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帝王的心腹大患 第259节
意识到应长川的意思之后,江玉珣的耳垂瞬间泛起了红。
站在他背后的天子轻轻摇头:“ 没有叫人,是我来修整的。”
“你?”江玉珣被他的话吓了一跳。
他忍不住回头看向应长川,想要确认对方是不是在和他开玩笑。
这一切竟然是应长川亲自做的?
他究竟哪来那么多时间!
只一眼天子便看出了江玉珣在想什么。
他揉了揉江玉珣红得将要滴血的耳垂:“自服麟军驻地回仙游宫的路上,顺道来此整理。”
原来如此……
折柔虽除,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军队不再似从前那般重要。
未来包括服麟军在内的军队,不但将会从抵御外敌转为稳定境内秩序,继续依靠自己的力量维护大周的统治。
甚至还肩负着保护商队与使臣安全的重任。
回到昭都以后,应长川仍会隔三差五去服麟军驻地一趟。
江玉珣知道他除了处理屯田相关事宜外,还在重整军务。
……但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应长川竟然还能抽空来燕衔岛一趟。
原本只摆了金银器皿的房间里,多了许多具有生活气息的家具摆设。
甚至于原本空置着的书柜内,也多了不少江玉珣也没有见过的书籍。
燕衔岛上小筑的变化说大也不大。
但处处都能看出应长川的用心。
身处其中的江玉珣忍不住放缓呼吸,小心朝四周张望。
见状,应长川终于放过了江玉珣的耳垂:“爱卿去看看可还喜欢这里。”
“好。”
江玉珣的鞋袜都落在了船上。
他索性直接赤着脚上前去翻阅起了书柜里的本册。
这书明显是新装订好不久的,不但纸张洁白稠密、纹理纯净没有一丁点泛黄与污痕。
甚至就连翻折过的痕迹都没有。
江玉珣起先只是随手一翻,可看着看着他却忽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大周市面上流传的书籍,基本是经史一类,部分贵族家中还存有乐谱、诗歌。
最近几年又多了许多数术、农业、工巧类的书籍。
总之都是以实用类为主。
可是江玉珣方才随手翻开的这本书,却与他印象中的所有书籍都不一样。
这本书中记录的竟然是一则民间寓言!
“……这是话本?”江玉珣翻书的动作不由变慢,说话间他忍不住抬眸看向应长川,“是陛下命人整理的吗?”
江玉珣实在太过好奇这个问题,以至于语速都快了几分。
小筑临水而建,说话间方才站在江玉珣背后的应长川已经坐在了水边的席上品起了茶来。
江玉珣问完便小心翼翼地抱着那堆书坐了过来。
担心溪水打湿书册,他又将那些书放远了一点。
应长川随手给江玉珣斟了一杯茶:“对,爱卿此前不是说,希望能够将民间的故事整理出来吗?故而孤便想将它当做礼物送给爱卿。”
说着他又回头看了那一堆书,同时轻描淡写道:“聆天台的历史和传说也在其中。”
应长川不但没有像历史上那样一把火烧了聆天台,甚至还将与它有关的传闻和历史保留了下来!
