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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忘崽牛奶 第19节

这里有整整四面墙的书。

像欧洲中世纪的巴洛克风格的图书馆,中间是一张很大的书桌,一台电脑和一些笔记本,收拾得干净整洁,是钟息的风格。

书房右侧的空地上有一张藤编躺椅,这看起来倒不像是钟息的风格。

霍司承虽然陌生,但已经能猜出来,这躺椅八九不离十是他的手笔。

躺椅上有一张毯子,看来钟息偶尔也会躺在这里看书,有阳光有满墙的书有漂亮的胡桃色桌椅,钟息窝在躺椅里看书浅眠……听上去就是一件很容易惬意的事。

霍司承结束遐想,定睛看到钟息桌上的书,摆在最上面的一本,封面竟然是一头蓝鲸。

小徐说,钟息现在在海洋生物研究所里做研究员,所以书桌上有许多海洋生物的图册。霍司承觉得奇怪,盛煊不是说钟息在军校里是弹药工程专业的吗?怎么又去学海洋生物了?这两个专业听起来毫不相关。

真是奇怪。

霍小饱还躲在书房的窗帘后面,霍司承已经看到他了,忍不住笑了笑,他准备绕过书桌,往霍小饱的方向走。

一不小心,拐杖碰到了钟息放在桌角的一本书,书掉落在地。

砸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书的名字是《海洋生物酶发酵过程软测量方法》,应该是钟息平日里的工具书,霍司承一手撑在桌边,俯身把书拿了起来。

刚起身,从书里掉出几张照片。

轻飘飘的,像雪片一样。

霍司承开始还没在意,以为是随书附赠的图片,他还有些紧张,心想这些图片原来所放置的书页也许是有对应关系的,万一放回去又放错了,被钟息发现了,钟息大概要生气。

直到看清图片上的内容。

他猛地愣住。

图片的背景是熙熙攘攘的超市,图片的正中央是钟息和一个男人在聊天,男人背对着镜头,只露出侧脸,钟息站在男人对面,脸上挂着浅笑,手里拿着一颗水蜜桃。

男人穿着米灰色的长款风衣,戴了副眼镜,看起来很斯文,给人一种要么是大学讲师,要么是研究员的感觉。

照片看起来是偷拍的,偷拍者应该是躲在一个隐蔽的角度观察他们,几张都差不多,两个人在聊天,钟息时而挑选水果,最后一张钟息和男人并肩往前走。

男人从背影上看应该是一个beta,或者是弱等级的alpha,钟息和他差不多高。

霍司承没见过钟息对他露出过这种笑容。

轻松的,愉悦的,自然的。

他看向霍司承的眼神总是充满抵触、反感和淡漠,也不是厌恶,只是不在乎。

他一直觉得奇怪,为什么钟息对他那么冷淡,还能和他结婚生子。如果单纯是为了钱,钟息看起来也不是爱财如命见钱眼开的人。

原来不只是不爱,而是另有所爱。

“爸爸!”

霍小饱的催促声将霍司承从沉重的思绪里拉出来,他在窗帘后面看到爸爸的身影一动不动,蹲的时间太久,他有点腿麻了,所以决定给爸爸一点提示,“爸爸!”

霍司承抬头望去。

窗帘的下摆明显凸出来一个小圆球。

霍司承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霍小饱,他心里冒出一个想法:如果……如果和钟息结婚的人不是他,而是照片上的这个人,那这个世界上就没有霍小饱了。

他把照片朝下,用力按在书封上。

他往霍小饱的方向走,拉开帘子,霍小饱学着小老虎的叫声,两只手抬起来,装成小爪子,故作凶狠地“嗷呜”了一声。

他以为能吓到爸爸,咯咯地笑起来。

可霍司承面无表情地看他。

那眼神不像看他,反而像是观察他,暴戾压抑的信息素开始四溢。

霍小饱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他感到委屈,往后退了一步,又因为腿麻,不小心踩住了窗帘的流苏,没站稳脚底一滑,就扑通摔在地板上。

屁股很痛,他瞬间眼含泪花。

他下意识地喊:“妈妈……”

霍司承自己都站不稳,但本能替他做出反应,他把拐杖放到一边,用手撑在窗台边,俯身环抱住霍小饱,可是他的右腿已经竖立悬空太久,膝盖的断裂还没愈合,越是俯身用力,骨折处的撕扯感越严重。

刚刚抱住霍小饱,痛感就从膝盖贯穿全身,他无法控制地用力收紧手臂,霍小饱一下子疼得哭出声来。

小徐听到声音立即跑进来。

只见霍司承的拐杖摔在旁边,他以一种艰难的姿势单手抱着霍小饱,霍小饱在他怀里拼命挣扎,可霍司承也弯不下腰。

小徐连忙把霍小饱接过来,顺便把拐杖拿给霍司承。

霍小饱被霍司承刚刚的表情吓到了,几天前惊恐的记忆被唤醒,爸爸不是原来的爸爸了,他伏在小徐的肩膀上痛哭。

霍司承一靠近,他哭得更凶。

“你带他回儿童房吧。”霍司承无奈地说。

“好的。”

小徐抱着霍小饱离开后,书房里还回荡着霍小饱一抽一噎的哭声。

霍司承的头又开始疼。

他越是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照片,越是疯狂地回想,那个男人是谁?

