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忘崽牛奶 第77节
周斐不免抱怨:“我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一身的病还硬挺着回去折腾,就不能好好休养吗?他真当自己是钢筋铁骨?”
钟息沉默地喝着粥。
钟毅德站在窗边,说:“他现在必须回去,岳振洮被抓了,两个月不到,理事长叔侄都被抓了,赭石基地现在满城风雨,霍司承想让小息过安稳日子,就必须尽快解决这些事。”
“跟小息有什么关系?我们小息不需要他给什么安稳日子,他不在就是最安稳的日子。”
钟息握住周斐的手,无奈道:“妈,你们别吵。”
“没吵,我跟你爸有什么好吵的,”周斐把清炒莴笋片往钟息面前推了推,又说:“对了。临走前霍司承去看小饱,我没让他进去。”
钟息顿了顿。
“瞧着他的样子也挺可怜的,但我还是狠了狠心,没让他进去。”
钟息不动声色地继续喝粥。
“小饱现在好不容易被专家辅导得情绪稳定了,一见他肯定又要哭,孩子一哭,你们又得纠缠到一起了。”
钟息说:“嗯,不该让他进去。”
周斐说:“还有,他已经答应我了,会向媒体公开和你离婚的消息。”
“嗯。”
“早就该这样了,两个不合适的人折腾来折腾去,把自己搞得伤痕累累,孩子也跟着受苦,”周斐现在每说三句就要后悔一次,叹气道:“当初就该拦着你们,怪我。”
钟息夹了一块莴笋片到碗里,嘟囔道:“不怪你。”
“那怪谁?”
钟息愣了愣,说:“不怪谁,日子本来也不能过得太舒坦,总该有些风浪的。”
夜晚,钟息陪霍小饱玩了一会儿,哄小家伙睡着之后,他回到自己的病房。
他坐在窗边,看向天空。
黑漆漆的夜幕中散落着几颗星,他好像又看到他的BR2786了。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的BR2786好像不能和霍司承共存。
每次霍司承一离开,他的星星就会冒出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钟息的错觉,那颗黯淡的星星好像亮了一些。
钟息把手搭在窗沿,他的手掌还留着几分隐约的麻痹感,霍司承求他原谅的画面总是不适时地出现在脑海里。
霍司承竟然用那样卑微的眼神乞求他。
钟息感到陌生和茫然,霍司承在他的记忆里是一直拿满分的人,现在却交了白卷。
第53章
霍小饱很早就醒了。
今天天气很好,睡梦中有小鸟的叫声。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周斐还没有醒,他转头看了看窗外,没有小鸟。
旁边传来周斐平稳的呼吸声,虽然霍小饱很喜欢温柔的外婆,但此刻他更想要妈妈。
他从被窝里爬出来,抓着床尾的弧杆从床边跨到凳子上,再从凳子上滑下来,穿好鞋子,一路小跑到门口。他踮起脚尖费力地够门把手,来回试了好几次,终于抓住门把手,往下一拉,打开门,跑到走廊上。
他记得妈妈的房间在左边。
他飞奔到钟息的房间门口,另一名警卫给他开了门。
钟息在睡梦中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小老鼠啃食木头,仔细听又能听到小小的呼吸声,他缓缓睁开眼,看到正在努力把凳子拖到床边的霍小饱。
他笑着伸出手,“早上好啊,小老鼠。”
霍小饱听到钟息的声音,立即放下凳子腿,跑到床边抓住钟息的手,“妈妈,是小饱不是小老鼠。”
钟息侧躺着,往霍小饱的方向靠了靠。
“没有睡好吗?怎么醒得这么早?”
“想妈妈。”霍小饱撇了撇嘴。
钟息捏了捏霍小饱的脸蛋,“小饱以前都是一个人睡的,超级勇敢的,现在怎么了?”
霍小饱立即收起哭腔,他抱住钟息的手,说:“小饱很勇敢的。”
钟息刚要摸他,霍小饱突然松开钟息的手,背对着钟息。
小小的肩头耷拉下去。
像一个突然没气的充气玩偶。
“对不起妈妈。”霍小饱声音里全是沮丧。
钟息愣住,“怎么了?”
“我没有保护好妈妈。”
经过专家连续几天的心理辅导,霍小饱的应激反应已经好了很多,现在听到巨大响声也不会抽搐咳嗽,但小家伙似乎还是有心事。
因为初生预测报告里说霍小饱有百分之七十九的概率会分化成alpha,再加上小家伙也确实很结实,所以他从小就被霍司承灌输“和爸爸一起爱妈妈”“和爸爸一起保护妈妈”类似的话,这次他经历了爆炸现场,却发现自己根本保护不了妈妈,还被妈妈保护得严严实实。
小家伙很是受伤。
钟息无奈地笑:“小饱还没长大呢,等长大了就可以保护妈妈了。”
霍小饱慢吞吞转过身,扒在床边问:“什么时候才长大?”