眼前这一切都出乎了江玉珣的意料。
……自从江玉珣当年搬到流云殿侧殿后,与他只有一墙之隔的应长川便迷上了半夜找他聊天。
假如江玉珣没有记错的话,这番话只是自己去年的随口一提。
他既没有想到应长川竟然将此事记到了心上,更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真的能亲眼看到这些来自大周民间的故事。
江玉珣身上那件浅蓝色夏衫的衣摆早就被湖水打湿。
和面对溪水正坐在席上的应长川不同,坐没坐相的江玉珣索性自然垂下双腿,一边说话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撩起了脚下的溪水。
他喝了一口茶,忽然抬起眼眸深深地看向应长川,并无比真诚地说了一句:“谢谢。”
“与我说什么‘谢谢’?”应长川笑了一下。
此时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刻。
灿烂的晚霞似红绸染红了溪水,照得人眯起了眼睛。
身处于高位身上自带强大气场的应长川,此刻显得格外慵懒轻松。
江玉珣摇了摇头,他格外认真地说:“大周不只属于王侯将相,更属于天下百姓。后人也不该只知道高官显贵的一日三餐,不识民间百姓的苦辣酸甜……这些书册于现在的人而言或许没有多大的意义,但是对后人而言却格外重要。”
对正处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书里记载的只是微不足道的民间轶闻。
但是后人却能通过只言片语中发现这个时代的隐藏脉搏。
——风俗、习气、语言文字的变化,甚至于这个是在独特的地理和气候,都化作待开的彩蛋藏在一则则故事中,等待着未来的人去发现。
江玉珣的话没有什么不对的。
但说出口后,他忽然觉察出了几分不对味来。
应长川想听的应该不是这个。
燕衔岛上只有自己和应长川两个人,自己的发言不必如此官方。
江玉珣刚才说的的确是他的真心话。
“百姓”“后世”自然很重要,但这番话也是真的有些破坏两人之间的气氛。
果不其然,就在江玉珣察觉出不对劲的那一刻,他竟然从对面人那双烟灰色眼眸中看出了几分罕见的落寞。
应长川垂眸笑了一下,随他的话一道轻轻点了点头。
我可真是不会说话!恋爱是这样谈的吗?
按理来说江玉珣直接将这一页翻过去也没什么关系。
但身处于燕衔岛上的他却不想这样做。
刚才捧着茶盏的江玉珣突然转身,轻轻拍了拍应长川的手臂。
并在对方抬眸看向自己的同时深吸一口气道:“……还有谢谢……谢谢你把我放在心上。”
——方才应长川并没有问他,这句话是江玉珣自己想说的。
晚霞落入了应长川的眼瞳之中。
原本冰冷的眼睛忽然多了几分温度。
那目光似乎能在瞬间将人灼伤。
被他这样看着的江玉珣有些不自在地将目光移到了小溪另一旁,方才一直在踢水的脚也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一圈又一圈的涟漪还在水中摇荡。
夕阳照亮了他的脸颊,还有那双漂亮的黑眸。
江玉珣上小学起便被父母送到了寄宿学校,从没有人教过他应该如何与亲近之人相处。
甚至于习惯了生活在自己天地里的他,完全不习惯与人谈心。
一想到这里,他便觉得别扭。
然而此刻江玉珣却无比想要学习。
学着去认真表达自己的愉悦。
应长川似乎看出了江玉珣有话想说。
他始终安静地注视着对方,不曾开口打断。
江玉珣垂眸数起了溪水中的落花:
“……我,我的情况你大概也知道一点,我小的时候没有和爹娘谈过心,也没什么认识太久的朋友,更不知道呃……怎么和人谈情说爱。”
这一点上,从小卧病在床且父母或是忙着征战,或是身体不好的原主倒是与他一模一样。
燕衔岛上忽然静了下来。
一时间,江玉珣的耳边只剩下了不远处叮当响着的泉水声。
他听到应长川轻轻地笑了起来:“我知道。”
停顿几息,江玉珣鼓起勇气抬起眸看向应长川,他再次深吸一口气,认命般噼里啪啦地向应长川说:“……所以,我或许是真的不大会说肉麻话。”
泉水还在响,江玉珣忍不住用脚尖轻轻地拨动脚下溪水。
单薄的夏衫被水淋湿站在了他的小腿上,透出了一片玉白的皮肤。
伴着泉水的细响,清润的声音就这样传到了应长川耳边:
“往后你要是有什么想听的,自己问怎么样?”
晚霞不知在何时变淡。
如一件粉紫色的纱衣披在了江玉珣的身上。
将原本如雪中青竹似的人,衬得愈发柔和温暖。
他自以为自己的话语笨拙、不讨喜,却不知听到这番话的应长川的心跳竟然随着自己那一字一顿而乱了个彻底。
在外人面前,江玉珣是靠谱的“小江大人”。
甚至于在自己面前,他大多数时间也在尽力伪装成熟与正经。
可是今天江玉珣却认真又有些忐忑地把真心捧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