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忘崽牛奶 第52节
钟息仓惶往后,又被椅子绊倒,狠狠向后摔去,后背砸在椅背的凸起上,痛感传遍四肢百骸,他都不觉得疼,狼狈地翻了个身,从地上爬起来,努力止住哭声。
霍司承想去扶他,被他甩开。
“你别碰我!”钟息大声喊道。
霍司承立即收回手。
“我就知道……霍司承,我就知道,你不会变的,你永远都是这样。”钟息掩面哭泣。
霍司承真没想到钟息的反应会如此激烈,他无措地解释:“息息,不用担心,我十五岁就跟着部队出去,遇到的恶劣情况数不胜数,海上那点危险不算什么,我还可以保护小鱼呢,你不是最担心小鱼了吗?”
钟息眼神绝望,霍司承真的不懂他。
霍司承怎么能懂呢?
他们过往二十年的生活轨迹完全没有重合,他怎么能期待霍司承懂他呢?
“是,你英勇无畏,你身先士卒,你最好永远都留在战场上,不要回来害我。”
钟息攥紧领口,喉咙都沙哑了:“我不想再为你担惊受怕了。”
“我恨死你了,霍司承。”
无法抑制的恐惧和愤怒如同滚烫的岩浆在钟息的血管里沸腾咆哮,积压已久的不安和担忧让他止不住地战栗,终于在今天全部爆发。
他错了,他真的错了。
他不该被小行星的命名权、被山顶的观星别墅、被密不透风的爱意蛊惑,掉进霍司承的甜蜜陷阱里,从此万劫不复。
本来就不合适的。
他和霍司承的感情就像一碗夹生的饭,需要钟息含着泪才能吃完。
那天晚上秋风萧瑟,夜色黯淡,路上闪烁的霓虹灯也失去光芒。钟息哭到失声,抹着眼泪一步一步往回走。
霍司承沉默地跟在他后面。
钟息发誓:他再也不要喜欢霍司承了。
哪怕喜欢,也只保留三分。
霍司承对他说:“我会经常回来看你的,一有假期就回来,息息,你不用担心我。”
钟息用袖子抹去眼泪,恨不得捂住耳朵。
“本来想这两天跟你讲的,但你太担心小鱼了,我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我不想听你说话。”钟息哽咽着说。
“息息,我的生活注定不会平静的,从政之后我要面对的情况只会更复杂,很多势力盘根错节,我想要做得比我父亲更好,所以这三年可能是我最后的自由时光。”
“其实我很享受战场,带领一只小纵队出任务,深入虎穴,然后大获全胜,我很享受这种过程,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害怕,这么担心。”
“但你放心,我和小鱼一定会平安回来。”
“一定会。”
钟息泪眼朦胧地抬起头,那天夜色晦暗,BR2786没有出现。
钟息难过地想:我回不去了。
一切都回不去了。
送俞可钰和霍司承离开的那天,钟息躲在人群最后,他闭上眼,用声音辨别送别仪式的进程,不敢看军舰驶离的画面。
许久之后,盛煊走到他身边,告诉他:
“他们走了。”
钟息缓缓睁开眼,他在盛煊的眼底看到同样的情绪。
像一团抹不开的浓雾,底色是悲伤。
他问盛煊:“你喜欢小鱼吗?”
盛煊说:“喜欢。”
钟息说:“多可笑,该在一起的人被迫分开,不该有交集的人却纠缠在一起。”
军舰变成视线中的黑点,人群哄散,漫无边际的海面恢复平静。
那天钟息和盛煊在岸边站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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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霍小饱出生,盛煊带着俞可钰喜欢的那只棕色小熊来霍家吃周岁酒。
那年霍司承和盛煊二十七岁,还在联盟机关里任职,钟息刚过完二十五岁的生日,现在是海洋生物研究所的一名研究员。
距离俞可钰在海上作战时失踪的消息传来,已经过去将近两年。
霍司承答应过,一定会和小鱼平安归来,但入伍第三年的夏末,他带着一身伤和小鱼在战争中失踪的消息,敲响了钟息的房门。
2118年的夏天是灰蒙蒙的。
那个夏天,盛煊飘在海上找寻俞可钰的踪迹,霍司承养好伤后进入外交部工作,提交了许多关于海上巡逻的议案,钟息从弹药工程专业转到海洋生物研究专业,这样他就可以经常跟着团队出海,接触不同海岸的人。
他们都在一夜之间变得成熟。
一晃已经过去将近三年。
盛煊拿出棕色小熊,“送给小家伙的礼物。”
钟息接过小熊,摸着小熊毛茸茸的脑袋,就像俞可钰经常摸他头发那样。
盛煊现在每周还跟着巡逻船出海,皮肤晒成了小麦色,但依旧风度翩翩。他俯身看了看摇篮里的霍小饱,轻声说:“小家伙,有一个叫俞可钰的叔叔也很期待你的出生,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开始期待了。等他回来,你就认他做干爸好不好?他真的很喜欢小孩子。”
钟息扭过头,强忍着没有落泪。
霍司承交际完走过来,揽住钟息的肩膀。
钟息在公众场合总是不情愿和霍司承太亲昵,眉头都皱了起来。
盛煊浅笑着问他:“不该有交集的人怎么还纠缠在一起?”