他应该认识,因为记忆里有模糊的印象。

其实他更在意钟息,他为什么要笑呢?

可以和一个外人自然而然地微笑交流,却做不到给自己的丈夫一个好脸色吗?从他出事到现在,钟息有表现出半点的心疼和难过吗?他好像巴不得霍司承把他忘了。

霍司承万分后悔。

其实前两天,有那么一瞬。

晨光微曦的时刻,他看到钟息和霍小饱躺在他身边,圆满感迅速充盈全身,真的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哪怕钟息不爱我,我也认了,我想要这样的日子长长久久地过下去。

现在看来,连这个卑微的想法都是奢望。

钟息回来的时候,一楼空无一人。

小徐不在。

他有些疑惑,换了拖鞋径直上楼,刚走到儿童房门口,正好撞上刚从里面出来的小徐,小徐见到钟息,面色一喜,压着声音说:“钟先生,您回来了,小饱刚睡着。”

钟息看了眼手表,疑惑:“怎么这个点睡觉?”

小徐给钟息讲了今天上午发生的事。

“他们在我的书房里玩捉迷藏?”

“是的,本来玩得好好的,不知道怎么了,小饱突然哭了,理事长本来想抱,可他……不方便,把小饱弄疼了,我就赶忙接了过来,把小饱带回儿童房。”

小徐把儿童房的门拉开一道窄窄的门缝,小声说:“小饱哭得蛮凶的,一直说难受想要妈妈,我给他倒了水,他喝了些水,又哭了很久,好不容易才睡着。”

“他说他难受?”

“是。”

钟息进去看了看,帮霍小饱掖好被子。

出来之后,小徐说:“钟先生,那我先下去做午饭了。”

“好,辛苦了。”钟息掩上儿童房的门。

他去了一趟书房,原本是想开窗通风,走到桌边时他猛地停住。

霍司承睡在躺椅里,闭着眼睛。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家居服,和整间书房的色调倒是搭配。

拐杖被随意地丢在地毯上,书房里光线昏暗,小茶几上放着一本钟息两个月前买的专业参考书,被翻开到十几页,大概是太过枯燥,被霍司承弃到一边。

钟息俯身捡起霍司承的拐杖,起身时对上了霍司承沉沉的目光。

原来他没睡着,钟息移开视线,将专业书合起来放回桌上,说:“醒了就回主卧吧。”

“为什么?书房里有什么我不能看的东西吗?”

钟息整理的手停了下来。

第16章

钟息看到了那几张照片。

正面朝下,边角褶皱,像是被人充满恨意地用力攥过,不用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身后传来霍司承的一声轻笑,他语气平静,带着自嘲,“我不确定我有没有资格听你的解释,毕竟你一点都不在乎。”

钟息垂眸不语。

他拿起照片看了看。

他看到自己手里拿着一颗水蜜桃,突然想起,好久没买水蜜桃给霍小饱吃了。

钟息不觉得这些照片有什么奇怪的,他甚至看不出自己是在笑,他认为那只是聆听对方说话时一个礼貌客气的表情,可不管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霍司承都会为此大发雷霆,连质问的语气都差不多。

霍司承失忆之前问:我想听你的解释,我要你明明白白说你爱我。

失忆之后问:我不确定我有没有资格听你的解释,毕竟你一点都不在乎。

钟息感到疲惫。

“从我出事到现在,身边的每个人都在说我以前很爱你,对你和孩子很好,出于父亲的责任,我已经努力调动出情绪去爱霍小饱,但对于你,我没有责任,我对你应该没什么亏欠。”

钟息看到最后一张的时候,霍司承正好说到最后一句话,他的睫毛颤了颤。

他没有回答。

霍司承用一种早有预料的语气说:“虽然从我出事到现在才过了半个月,但我竟然能猜到你不会解释,猜到你会像现在这样沉默不语。”

钟息淡定自若地整理着书桌。

“如果是这样,你到底为什么同意结婚?”

钟息把桌上的书分别放进不同的书柜,这次他大发慈悲地回答了霍司承的问题。

“因为你求了三次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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