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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迫嫁给丑夫后 第41节

周艳良嘴里说于清习就在瞎说,怎么说都不信,但心里这个不舒服,当时一宿没睡好。

于家挂着个读书人的名,但于风堂做了好几十年的童生,是没有一分钱俸禄可拿的,他字画都不错,早些年还能卖上些价钱,最近七八年已经不大卖得出去了。他技艺并没退步,相反还长进了,但不是书画大家的作品的话,买字画的人也要看作画人的身份地位的,要不然根本拿不出手。

于风堂年轻时是童生还好说,毕竟未来可以前途无量,但现在这个年纪,就只剩下前途无亮了,是经常被人笑话的。

字画卖不出去了,他就去给有钱的员外家做佣书,赚的不算多,但比普通人还是强的。

但周艳良年纪还不算老,没法跟他吃苦,于清习也是被惯到这么大的,不懂人间疾苦,母子两每月花销都不小。

她过得紧巴巴,自然听不得别人过得好,尤其是她最忌惮的那个人,是怎么都不肯信他过得好的。

后来周艳良还是去找了在柳西村有亲戚的熟人打听,一打听可好,没把她气过去。

说这于清言和邱鹤年日子过得红红火火,这柳西村里还没几家能比得上的,不仅他们自己过得好,听说跟他们关系不错的人家也跟着沾了光。

她本以为把清言嫁了这家去,那邱鹤年是个打铁的粗人,清言的心气又高,恐怕这日子是注定过不了消停的。

没想到她预想的情况都没出现。

周艳良听完了,好几次都差点去趟柳西村亲眼看看。

今日一见,她发现这哥儿看着比嫁人前可滋润多了,完全没有饱受折磨的样子。

铺子里人多,她本来还有所顾忌,可清言刚才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子,又想起以前打他骂他是根本不敢还口的,她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当着铺子里人的面,出言讽刺道:“你爹前阵子还念叨你来着,过年过节的也不见你回家看看,”她眼睛又盯向了邱鹤年手上拎着的东西,口水暗暗往下咽,“也不知道养你这么大,你还有良心没有,自己吃得满嘴流油,好吃好喝听说都给外人分了,平日里想过你爹和你弟弟没?”

这话夹枪带棍的,任谁都能听出不对劲来。

刘发媳妇这时候才弄明白眼前这两人是谁,又好好打量了这两人一番。

清言嫁过来的事,村里正经议论过一阵子,虽然不知道内情,但这继母苛待原配之子是板上钉钉的。

前阵子于家不让回门的事,她们也听说了。

原以为这是要老死不相往来了,没想到还有今天这出。

刘发媳妇心里是明白这继母不咋地,可也没法参合人家家里事,就只听着,看清言如何应对。

被好几双眼睛盯着,清言被这样质问,显然是被扣上了不孝的帽子,但他脸色依然平静,他往前迈了一步,整理了一下衫子的袖口,不紧不慢道:“把卖于清言的钱都花完了?”

周艳良脸色刷的涨得通红,“你……!”她伸手指着他,气得直哆嗦,清言这话直指痛处,她没想到清言现在如此牙尖嘴利,竟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驳。

就在这时,她身后的于清习往前两步,脸色涨红着,一副讲道理的样子道:“哥,你怎么能说这么难听,咱们是一家人,为人子女本就该孝顺父母,就算父母有什么不对,我们也不能心生怨恨啊!”

清言点点头,脸色一变,一脸哀怨,“弟弟说得对,父亲对我的好我都知道,我和鹤年刚刚成家,家里的积蓄就见了底,”他饱含深意地看了看这母子两身上一看就买了没多久的袍子,家里积蓄哪去了显而易见,那母子两目光都躲躲闪闪的。

他深深叹了口气,“父亲怜惜我,怕我穿家里的破烂旧衣袍嫁人不好看,就连一件衣袍都没给我陪嫁。不忍心看我们的穷样子,回门都不让回,听说我们日子现在过得还行,才让我回家看望。是我里外不分,虽然外人帮过我们,但怎么抵得上父恩,父亲读了一辈子书,做了一辈子童生,做人的道理他肯定比我懂,是我做子女的不对了。”

说着,他回身从邱鹤年手里拿过一个纸包,打开了以后,抓了把什么在手里,笑着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周艳良道,“那就麻烦您把这个代我交给父亲了,权当赔罪。”

周艳良下意识伸出手,清言就把一把瓜子放到了她手心,她脸色一变,就听见清言笑嘻嘻道:“告诉父亲,这是我孝敬他老人家的,让他慢着点嗑,最好能撑到年底,到年底了,我再考虑要不要回去看他老人家,再孝敬他一把。”

铺子里有人笑出了声,周艳良又尴尬又气,脸色都涨红了,反手就把瓜子扔在地上,尖锐的指甲朝清言脸上就挠了上去。

他们离得很近,清言避无可避,也来不及反应过来挡一下,眼看着那指甲就来到眼前了。

就在这时,他身后一只大手伸出来,啪的一声就把周艳良的手挡了回去,她疼的哎呦了一声,后退了两步。

这时候,于清习急了,眼睛都红了,指着清言身侧的邱鹤年道:“你竟敢打我娘,我跟你拼了!”

