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年代文工团 第55节
“宋同志,你要喝水吗?”
一道脆生生的嗓音,在宋知时头顶响起。
宋知时抬头,一个小姑娘拿了一个搪瓷缸子,递给了他,杯子上方还氤氲着热气。
宋知时本不想接,因为他不知道这个杯子被谁用过,可他实在太渴了,而且就刚刚抬头的功夫,他意外扫了眼众人,却发现所有人都目光灼灼地盯着这杯水和……自己?
难道这是示好?
“谢谢你。”宋知时从善如流地接过。
小姑娘笑得眉眼弯弯:“不客气,我叫苏明珠,是一队的副队长。”
角落里又一道男声响起:“那啥,我叫李小乙,舞蹈团男同志这边的事情都归我管,宋同志你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
宋知时朝他看去,这个李小乙比自己还要矮半个头,偏又长着一张娃娃脸,像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人,看着十分讨喜。
然后介绍声接二连三地响起:
“还有我,我叫孙一鸣。”
“我叫马卫国。”
“班布尔。”
“阿尔兹拜克·加力坤。”
…………
所有人都报了一遍名字,宋知时也不好继续坐着,站起身重新做了一次自我介绍。
他原本还担心自己会像之前被杨慧琴针对那般被一队众人排斥,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被接纳了。
不论如何,宋知时都松了口气,他只有一个月的学习时间,非常宝贵,不想浪费时间在维系人际关系上,索性这世间大部分人还是单纯美好的。
过了一会儿,教室里进来一个中年女子,带领众人开始学习新的舞蹈。
苏明珠偷偷告诉宋知时,这位就是她们一队的带队老师夏星梦,赵团长平时很少管束她们学习上的事情。
省文工团日常的练习量很大,每日除了排练节庆上台的节目以外,还要学习新的舞蹈动作,跳舞时间长达十小时,只多不少,哪怕是一队人人都已经经过最少五年的学习训练,仍不能松懈。
一下午时间在不经意间悄悄逝去,宋知时已经很好地融入了集体。
其实大家本来也无冤无仇,加上年龄又相仿,很容易就能玩到一块去。
开始宋知时还想不通,为什么众人的态度突然一百八十度大反转,后来他才明白,这里是省文工团,每一个考进来的都是有真本事的,自然看不惯走后门的人。而且通过一天的时间接触下来,宋知时发现这里的舞蹈演员都很纯粹,不爱搞那勾心斗角的一套。
吃饭前,李小乙叫住了宋知时:“宋同志,咱一块儿去吃饭呗。”
“是啊是啊,咱们一起呗。”孙一鸣和马卫国等人也纷纷响应,看得出来李小乙在队里人缘很好。
宋知时自然应下:“行啊,我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还得跟着你们。”
“我们也要一起!”苏明珠紧随其后,站在她身后的几个姑娘也坚定地表示要一起。
“成,一起来,就当是欢迎宋同志加入我们一队这个大家庭!”
一队也有二十几个人,除了几个回宿舍以外,剩下的都来了,一群人簇拥着宋知时,走在宽阔的小路上,显得格外扎眼。
有人问他:“宋同志,你五岁就开始学芭蕾了吗?”
宋知时知道他们对自己还是好奇的,索性就说了:“是,我家里有长辈是芭蕾舞老师,在我很小的时候,她就教我跟两个姐姐跳芭蕾了。后来我考入了我们市里的文工团,我的老师跟赵团长师出同门,所以我才有机会来这里学习。”
他的话虽然有所隐瞒,但一定程度上倒也没说错,如果当年阮裕莹不嫁入宋家,现在肯定也是弟子无数,桃李满天下了。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一层关系,倒也并不像她们原以为的那般龌龊。
李小乙一脸艳羡,却毫无嫉妒之意:“那你运气不错,我家里穷,穷得饭都吃不上了,我爹娘怕我饿死,把我送到春和班学唱戏,可学戏苦啊,最后他们到底还是没舍得,是赵团长看我可怜把我收下来的。”
李小乙这一番话触动了不少人,可算是打开大伙儿的话匣子,纷纷开始诉说起了自己的身世。
原来,除了偶有几个是父母有远见把孩子送到文工团学才艺以外,在场大部分人都是穷苦人家出身。
60年代初,陕省政府欲组建省文工团,当时国家还处于物资极度匮乏,缺粮、闹饥荒时期,吃草根树皮都是常态,想招几个像模像样的歌手演员都没有,只能从民间团体吸纳一些从艺者,然后再从乡里选拔一些模样周正,嗓音出挑的孩子们进行训练,这才有了今日的省文工团。
后来团里几经波折,克服困难,培养出一大批优秀人才,如赵姝韵、沈芸、夏星梦等等。而她们也投桃报李,选择留在了文工团,为文工团培养了一代又一代优秀演员。
“多亏了周团长和几位分团长,要不然哪有咱们的今天啊?”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深以为然。
说话间众人已经到了食堂,李小乙告诉宋知时,文工团一共有三个吃饭的地方,一个是食堂,一个是外面的国营饭店,还有就是天桥下有一些小馆子。
“这一楼就是给咱们吃的,三楼是领导吃的,如果想在二楼吃,那你就得有……”李小乙做了个揉捏的动作。
宋知时秒懂,看来不管在哪里,不管在哪个时代,有钱的永远是大爷,永远可以享受最好的服务。
李小乙带着宋知时拿粮票兑换了餐券,再去窗口打菜。
省文工团地方大,人也多,饭菜口味选择上也更多样化。宋知时就选了比较简单的清炖豆腐汤和泡馍。
一群人占了好几张桌子,热热闹闹地聊起来刚刚未完的话题。
突然,有个姑娘问:“诶,你们说今天虞师兄会来吃饭吗?”
