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妖 第90节

“怎么，看起来您心情好像不是太好，有什么特别棘手的事不好处理，还是别的什么事儿？”秦风在对面坐下来，看到尤天亮眉头紧皱，情绪欠佳，预感这个市长的工作肯定遇到了什么困难，否则不可能是这个表情。

尤天亮叹了口气，一脸疲惫地说道：“现在市政府这边的工作是一团糟，年前规划的政府工作计划到现在都没什么进展，真是不知道上任市长以前是怎么干工作的，千疮百孔，搞得我现在是焦头烂额。目前最紧迫的还是华远村的拆迁改造，现在拆迁办的工作几乎是停滞的，拆迁公司和村民还在扯皮，怨气越积越深，所以我才把刚上任一个多月的拆迁办主任给撤了，让你顶上去。”

从尤天亮的这番表白来看，他目前确实是有些心力憔悴，一个城中村改造引发的冲突，折腾了一个多月还在拖着，这种积怨和矛盾积累得时间越长，一旦爆发的后果越是可怕，难怪他要把拆迁办主任按在自己头上，这也是无可奈何的选择。

秦风表态道：“尤市长，你放心，我明天就去了解情况，把双方的态度和心理需求摸清楚，尽快妥善解决掉。其实在我看来，双方矛盾始终无法调和，是利益诉求点没在一条线上，所以总是谈不拢。说穿了，解决问题的难度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大，关键还在于利益诉求点能不能有一个交集。”

听了秦风的分析，尤天亮微微点头，说道：“你算是看到问题的关键了，不过这里面的事情的确有些复杂，但本质就在这里。刚才我听说你们学校上千学生跑到教育局去请愿，希望你能继续留在一中任教，不错嘛，这说明你前段时间的工作深得人心，能让学生自发组织起来请求你留下，这就很能说明问题。”

说道这里，尤天亮眼睛里露出些许赞赏和欣慰，忽然调转话题自嘲道：“可这么一来，我怎么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把你从一中调到我身边工作，是不是有些自私自利了？”

秦风连忙解释道：“不是，学生们比较单纯，情感真挚，真诚挽留我让我很感动，但我更愿意接受新的挑战，一中离了我工作照样开展，在哪里工作都是为人民服务嘛，呵呵。”

尤天亮嘴角露出一抹笑意，问道：“你这一走对学校的确是个损失，对了，我让你给我的干部调整名单准备好了吗？拿给我先看看，如果没问题我就直接转交给组织部，让他们下去考察，只要没有原则性问题，就按照你的建议调整吧。”

秦风大喜，尤天亮果然说话算话，有他这个态度，自己弄出来的这个名单基本就算十拿九稳了，其他人想把自己人安插进去就没什么希望了。秦风听到传闻，这次一中空出三个位置，已经有无数人打破头在明争暗斗了，校长杨伟奇和教育局局长谷致远的办公室和家里都被人踏破了门槛，这两个人这次肯定没少趁机收钱，他们给别人承诺的事情如果做不到，可想会是什么后果。

想到这里，秦风心里笑了，从兜里掏出一个表格递给尤天亮，这上面是他推荐的人选，每个人的职称、资历和特点等详细资料都罗列了上去，更加了一些自己对这些人的评语，可以说很是费了一番心思。

尤天亮看过名单之后，沉思片刻，认真思索片刻，又简单问了秦风一些关于这些人的问题，然后抓起桌上的红色座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说道：“金部长，你马上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秦风听尤市长打完这个电话，悬着的一颗心落了下来，金部长就是市委组织部的常务副部长金钟，负责干部考核和职务升降，秦风的副校长任命当时也是他到市一中宣布的。这就说明，尤天亮基本上同意了秦风这个人事任免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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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2、一查到底

172、一查到底

金钟很快就过来了，进门后看到秦风，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开玩笑道：“秦主任也在啊，我正想找你呢。你可是咱们银城从副校长位置上直接调到拆迁办主任职务上的第一人，还兼任市长秘书，可谓是开了历史先河啊，为了办你的手续，我可着实是费了一把子力气呢。”

