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出马笔记 第191节

不过以马叔的一贯作风，我大概能猜到了……

却见马叔怔怔地看着那盒子，又打量着小道姑，并没伸手接，而是开口问道。

“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的道名叫世秀。”

“那你的俗名……算了，这个不好问，那你今年多大？”

“马道长，这个也不好问的。不过……我今年刚好二十岁了。”

“呃……好吧，那就错不了。”

马叔搓了搓手，有些紧张的拿过那个盒子。

出家人有三不问的说法，一不问寿，二不问俗，三不问修。

又有个说法，叫做释不问名，道不问庚，出家人的俗名和年龄，确实是不好问的，但这小道姑肯说，必定是和马叔有什么关系。

而且这小道姑是全真龙门派，前面讲过，全真的规矩很多的，不像马叔这么随意。

马叔低头打量那盒子，但没打开，又问：“你师父是……紫虚？她现在可好？”

世秀点点头：“是的，但我师父最近身体不太好，所以嘱咐我把这东西送来，她说，如果见了你，就替她谢谢你老人家。”

“谢就不用了，小事情，小事情……唉，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

马叔居然有点激动起来，但他始终没有打开盒子，只是那么拿在手里，看了又看，就像拿着一件什么稀世的珍宝。

我在旁边看的蹊跷，心说马叔和这个世秀的师父，莫非还有一段旧情？

马叔猴精猴精的，见我不吭声，就已经猜到了我的想法，回头瞪了我一眼说：“别以为你不吭声，我就不知道你咋想的啊，不要那么龌龌龊龊，事情不像你想的那样。”

世秀却是听不懂马叔的话，好奇问道：“马道长，你说的什么？”

马叔连连摆手：“没什么没什么，我训徒弟，跟你没关系……那个，这东西我收下了，你这次来哈尔滨，除了找我，还有别的事吗？”

世秀说：“本来还有一件事，但现在不用了，有个叫刘志平的，您也认识吧？”

马叔点头：“认识，老相识了。”

世秀说：“师父还交代，让我在哈尔滨找到你和刘志平，找你是为了感谢，找刘志平是看看他是否还活着，有没有报应临头。”

刘志平，自然就是那位刘三爷。

马叔微笑起来：“是的，他现在已经报应临头了，但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这个人的死活，我不在意。”

于是接下来，世秀告诉我们，她前两天四处打听，已经找到了刘志平的家里。

刘志平现在还活着，但却是生不如死。

他刚刚大病了一场，据说在家昏迷了好多天才醒，然后一条腿差不多完全瘸了，走路要拄拐，就连说话都得喘息半天，身上就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连背都挺不直。

虽然他人还活着，但也是苟延残喘，估计活不了两年了。

得知了刘三爷的现状，我心里也是颇为唏嘘，但马叔和刘三爷，还有这个世秀，以及她师父之间，一定有什么故事，是我所不知道的。

我忍不住插道：“马叔，你们说的这都是哪跟哪，我怎么听不明白，这咋还有刘志平的事？”

马叔叹口气，对世秀说：“当年的事，你师父都告诉你了么？”

世秀摇摇头：“没有，师父让我下山，说如果能找到你，你又愿意说，那就可以让我知道，不然的话，就是天意。”

马叔听了，默不作声，在地上走了好几圈，然后又是叹了口气。

“也罢，说出来也没什么，其实当年……你师父是无辜的。”

马叔拉开了话匣子，他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那个盒子，开始回忆起来。

他告诉我们，当年他在龙虎山嗣汉天师府，原本道士当得好好的，后来山上来了一位女道长，名叫紫虚。

这位紫虚道长容貌很美，但正一虽然允许婚嫁，也是有规矩戒律的，所以虽然有不少人被她的美貌打动，却谁也不敢放肆。

但却偏偏就有一个不怕死的狂徒，非要去撩人家紫虚道长。

他并不是什么道士，只是一位居士，在龙虎山上暂住修行而已，跟天师府连个边都搭不上。

这人就是刘志平。

他几次去找紫虚表明心迹，想要一亲芳泽，还总是行为不端，动手动脚，甚至……还偷窥。

马叔发现了这事，就训斥了刘志平，说人家是正经的坤道，即便婚嫁也不能乱来，你这么干就不怕遭报应？

刘志平那时候还是有些怕马叔，于是暗恨在心，便伺机报复。

恰好那时山上有个传度法会，刘志平便趁机入了道，算是有了点身份。

但说实话，传度只是入门，相当于有个道士证，只有受箓才是法师，才有神职，才能社坛做法，才能有箓兵。

刘志平觉得自己入了道，不由得就牛了起来，便开始打起了歪主意。

但人家紫虚道长一直很规矩，也没给他任何机会，反倒是和马叔关系比较近，因为……马叔是她师兄。

所以刘志平琢磨了很久，也没啥机会干坏事。

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有一天紫虚道长下山，无意中在山里捡到了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