钟息握住他的小手:“不要急着长大,妈妈还没看够小饱现在的样子呢。”
霍小饱把脸贴在钟息的手背上。
“妈妈,痛不痛?”
“不痛啊。”
钟息想把霍小饱抱到床上,但霍小饱执意要自己上去,他转身跑到椅子边,抓着椅子腿使出吃奶的力气把椅子拽到床边,椅子是他能攀爬的高度,他努力爬上去,准备像小火箭一样冲到钟息怀里时又停住。
钟息都已经伸出胳膊准备迎接他了,结果发现霍小饱停了下来,他问:“怎么了?”
霍小饱慢慢爬到钟息身边,抓起钟息的被子,像拔萝卜一样用力拽起被子,小心翼翼地盖在钟息露在外面的肩膀上。
钟息歪着头看他,笑道:“谢谢小饱。”
霍小饱撅着嘴巴,呆呆地看着钟息。
过了一会儿,他又换了个姿势躺在钟息旁边,先是凑过去亲了亲钟息的脸,又伸出小胳膊圈住钟息的脖颈,像钟息哄他睡觉那样轻轻摸着钟息的头发。
钟息的头发和霍小饱的差不多软。
“妈妈,小饱抱着你睡。”
钟息愣了愣。
霍小饱看钟息没有动,急着说:“妈妈,靠在小饱这里睡。”
钟息把脸埋在霍小饱的胸口,隔着棉质睡衣能感受到霍小饱略急的心跳声,他身上不仅有奶味,还有一股暖烘烘的味道。
周斐有洁癖,霍小饱的贴身衣物她都坚持每天手洗加晾晒,这两天太阳正盛,所以小家伙的睡衣闻上去总有一股太阳的味道。
天色完全亮了,能听到远处的海浪声。
清晨开始,钟息的困意却再次降临。
他感觉霍小饱的心跳声愈发平缓,四周忽然变得很静谧,让人放松。
再醒来时已经是中午,他们的姿势早就调换了,霍小饱正窝在他怀里玩小熊,叽里咕噜的不知道在跟小熊说些什么。
钟息凑过去问他:“跟小熊说了什么?”
霍小饱反应了一瞬,然后迅速放下小熊抱住钟息,“妈妈,你醒啦!”
这是霍司承离开的第三天,钟息已经能不太费力地坐起来,能小幅度抬起胳膊。
他抬手抱住霍小饱。
东升岛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除了黎非明,其他人只知道北边的废弃面粉厂因为明火意外发生了爆炸,至于其中缘由,无人知晓,甚至没什么人知道在爆炸中受伤的就是刚举家搬来的钟息。
钟息有时候觉得,云水村颇有一种“稻禾无忧,鸡犬相闻,村夫野老,不相往来”的遗风,虽然生活单调,没有太多娱乐项目,但很适合钟息这种从大城市逃离而来的人休养生息。
只是偶尔会想起霍司承。
霍司承登机离开之前,文副官过来传话。
内容很简短,克制得不像霍司承的风格,钟息微微惊讶,他本以为他还要拖着虚弱病体和霍司承再进行一番缠斗。
霍司承恢复记忆之后,好像有了些变化,他不再以爱为名将自己的意志强加给钟息了,但钟息在霍司承身上栽过太多跟头,所以他没有轻易相信霍司承的改变。
霍司承的飞机驶离东升岛后,钟息又陷入怔忡,不知该感慨命运弄人还是该害怕重蹈覆辙,总之心情复杂得难以言喻。
霍司承这三个字,永远是他心上一块疤。
反复撕扯,反复结痂。
都快和他的心脏融为一体了。
可黎非明的话又适时地在他耳边响起:
这不过是其中一道选择题而已,最多五分,丢了就丢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军校里可以拿满分,人生很难满分。
钟息回过神,拍了拍霍小饱的屁股,提议道:“小饱,我们下楼晒晒太阳吧。”
霍小饱立即说:“好!”
周斐给钟息拿了一件宽袖的羽绒外套,他穿好之后,牵着霍小饱走到楼下。
和煦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罅隙洒了一地碎金,霍小饱踩在上面,仰起头朝钟息笑。
再往前走,是一个小公园模样的休息区。
钟息在不远处的长椅上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个很瘦的男孩子。
钟息确定自己没见过这张面孔,但总觉得眼熟,直到有人靠近时,男孩如惊弓之鸟一般迅速往旁边挪动,钟息才想起来,是黎非明学校里那个自闭症孩子。
钟息没接触过这个人群,不敢轻易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