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神愚戏 第394节
图拉丁不知道对着这些灰烬低头念了些什么,她抬起头一脸唏嘘的说道:
“还记得我刚刚说过的历史吗,在古老部族的认知中,胎儿便是最靠近祂的存在,所以这群人变回胎儿便是为了博取【诞育】的同情,让祂重新注视于他们。
脐血脚镣这种东西一旦戴上便无法自解,只能由外力介入来解放他们。
而这种受助于人的脱困在乌玛罪民看来,就是祂对乌玛人的宽恕!
当一个任人宰割毫无反抗之力的婴儿被外人救下时,便意味着这位乌玛罪民已经洗清了自身的罪孽,变成了一个再无愧悔压迫的自由灵魂。
但乌玛人刻在骨子里的掠夺天性不是那么容易摒弃的,所以当他们重活于新生之后,第一件事往往便是找到一个身体条件合适的‘容器’,对着她再使用一次那亵渎【诞育】的降嗣术。
在他们疯魔一般的认知中,这次降嗣的罪孽应由被诞下的新生儿承受,等到新生儿长大时便会捡起那条被解开的脐血脚镣将自己变回胎儿,等待祂的宽恕,继续下一个轮回。
也只有这样,乌玛人才能在人嫌狗厌、世人避之不及的今天勉强延续下去。
可那个被强迫成为乌玛人孕育容器的可怜人并不会这么想,她只会活在渎神的惊惧中,慢慢被自己的恐惧折磨发疯,甚至无助的死去。
所以我才劝你们,不要来招惹这群疯子。
不过现在......我们大概再也遇不到这种风险了。”
不知道为什么,程实在听了这段乌玛罪民的“脱罪故事”后总感觉哪里有点问题,他皱眉沉思片刻后又开口问道:
“我记得乌达乱民的神殖术可以让下一代自认为乌达血脉,那么降嗣术有类似的作用吗?
新生的胎儿会保有施术者之前的记忆吗?”
“不会,新生儿只会继承上一代的优秀血脉和体质,却依旧需要有人带大,并教授他去认知和了解这个世界。”
“原来是这样。”程实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而后突然又朝着苟峰问道,“你......作为祂的信徒,是知道这些的吧?”
苟峰脸色苍白的点了点头,似乎身体还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不错,我在生命纪元的老物件中看到过这些传闻,所以才用这种方法逃过了一劫。”
程实点点头没多问,又转头看向眯眯眼道:“你们休息吧,今晚我守夜,等熬过夜晚的清查,明天一早我便跟天蝎去找利斯菲尔。”
众人点点头,纷纷在废墟之中各自清出一片空地休息起来,张祭祖眼睛微眯,对着所有人来了一发清心安魂的镇定术。
“你也去休息吧,我守夜。”张祭祖走到程实身边,低声说道。
程实听了歪头笑道:“这话怎么听着这么熟练,你以前在墓园里天天值夜班?”
“嗯,同事们都不喜欢上夜班,可我不排斥,所以他们排班的时候总会把我排在夜里。”
程实诧异的挑了挑眉:“他们这是在排挤你啊,你这么聪明,不会看不出来吧?”
张祭祖眯着眼笑道:“看出来又如何呢,总不能辞职不干了,不过夜班也有夜班的好处,至少比冷清的白天,晚上墓园里热闹些。”
“......”
热闹?
你这个热闹最好是阳间的热闹。
“所以这就是你选择【死亡】的原因?你喜欢那堆叽叽喳喳的小头骨?”
听到程实的揶揄,张祭祖笑着摇了摇头:
“我在没踏上【死亡】之路前,并不知道它们那么聒噪,不过也挺好,至少只有头骨的世界比现实的人心要单纯不少。”
程实诧异的看了一眼眯眯眼,饶有兴致的问道:“我能问问你的那些同事现在怎么样了吗?”
“他们啊......”张祭祖的眼睛突然眯成了缝,语气颇为感慨的说道,“大概都去侍奉那位大人了吧。”
程实眉头一挑,会心而笑。
他听出来了,眯眯眼嘴里的“侍奉”可不是如他这般行走在【死亡】的道路上,而是如同那些聒噪的小头骨们一样,垫在了通向骨座的白骨阶梯之下。
果然啊,活到最后的人才会是最大的赢家,这句话无论在游戏降临前还是降临后,都是适用的。
至于怎么活到最后......
有人选择了杀尽对手,有人选择了隐忍苟活。
眯眯眼或许是后者,但不代表他不可以是前者。
这位守墓人,可真是有趣啊。
“哦对了,还有件事,为什么不给我们那位酋长队友一发治疗术呢,我看他的脸色可有些难看。”
这句话的声音很小,小到如若不是张祭祖听力发达,根本就听不到程实说了什么。
他若有所思的瞥了独自走到角落休息的酋长一眼,同样低声道:
“他拒绝了,他说自己需要用伤痛来让神经紧绷,时刻警醒。”
“这你也信?”程实错愕道。
“不信,但既然他都拒绝了,我为什么还要治呢?”
“......”合理,太合理了。
放下奶妈情结,尊重队友命运。
程实咂了咂嘴,再次看向苟峰的方向,没再说话。
...
第379章 哥,你昨晚上不是这么说的啊!