“辛苦金部长了，改天请你吃饭表达谢意。”秦风也笑盈盈地说道，对这位组织部副部长，他还是很有好感的。

金钟笑道：“请客吃饭就不必了，你呀以后少给我出点难题就可以了。刚上班我就接到教育局的电话，说是上千学生把教育局给包围了，强烈要求你留在一中继续任教，教育局问我们组织部的意见，这种事这么多年来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

秦风摸着脑袋不知道说什么，虽然他极力阻拦，但学生们还是打着横幅跑去教育局请愿，连课都不上了，搞得学校措手不及。

尤天亮笑了笑，把秦风交给他那份名单递给金钟，说道：“金部长，名单上这些年轻干部你这几天重点考察一下，只要没有原则性问题，就按照这份名单上报，姜书记那里我去说。”

金钟接过名单看了几眼，脸色突变，狐疑地看了秦风一眼，眼睛又盯着尤天亮说道：“尤市长，这份名单跟教育局报上来的推荐人完全不同啊，这……”

尤天亮沉下脸，说道：“没什么这个那个的，既然两份名单截然不同，那推荐人都考察一下，两相比较就什么都清楚了。我们重用干部一定要看能力和品德，不要总是盯着那些资历，资历老什么问题都说明不了，恰恰有些资历老的干部之所以迟迟提不上来，跟他本人的工作能力和态度是有直接关系的。”

金钟点点头，说道：“那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说完，金钟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秦风，神情有些古怪，但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心里已经大致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金钟刚走一会儿，尤天亮与秦风继续谈着接下来要做的工作，以及他们所面临银城错综复杂的关系，纪委书记罗争敲门进来了，看到秦风也在，脸色一肃，说道：“小秦也在，正好，关于覃明和张大发的案子我要跟尤书记汇报，你也听听。”

看罗争的表情，秦风心中一凛，狐疑地问道：“罗书记，这两个人的案子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应该可以很快结案的，怎么，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吗？”

罗争白了秦风一眼，没好气地说道：“结案？有那么容易结案就好了，纪委办案，弄不好一个小案子就能办成窝案。覃明和张大发被双规后在里面开始乱咬人了，交代出了不少人，有你们学校的，还有教育系统的其他人，包括你们老校长刘俊山，还有现任的教育局副局长杨亚峰，甚至局长谷致远多少也有牵连。

牵扯到的人越来越多，弄不好又要搞成窝案，导致我们迟迟无法结案。尤市长，我今天就是请示你的态度的，是一查到底，还是点到为止，到覃明这里就停职调查。”

尤天亮的脸色沉了下去，这个结果也超出了他的预料，谁能想到两个小小的学校干部，一出事能牵扯这么多人。人牵扯的越多，案情越是影响巨大，搞不好一个塌方式的腐败窝案就从银城一中这两条小蛀虫发酵，在教育系统掀起一股反腐风暴。而对尤天亮来说，他目前的主要任务是开展工作，发展经济，反腐并不是主题，不能因此本末倒置。

见尤天亮迟迟不表态，罗争将目光转向秦风，嘴巴轻微抽搐了一下，神色不善地问道：“秦风，这个娄子是你捅出来的，而且你在银城一中任教五年，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秦风苦笑了一声，说道：“罗书记，您这么一说我可真有些胆战心惊了。怎么能说是捅娄子呢，只能说是捅开了一个脓包，而且是最小的两颗小脓包，但现在拔出萝卜带出泥，如果这时候点到即止，是不是有些饮鸩止渴的意味？”

“什么意思？饮鸩止渴这个词用得不好，现在我们最重头的工作是发展经济，提高老百姓的收入，这才是这一届政府的重头工作，如果因为反腐而破坏了生态平衡，我们接下来的工作会遇到重重障碍，那岂不是本末倒置。”罗争不满地反驳了一句，看秦风的眼神有些不善了。心里暗想，这小子可真不是个省油的灯，到哪都不安省。

秦风说道：“发展经济是主流，这绝对没错，可这跟反腐并不冲突吧。有脓包不挤，视而不见，脓包只能越来越大，那就是讳疾忌医，绝对不可能有任何积极的作用。整顿纪律作风，严惩各类腐败，不仅不会对发展经济起反作用，我认为反而会起到更好的作用。