虞师兄?
宋知时埋头吃饭,耳朵却竖得高高的。
“虞师兄哪能来这里吃饭啊,牛团长把他护得跟眼珠子似的,肯定有单独的小灶啦。”有人开玩笑道。
宋知时敏锐地察觉到身旁苏明珠挺拔的身姿有一瞬间的下沉,这是放松身体的表现。
虞师兄这三个字仿佛是什么香饽饽,一下子牵动了所有女同志的心。
“听说这次劳动节,虞师兄有单独节目呢。”
“这就报上去了?我怎么听说团里准备送他去首都学习啊。”
大家你一言我一句,把宋知时的好奇心吊得高高的,他忍不住推了推李小乙问:“小乙,这个虞师兄是谁啊?”
李小乙说:“哦,你问虞师兄啊,他叫虞兰疏,是曲艺团牛团长的得意弟子,是咱们团所有女同志梦中情人,一个个五迷三道的。”
梦中情人?
虞兰疏?
这个名字好耳熟啊。
正当宋知时绞尽脑汁想这个名字的时候,苏明珠已经耳尖地听到了两人的谈话。
“不许你这么说虞师兄。宋同志,我跟你说,虞师兄是我们团的金字招牌,还是我们团的一枝花呢,大家对他都是敬仰之情,才没有李小乙说得那么龌龊。”
宋知时哭笑不得:“一枝花?形容男同志?”
苏明珠把宋知时上下打量了一番:“如果你留在我们团,说不定可以成为第二朵。”
宋知时感觉自己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他可不想成为什么团花团草。
“而且他今年才19岁,前途不可限量。”说到这里,苏明珠的话里带着浓浓的钦佩。
“19岁?那他还是你们的师兄?”
“哦,我们这些字辈可不是按照年纪来排的,虞师兄虽然年纪小,但是入团早,我听说他13岁就入团了。”
“说起虞师兄,他可不得了,他爷爷可是……”李小乙声音更小了,说到后面直接凑到宋知时耳朵边上了。
“是京剧大师虞庭生。”
宋知时微微讶然,心道这文工团还真是卧虎藏龙,他以为自己已经是出身不凡,没想到还有更出色的。
虞兰疏的名字他确实听过,但虞庭生的大名才是真正地响彻华夏。
虞庭生的父亲是当年徽班进京后由演唱徽调、昆腔演变为京剧的奠基人之一。
虞庭生在虞老爷子的成就上,更上一层楼。
在京剧早期,青衣、花旦界限很严,但虞庭生戏路很宽,花旦戏外,兼工青衣和昆旦。
四十年代中后期,虞庭生曾多次出访东亚,南亚,欧洲,美洲,毫不夸张地说,他的戏迷遍布全球。
后又担任华夏京剧院院长、华夏戏剧家协会主席,被称为华夏“四大名旦”之首。
可惜好景不长,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虞庭生在运动开始没多久就被打为左派,后积郁成疾,现如今已经过世了。
到虞兰疏这一代,算上虞老爷子,可以说他们家已经传承四代了。
这时,有人喊了一句:“诶,你们看谁来了?”
“是虞师兄来了——”
食堂大门被打开,背着光影走进来一少年人。
入眼的是一张美得颠倒众生的脸,容颜透明似水,又清冷如冰。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浸透着一股疏离,可美目流转间,又让人觉得含情脉脉。
他就连走起路来,都与旁人不同,不紧不慢,自有一番风情在其中。
宋知时对自己的外貌十分自信,比起眼前这人,却觉得远远不如。
刚刚苏明珠所言,竟是半分也不虚。
如果说姚思雨是绵绵的细雨,那虞兰疏就是那山顶上的清风,和煦却又带着凛冽。
对于食堂的窃窃私语,虞兰疏似乎若有所觉,打了饭便离开了。
直到连背影都看不见了,众人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回过神,一时间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宋知时心想,这虞兰疏倒是个神仙人物,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可以认识一下。
随着新年的脚步越来越近,陕甘煤矿文工团下乡巡演的次数也逐渐增多。
褚旭英多次替代崔鹏作为歌唱队领唱下乡,也在潜移默化间成为了众多姑娘们的领头。
谁料这次返城途中,竟然出现了意外。
她们所乘坐的大巴车居然抛锚了。
一车子都是小姑娘,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情,完全不知所措。
褚旭英裹着大衣搓着手还冻得直哆嗦,她站在外面已经半小时了,却丝毫不敢松懈:“师傅,还能修好不?”
何皎皎也跟着问:“是啊,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怎么停这里了?”
司机里里外外检查了好几遍,最后无奈摊手:“姑奶奶们诶,我也不想啊,我看了一下没啥大毛病,难道是太冷了,发动机被冻住了?”
今天她们去了好几个的公社,基本上是连轴转,连带着大巴车也没休息。好不容易结束以后在车上喘口气,想着早点回团里休息,车还坏了。
这时,从车上又走下来一个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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