说着,他就要往前冲。

邱鹤年不退反进,大步越过清言,挡在了他面前,身板挺直,目光炯炯,盯着扑过来的年轻人。

于清习冲到一半,忽地停住了脚步,眼神躲闪,虚张声势道:“你等着别走,我叫人来收拾你!”

说着,他就拽上他哭哭啼啼的娘,转身就跑出了铺子。

那对母子灰溜溜走了,一场闹剧也结束了。

刘发走过来拍了拍邱鹤年的肩膀,他媳妇叹了口气,说:“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回去的路上一时间气氛消沉了许多,牛车刚进村子,雨点就掉下来了。

邱鹤年和刘发夫妇两匆匆忙忙道了别,拉着清言下了车,两人护着怀里的东西,一路小跑着回了家。

进了家门,身上的衫子都浇得半透了,倒是不冷,就是黏在身上不舒服。

邱鹤年把东西放下,就拿了布巾给清言,让他赶紧擦头擦身。

他自己则脱了湿透的外袍,去外屋点火烧水去了。

柴火干,火烧的特别旺,不大会锅里的水就响边儿了。

邱鹤年把浴桶搬出来,舀水一遍遍清洗倒掉,弄好之后,水也差不多开了,他把浴桶搬进里屋。

屋里,清言头发擦完了,散着垂在肩背上,身上则裹着个单子,正坐在床边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见邱鹤年搬了浴桶过来,他起身就要帮忙,被对方用手臂挡了回去,“前阵子刚生了病,你别再凉到,坐那等着,不用你。”

清言就只好又坐回床边,看邱鹤年干活,看着看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走神琢磨去了。

水弄好了,邱鹤年照例让清言先洗。

清言这时才回过神来,邱鹤年想和以前一样去外屋等着,却被他开口叫住了。

“鹤年。”清言轻声道。

邱鹤年停住了脚步,转身看去,才刚看清,眼睛就微微睁大,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清言身上的单子落了地,底下什么都没穿,只穿了那件新买的“邱鹤年很喜欢”的抹肚。

邱鹤年以为这件抹肚起码遮住了半个脊背,如今穿上了他夫郎的身,他才发现,这件抹肚后面多的布料,兴许就是从前面裁剪下去的。

天还没黑,清言到底还是有点不好意思,他用白生生的手臂半挡不挡地遮在身前,双眼水润润地轻声问道:“你不是喜欢吗?”

邱鹤年喉结滑动,重重地回了个“嗯”。

清言嘴角含笑,“还没下过水呢,怕你着急,就先穿给你看看,一会正好洗澡,把它也洗了。”

邱鹤年咽了口口水,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声音微哑语速加快道:“我看过了,你先洗,洗好叫我。”

他想走,可清言又叫住了他,这回叫的是“相公”。

邱鹤年又停住了脚步,听见他那“要人命”的夫郎,用软软的语气道:“先先后后的多麻烦,我们一起洗得了。”

邱鹤年额头的青筋要爆出来了,他闭了闭眼,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倏地回过身,大步走到清言面前,手掐在他柔软的腰侧,声音低沉带些威胁意味地道:“你是想怀孩子了吗?”

清言仰头看着他,连忙否认,“没有,我还没做好准……。”

邱鹤年却已经打断了他的话,低头在他唇上咬了一口,是真咬,咬到有点疼的那种程度。

清言怕疼,一下子就泪汪汪了,邱鹤年放开他,气息粗重,几乎是恶狠狠地说:“再招惹我,就把你……。”

“把你”什么,他没说,只又低头在清言唇上亲了一下,转身就快速出了屋。

清言站在原地,脸上脖子上胸前都是通红的,他其实不是有意的,是一时间没想那么多。

脸红得都发烫了,肚腹上那块孕红也显现出来,红得浓稠艳丽。“把你”后面究竟是什么,清言不敢再想,赶紧让自己忙起来,洗澡去了。

等两人都洗完澡,邱鹤年穿好亵衣,掀开床帐,就见清言正靠在床头,眉头微皱,不知道又在琢磨什么呢。

邱鹤年坐到他身边,一边帮他整理散乱的长发,一边问道:“从回来你就一直心神不宁的,在想什么?”