要说那个年月，往山里扔孩子的简直太多了，尤其是女婴。

于是紫虚道长就动了恻隐之心，想要救一救这个孩子。

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这个善举，却惹来了一个天大的麻烦。

第296章 二十年前

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时候，重男轻女的思想还是很严重。

别说龙虎山那边，就连我老家附近的一个小山坡上，都有一个“死孩子洞”，据说过去谁家生了孩子不想要了，就裹上草席往里面一扔。

有些被野兽吃了，有些就冻饿而死，据说那洞里怨气很深，小时候我们同学有练胆的进去过，但出过几次事，有人进去后就没能出来，死在里面了。

后来那洞就封了，有人说里面闹鬼，也有人说这是瞎扯淡，出事是因为山洞空间密闭，缺氧导致。

言归正传，当时紫虚道长捡了孩子，她想救这条小生命，又不知如何处置，想交给山上又怕师父责骂，于是就去找马叔。

马叔一看，这好歹是个小生命，得救啊。

当时那孩子浑身都冻紫了，奄奄一息，两人就一起忙碌起来，又是弄棉被又是弄吃的，因为紫虚一个大姑娘不方便，马叔还跑出去找了点奶粉回来，费了好大一番周折，总算是把这孩子救活了。

可就在他们想要告诉师父的时候，却意外被刘志平发现了。

一直没安好心的刘志平气坏了，以为是马叔和紫虚生的孩子，立刻就把这件事给捅了出去。

山上的道士们由于先入为主，再加上马叔和紫虚平时关系确实不错，走的很近，也就相信了七八分。

再经过刘志平添油加醋一说，基本上就全信了。

这时候，任凭两人怎么解释，都没用了。

唯一信任他们的，就是师父。

但师父的地位也不算太高，何况这种事都是越解释越黑，于是他就劝马叔和紫虚，说这都是天命，修道之人要看得开，不能执着。

既然天意如此，不如就把紫虚娶了，反正教规也不禁婚姻，这样你们不就是光明正大，谁还敢说什么？

马叔却一万个不同意，因为马叔觉得，真要光明正大就不会偷摸生孩子了，再说这孩子压根就不是他们的，奉子成婚算怎么回事？

他一个大男人无所谓，娶紫虚他也占便宜了，但人家紫虚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子，不能因为这事把名节毁了。

马叔怀疑这是刘志平挑唆使坏，他就去找天师府的老真人辨理，想揪着刘志平当面对质。

但刘志平心虚，早已经偷摸下山跑了。

这一下无人作证，有口难辩，尽管一些人相信了他们的清白，可更多人还是在背后指指点点。

面对众人恶意的揣测，还有那些幸灾乐祸的传言，师父让马叔忍一忍，还让马叔把孩子送出去，免得落人口舌。

但马叔直接选择下山还俗，他说既然大家都怀疑，那这孩子我索性就养了，紫虚是一个姑娘家，这件事我担了。

话说到这个地步，紫虚也勇敢地站了出来，她说孩子是我捡的，不能让师兄背黑锅，既然要走，那就我走好了，孩子我来养。

两人开始争执抢孩子，最后在紫虚的坚持下，马叔只能同意让她带走孩子。

因为两人的态度坚决，又不肯认错，又要带孩子下山，于是双双被除了名，剥夺了道籍。

但师父知道他们是清白的，所以没有给他们下表，仍然保持道家身份。

简单来说，就是那个道士证没有了，教职部门不承认了，但是箓职还在。

打个比方，就像是一个作家退出作家协会，没了作家证，但他依然可以写文章，依然可以出书，谁也限制不了。

马叔选择了还俗，也是赌气回家娶了个媳妇，从此后什么戒律规矩他都不守了，想怎么来就怎么来，但唯有一心向道，

所以，他虽贪财好色，却取之有度，行之有法，从不害人。

紫虚则是去了全真龙门派，在终南山的金仙观出家，她带着的小女婴，则成为了她的徒弟，从小由她抚养长大。

这个女婴，自然就是现在的世秀。

一眨眼二十年过去，马叔讲起这段往事，也不由泪湿眼眶，唏嘘不已。

他拿起那个盒子，缓缓打开。

这是一个颇为精致的首饰盒，样式很旧了，里面却只装着一缕青丝长发。

“唉，这盒子是我当年下山的时候，买了送给你师父的，说实话，那时候我确实对你师父有那个意思，要是没出后来的事，兴许……只可惜，这世上的事，有所为有所不为，君子自当知。”

说着，他从里面拿出那缕长发，整个人都在此刻陷入了回忆之中。

听到这里，我不由对马叔肃然起敬。

他当年尽管有机会娶那位紫虚道长，却不想因此污人清白，宁可选择退教下山，也不肯低头认错。

这样一个经常约女网友又去大保健的人，竟然还有这样的胸襟和坦荡，实在是让我刮目相看。

从紫虚道长送还的这个盒子和一缕头发来看，她当年也对马叔是有意的，怎奈世事无常，造化弄人。

她现在早已入了全真，两人此生已是再无可能了。

这缕头发，就是她留给马叔的最后念想。

世秀在旁听了这个故事，也是不由呆若木鸡，眼泛泪花，随后盈盈拜倒在马叔面前。

对于马叔所说的这些，她显然并不知情，此次奉师命下山，其实就是寻找自己的身世。

紫虚道长之所以没有告诉她真相，应该就是想让她亲自去寻找马叔，因为当年如果没有马叔，说不定她也活不下来，这也是她和马叔之间的一段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