟想,她肯定还会回来。她现在是急于离婚,自己提出的条件,对她并不薄。家里那笔存款,是笔糊涂账,他不十分清楚。沿湖路的房子给她一半,她已经占了大便宜,何况还有公安厅的那套房子,她也是占了便宜的。她愤而离去,仅仅只是一种姿态,说不定,还是要借这个机会给那个人打电话,与他商量。

果然,十分钟后,她再次去而复返。她说,我想通了,我不想拖,没意思。沿江路的房子,我出价一百二十万,我给你六十万。

他说,为什么不能是我给你六十万?那套房子,现在可以卖出一百四十万。

她说,我知道你手里没钱,你去借钱的话,以你那点工资,一两年也还不起,利息加起来,恐怕也是一个不小的数字。

他想,她什么都算得仔细。不仅如此,她可能还算到了,她手里有大约五六十万甚至更多,拿出六十万,还有些余钱。而这六十万中,原本有三十几万是他的,她实际只拿出了二十多万,就买下了那套一百四十万的房子。这且不说,那套房子是租给一家公司的,房租按年收取,每年四万元。拿出二十几万,每年收回四万,年利近百分之二十,房产还在增值。

他说,就按你说的办吧。

如果这是一桩买卖的话,她占了大便宜。且不说家里的存款,这些年,他们共同经营的那个家,总还有点值钱的东西,比如她的金银首饰,家里的一套红木家俱,他弄回来的一架古董钟,一套进口的卫浴设备等等,可以作价的东西,还真是不少,鸡零狗碎地算下来,怎么也能算出个四五十万元。如果一定要评估的话,两人共同财产,可以算清的,应该在三百万上下,现在,唐小舟能够拿走的,除了六十万现金,报社那套房子以及那台并不值几个钱的吉普车,加起来,也就七十多万。

第二天,他们一起去了银行,谷瑞丹取出六十万元现金,存进唐小舟的私人存折,从唐小舟手里接过一张收条,下午去房产交易中心,办理房产过户手续。

第三天,拿着签好的离婚协议书,一起来到街道办事处。在街道办事处稍稍遇到一点麻烦,人家有规定,任何协议离婚,均需要做工作劝合,尽管有美人员清楚,这只是走过场,但规定程序必须要走。

谷瑞丹不想在这个缓冲期里出现波折,她出面去找关系,直接坐到了办事处主任面前。

这个街道办和公安厅属于友好单位,彼此的来往非常密切,关系盘根错节。办事处主任并不认识唐小舟,大概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他们谁都没有介绍唐小舟的身份,而此时,唐小舟的身份也确实无法介绍。办事处主任很卖谷瑞丹的面子,打电话叫来主管的办事人员,交待一番,同意立即办理。

第四天下午,唐小舟再次来到了办事处,谷瑞丹早已经等在那里,彼此在一些相应的文件上签了字,工作人员便收回了他们的红色结婚证,还给他们的,是蓝色离婚证。

从公安厅到街道办事处,只不过几步路,谷瑞丹为了显示身份,竟然带了车。

出门后,她变得有点假惺惺,问唐小舟,你去单位?

唐小舟不想回答,但又出于礼貌,说了声是。

谷瑞丹问,要不要我送你一下?

他说,算了。心想,少来这一套了。

他不想乘出租车,独自在路上走着。他原以为离婚后,自己的心情会非常糟糕,现在看来并非如此,他反而平静,有种将背负长时间的包袱扔掉的轻松。

谷瑞丹不想将离婚的事公之与众,特别对他说,我们离婚的事,希望你不要告诉别人。

他想,这事,大概不需要交待吧。在省委办公厅,他还抱有一线希望,当然不愿离婚这件事,使得自己的希望成为泡影。当然,就算没有这一线希望,他认为自己的命运早已经改变,不太可能重新回到日报时代。

这是唐小舟一生中又一段灰暗的日子。官场不是将他抛弃了就是将他遗忘了,情场又是极度失意,和谷瑞丹离婚了,徐稚宫被单位派到上海学习,冷雅馨放假了,孔思勤倒是在身边,他又不想在这时候向她靠近。人在这个时候,情感极其脆弱。人在脆弱的时候,最容易犯错,尤其容易把感情搞得一踏糊涂。

这个时期,他反倒极其理智,理智地对待情感,理智地看着官场。赵德良仍然留在北京,江南省却是谣言满天飞。

有人说,赵德良调走和陈运达接班的事,已经定了。甚至有人说,中央已经找赵德良谈话,将他调回北京一个部委当副部长。省委书记是正部级,当副部长,是明显降职使用。甚至有人说,当副部长,还是因为中央领导卖了赵德良已故岳父的面子。毕竟程老爷子是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尸骨未寒,他的直系子女没有身处高位的,赵德良的职位是最高的。如果立即将他撤职处理,别人看了会心寒。如果没有这一层原因,赵德良肯定被削职为民了。

这个时期,基本没人理唐小舟,但凡工作上的事,余丹鸿不是直接交给侯正德,就是交给杨卫新或者韦成鸥,仿佛唐小舟根本不存在。以前,韦成鸥对他还十分恭敬,至少表面上显得十分热情,最近完全变了嘴脸。前几天,唐小舟和韦成鸥在楼梯上不期而遇,韦成鸥竟然装着不认识他,连点一点头都免了。余丹鸿对他似乎比以前热情得多,见了面就和他开玩笑,东征西拉地聊上几句,连半句正经话都没有。这一切,唐小舟倒不在乎,他始终牢记一点,抓主要矛盾。他的主要矛盾,就是赵德良。问题在于,赵德良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江,哪有时间管他的事?他是真的觉得自己的处境微妙起来。

倒是黎兆平与众不同,知道他最近清闲,心情又不佳,便三天两头约他吃饭有一次,黎兆平说,现在有一个投资的好机会,别怪我没告诉你们。唐小舟和王宗平都问是什么机会。黎兆平说,陆敏的公司开发了一个楼盘,在省政府对面,只有几百米远。那里的房子肯定升值快,有钱的话,就快去买。

黎兆平的商业头脑绝非一般人可比。省里要修新的省委省政府大院的消息,尚在热议之时,黎兆平便将雍州市各地块仔细考察了好几遍。后来,省里做出了好几套方案,他便对这几套方案仔细分析,并且选出其中几套方案,在周围买地。

方案确定后,他果然买中了其中一块地。这块地的地价飞涨,而其他几块地,虽然没涨价,也只是让他压了一段时间的资金,并没有亏太多钱。

这个楼盘,已经完成了两期建设,前两期,卖得非常火爆。三期开始建设的时候,出现了波折,新的省政府成了胡子工程,因为资金问题有可能烂尾,当地的房产价格,随之大跌。黎兆平所说的,正是大跌后的这个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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