别的部门我不清楚，但教育系统我大致知道一些，这些年银城的教育停滞，跟干部的思想态度和工作作风是分不开的，如果人人都只想着为个人谋福利，而丢掉了本职工作，那这样的干部待在位置上有什么意义呢？就说那个张大发吧，他上班时间在干吗呢？躲在办公室里看毛片，而且只看人跟动物的，你说这种货色怎么可能认真工作？

中国最不缺的就是人，就算是把现在的干部换掉三分之二，也不会影响各单位的正常运转。再说了，他们的职务空出来了，那些有真才实学却被边缘化的干部才有机会上位嘛。”

罗争被秦风这一番话说得有些发蒙，不过仔细想想也不是没有道理，但他最后一句话却让人有些啼笑皆非了，笑骂道：“你这是什么狗屁逻辑，好像我们纪委就是屠夫、杀手，为别人扫清障碍的。”

这时候始终没表态的尤天亮忽然一脸严肃地说道：“既然有证据，那就一查到底。我的态度是无论涉及到谁，只要证据确凿，就必须严查到底，绝不股息。小秦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反腐和发展经济并不冲突，我要让那些庸庸碌碌，整天拿工资不干活，还动不动吃拿卡要的人知道，只要你不努力工作，你的位置随时有可能被人替换掉。不给予足够的威慑，不足以让这些蛀虫忌惮。”

173、你他妈谁呀

173、你他妈谁呀

既然市长定了调子，上任第一刀准备拿教育系统开刀，罗争也不好争辩什么，无奈地笑了笑，说道：“那好吧，这个案子我们继续调查，补充证据链，争取在最短时间内将所有证据夯实，做成铁案。不过如果涉及到处级以上干部，就超出了我们市纪委的权限范围，需要向更上一级部门汇报。”

作为纪委书记，虽然纪委办案是个得罪人的差事，可纪委如果不办案，那存在感就会被忽视，而且纪委人员立功也主要在于能否查获大案要案，但如果下手太狠，纪委所到之处人人都避之唯恐不及，那也不是纪委书记希望看到的。所以，这个尺度的把握其实有大学问。

罗争离开后，尤天亮与秦风简单交流了几句，就打发他离开了。

从市长办公室出来，秦风决定去自己现在主管的拆迁办去看看，那里至今他还一次都没去过，先去熟悉下山头也是很有必要的。

市政府拆迁办不在办公大楼内，而是设在华远村附近的一栋大楼内，市人大和政协都在这里办公。秦风开车到拆迁办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钟了，距离下班已经没多少时间，大楼内不少办公人员都开始准备下班，只要时间一到，立刻拿起东西走人，一刻都不肯多呆。

人大和政协的工作人员平时工作不多，也大多没啥实权，大多人不过是抱着混日子的态度，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而已，工作作风十分的散漫。但拆迁办不同，工作性质决定这里每天都有可能应对突发矛盾和激烈冲突，可秦风进了办公室后却发现公共办公区只有一男一女两个人在值班，其他两个人以及两名副主任都不在岗，这让他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拆迁办的人员配置不多，一名正职主任，两名副主任，下面是四个科员，这是常规编制，工作忙的时候还会聘请几名编外人员，但现在还没到下班时间，就只剩下两个值班人员，其他人都不知去向，这种工作态度肯定是有问题的。

秦风阴沉着脸走到公共办公区，那两名工作人员一个正戴着耳机在电脑上看电视剧，另外一个在打游戏，两个人看到秦风过来，懒洋洋地瞥了一眼，谁都没理会他，以为又是来告状的拆迁户，索性理都不理。

秦风黑着脸敲了敲桌子，冷声道：“哎，你们谢副主任和姚副主任呢，怎么只有你们两个人值班，其他人去哪了？”

“你谁呀你，出去出去，没看我们正忙着吗？”那个打游戏的小青年不耐烦地摆摆手，当苍蝇一样要把秦风赶出去。

秦风突然就火冒三丈了，难怪拆迁引发的群体事件迟迟无法平息，这些人根本就是放了羊，这种工作态度能解决什么问题，用力一拍桌子，怒吼道：“忙你大爷，你们两个给老子站起来，听到没有。”

那个男青年有点蒙了，这小子脾气还挺暴躁，居然跑到拆迁办大吼大叫，这是要撒野啊，阴沉着脸站起身，手指着秦风喝道：“你他妈是谁，看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是你个乡巴佬撒野的地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