一夜无话。
这一晚果真如眯眯眼所料,神育教会的人忙活了一晚上,组织大量人手在多尔哥德各处清查可疑痕迹,偷鸡摸狗的人碰到了不少,却没有找到任何有关异教徒的事情。
毕竟本来也没有什么异教徒,这一切不过是利斯菲尔借着混乱向图拉丁的那位教首父亲发难罢了。
就算有,那所谓的“异教徒”也全都躲进了裁判所的废墟里,而这些教会人员在搜查时又偏偏刻意避开了此处,这也就不怪他们一无所获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程实便带着天蝎离开了大部队,去往了图拉丁所说的能遇到利斯菲尔的地方。
两个人明明只休息了几个小时,但却丝毫不见疲态,谨慎又快速的穿行在清晨的人流中,朝着目标所在之地寻去。
至于程实为什么一定要带着天蝎,自然是因为【时间】的力量最容易具象化也最具视觉冲击力,无论是用来骗人还是装逼都是最佳选择。
更何况天蝎还是个刺客,五感敏锐,哪怕什么都不做单纯的当报警器也是不错的。
天蝎对这种安排自然是没有任何抵抗情绪的,他恨不得把自己绑在程实的腿上,以防程实跑的太快把他丢在后面。
说起来这个小刺客才是最聪明的人,尽管他脑子转的不快,但他却一直在践行着开局时自己所说的话,那就是:真诚的对待大佬,然后靠大佬带飞。
在紧抱队友大腿这一点上,他做到了始终如一。
两个人快步急行,天蝎警惕的打量周围环境,程实不断观察着四周的人群,多尔哥德民众们的脸上明显还带着些许不安,看得出来昨日的混乱已经传播出去,尽管教会做了最大程度的努力控制了局势,但是恐慌还是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毕竟神降一现,不知内情的普通人都会控制不住的将局势往最坏的方面想。
他们害怕邪恶在多尔哥德传播,恐惧异教徒隐藏在民众之中作乱,殊不知此时此刻,最大的“异教徒”就在他们身边,并且还将他们彼此之间的交谈听得一清二楚。
在走了一段时间后,跟在程实身后的天蝎稳不住了,他疑惑的皱着眉头,不太确定的问道:
“哥,我们这是去哪儿?
咱这方向有点不太对啊。
图......阿夫洛斯不是说那个利斯菲尔的家在教会东北的集市后面,可我记得这条路......
好像是回教会的路?”
“你记得不错,这就是回教会的路。”
“啊?”天蝎觉得自己已经在很努力的尝试跟上程实的思路了,但他还是失败了,这位大腿似乎从来不按寻常逻辑出牌,每次不出点意外好像都不能算是遵循了计划。
程实笑了笑,道:“计划有变,我们不去找利斯菲尔了,直接去教会,找......柏里奥斯。”
天蝎听了脚下一个踉跄,震惊道:
“教首?我们去找图拉丁她爹?
不是,哥,你昨晚上不是这么说的啊!”
“你都说了那是昨晚,天上的月亮现在都变成太阳了,我改改计划不是很正常吗?”
“......”
天蝎僵硬的挤出一个笑容,老老实实跟在后面没再吭声。
他很想有【痴愚】信徒那样聪明的脑子,但他确实没有,可他比大部分【痴愚】信徒都强一点,那就是他老实听话,且放得下面子。
程实见天蝎不问了,咂了咂嘴,似乎想起了某个不太会捧场的故人,而后叹了口气,反倒是自顾自的解释起来。
“图拉丁有句话说的不错,信仰、人性和智慧,人最多三取其二,你猜她的父亲柏里奥斯选择了哪两个?”
天蝎思索片刻,试探的说道:
“信仰和智慧?
虎毒尚不食子,但他杀了自己的孩子,应该算是没人性了。”
程实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对了一半,他确实没有人性,但......
他也没有信仰。
我说的是最多三取其二,当然也就存在只取其一的状况,而柏里奥斯就是只取了其中的智慧。
他是一个狡猾且城府极深的弄权者!”
“啊?”天蝎一愣,随即猛猛摇头道,“他可是神育教会的教首,怎么可能没有信仰?”
“这也是我最感兴趣的地方,想想看,图拉丁都承认她的父亲是个老狐狸,可既然利斯菲尔的德性连图拉丁都能看清,难道身为教会之首,柏里奥斯看不清吗?
怕是未必吧,作为对手,利斯菲尔能比图拉丁更懂她的父亲,那同样作为对手,柏里奥斯又怎么可能不懂利斯菲尔呢。
可即使他知道对方是个专于权术且对他们的恩主【诞育】并不那么虔诚的信徒,这位教首大人却依然没有处理他的对手。
如果他是一个虔诚的【诞育】信徒,只是“对神不虔诚”这一条就足以让他把利斯菲尔打入深渊。
可他没有。
我想来想去,只能推测出一个结论,那就是我们的教首大人也并非是什么信仰虔诚之辈,他或许是故意放纵对手做些小动作,再通过肃清混乱来树立自己的形象,并以此不断的巩固自己的权威。
这是位高明的掌权者,却不是位虔诚的信徒。
多尔哥德的神育教会啊,或许已经烂到骨子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