钟息忽地愣住,然后摇了摇头,弯起嘴角:“没办法,命里有这一劫。”
他把棕色小熊放到摇篮里,放在霍小饱身边,看着正在酣睡的小家伙,轻声说:“希望不要再有危险发生了。”
第36章
霍司承睡到半夜忽然醒来,睁开眼就看到空荡的房间,还有空了一半的床。
月光照在满墙的合照上。
霍司承拿起手机,刚点开新闻,就看到一行醒目的标题:[夫妻长期分床睡,势必导致感情破裂,离婚在所难免。]
霍司承心头惊悸,连忙点开看了看。
文章列举了分床睡的几大坏处,包括内分泌紊乱、性冷淡、同床异梦、出轨等等。
霍司承看得心乱如麻,放下手机后,他想:看来还是得让钟息回来。
他把自己的枕头往旁边摆了摆,重新腾出钟息的位置,又侧过身躺着,假装钟息还在他旁边。
钟息睡觉时总是蹙着眉,好像频频做噩梦,总是睡不安稳。
“我到底是哪里亏欠你了,”霍司承对着空空的床位,不解道:“你为什么总是不开心?”
第二天清早,文副官急匆匆赶了过来,向霍司承汇报工作的最新进展。
他将文件交给霍司承,汇报道:“理事长,这几天我和手下的人对君山森林塔台负责人张牧进行了全方位的审查,终于在他妻子的银行流水里找到一点线索。”
霍司承翻开文件。
文副官继续道:“去年五月,张牧妻子的账户上多了六千万,汇款人是岳立泉的侄子,振风集团副董事长岳文洮。”
“六千万。”
“是的,看来岳立泉是下了狠心的。”
“怎么?”霍司承轻笑了一声,将文件翻了一页,“我的命就值六千万?”
文副官大窘,“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我只是想到这件事从去年五月份就开始筹划,说明岳立泉动这个心思已经很久了。”
“何止这两年,我从海军突击队回来之后,这几个老的就开始坐不住了。”
霍司承将证据翻了一遍,“君山塔台的监控还是无法修复吗?”
“是,已经被完全销毁,无法修复。”
岳立泉和霍司承的事故有关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但问题是霍司承和文泽目前只掌握间接证据——蓝岩基地的公职人员张牧和赭石基地的理事长侄子有利益输送。
然而张牧用技术手段瞒报了十月二十一号那天君山森林的气流异常数据导致事故发生,这个最关键的直接证据目前还无处寻踪。
塔台实时数据被覆盖,监控被销毁,值班表被临时变更,找不到责任人。
看来岳立泉不只下了狠心,还深谋重虑。
文副官想到若不是霍司承有所察觉,这桩事关两位基地理事长的大案,差点让霍司承丢了性命的事故,说不定就要掩盖在联盟调查局那一份“排除人为因素”的报告下了。
他光是想一想,就冒出一身冷汗。
文副官说:“我已经安排人紧急排查当天君山森林景区内的监控包括附近的道路监控,应该能在今晚之前排查完。”
“好。”
“阮云筝和祁嘉然的录音发给媒体了吗?”霍司承问。
“已经发过去了,秦主任正在安排剪辑,毕竟事关您和霍总督,我们都希望在揭穿霍夫人真面目的同时,将您的舆论风险降到最低。”
霍司承想起来:“对了,还有一件事要麻烦你,钟息前几天说他父亲身体不好,你帮我去问问情况,有需要的话,帮他父亲安排一下专家会诊。”
文副官嘴唇翕张,欲言又止,霍司承察觉到了,问:“你想说什么?”
“其实……”文副官回头看了看钟息,明知自己不该逾越工作职责过问领导的家事,但还是忍不住,他告诉霍司承:“理事长,其实您平时每个月都会去看望钟先生钟太太的。”
“我?”
“是,钟息带着您和小饱回去,您每个月再忙都会抽出时间的,因为……”
谈到这些话题,文副官总是想说又不敢说,但霍司承刚出事时钟息抱着孩子守在病床边的画面总是出现在眼前,他说:“因为钟先生和钟太太都很疼爱小饱。”
霍司承听出文副官的言外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