闻言,清言转头看向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瘪了瘪嘴,说:“也没什么。”

邱鹤年见他不想说,就没再问,只专心给他继续擦头发。

清言却是憋不住了,手掌一拍身子底下的凉席,懊恼道:“今天在糕点铺子碰见于家那对母子,我是没心理准备,架吵得实在不像样,明明可以更好的!”

邱鹤年放下布巾,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他,“所以,自打回了家,你就一直在琢磨这个事?”

清言点头,“我跟你说,鹤年,下次,”他伸手比比划划,“再有下次,我必定要发挥得比这次好百倍!”

说完,清言就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邱鹤年明白自己必须给点回应了,于是嘴唇动了动,说:“那我祝你成功?”

第48章 一个孩子

这天,秦兰带孩子回了娘家,没等清言两口子过去坐,她把孩子扔给她娘,先来了他们这边。

把门关好了,秦兰特意看了看她娘在没在院子里,才压低声音道:“昨天,阿孝的信到了。”

清言给她倒水的动作顿了一下,问道:“那边怎么样,他到南惠了吗?”

秦兰点了点头,“信就是在南惠写的,他见到我爹了。”

清言注意到她的称呼,和刚去烧水才坐到他身边的邱鹤年对视了一眼,道:“你们能确定那位南惠知县就是你爹了?”

秦兰情绪有些激动,说:“阿孝说那知县长得与我爹的画像差不多一模一样,阿孝给他看了我娘和我的画像,他见到我娘的画像时很激动,见到我的时还叫出了我的小名兰子。”

清言把茶杯往她那边推了推,说:“看来是没错了。”

秦兰眼圈红了,手握住茶杯,指尖都在微微颤抖,“我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他竟然还在这个世上,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也还一直在试图找到我们。”

邱鹤年一直沉默听着,没说话,直到这会,他瞳孔动了动,抬眸看向秦兰,道:“信上说了当年发生了什么吗?”

秦兰“嗯”了一声,和缓了一下情绪,道:“阿孝在信里简单写了,我爹他当时卖完皮子往回走时,应该是遭遇了强盗,被劫到了距离这里几十公里的山上,那些强盗以为他被打死了,拿走了财物就离开了,却没想到我爹还有气,他被人救了,救他的人,就是当时赶赴南惠周边一个叫南盛县的地方任职的官员。”

“当时我爹昏迷不醒,那官员不敢把他放到山下的县城里,担心那些强盗知道了回来灭口,又不能耽误行程,便带着他一路南行,想着等我爹醒了,养好了给了他盘缠自己回去,可我爹醒来时便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也惧怕强盗找他麻烦,便随着那官员去南盛就了任。”

“在那边我爹就帮那官员做事,私交甚笃,后来那官员高升了,他被调去南惠县做主簿,两年前,那官员替他出银两捐了官,他就做了南惠县的知县。做主簿那段时间,他才开始想起来一点点过去的事,但并不确切知道自己来自哪个县城或村子,便只好托北方来的商队寻找我娘。”

听完秦兰的话,邱鹤年沉思了一阵,道:“也就是说,当年秦叔和那位官员,都不能确认他当年是因为遭遇了强盗,才受伤失忆的,这些大都是那位官员根据现场情况做的推测。”

秦兰想了想,说:“是这么回事。”

屋子了一下子沉默下来,邱鹤年微微低着头,眉头紧皱,不知道在想什么。

清言清了清嗓子,问道:“兰姐,你和姐夫现在是什么打算呢?”

秦兰就是为这个事来的,她说:“我就是想和你们商量这个事,阿孝说,再有半月商队就要回程了,加上路上时间,估计一个多月就到家了,我爹计划和他一起回来一趟,阿孝让我做主,看看怎么跟我娘说这事。”

清言眉头一动,想开口说什么,却又没吱声。

如果只是因为秦凉川失忆了,不至于要商量怎么跟李婶说这事,直说就好了。这里面恐怕有其他隐情。

果然,秦兰深深地叹了口气,说:“上任知县那年,提拔我爹那官员送了他一个丫鬟做妾,如今,那小妾生的孩子已经快两岁了。”

……

秦兰离开以后,清言的心情一下子差了许多。

从申玟的事情,到李婶的遭遇,清言感受到了现代思想认知与这个时代陈旧迂腐的社会规则的冲突,它们就像是两个一直在缓慢逆向运转的齿轮,在保持距离时,可以各自运行良好,一旦相触,往两个方向的力,会让它们互相卡住,发出迟滞的刺耳摩擦声,以及刺眼可怖的火花。

这个事,如果是清言做主,他可能会选择永远瞒着李婶,就当秦凉川当年真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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