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科医生的王府生存指南 第146节
宁咎也坐到了他身边:
“这一仗还不得打个两天啊?”
阎云舟将手边的杯子递给他:
“再给我倒一杯水吧。”
宁咎瞥了他一眼,从他手中拿过了杯子还不忘吐槽:
“将我当丫鬟了?”
阎云舟窝在榻上只是瞧着他笑:
“不敢,只是我这北境第一娇花怎么能自己起身倒水。”
宁咎……
“你还真是能顺杆往上爬。”
已经过了晌午,这半个月来宁咎总是看着让他中午睡上一觉,虽然有抗生素在,阎云舟的伤口他也看的紧,没有发炎感染。
但是那血却实是实实在在地流了出去,这个地方没有输血的可能性,只能靠慢慢养,能多休息就要多休息。
但是今日宁咎想让他回屋的时候那人却不肯走,像是等着什么一样:
“在等消息吗?进屋吧,有人回来也会进屋通报的。”
“它不会进屋,我得看着点儿,免得它回来把这里的鸡都吃了。”
宁咎懵了一下,这在说啥?就在他准备问的时候,阎云舟骤然抬头,眼睛眯了一下:
“回来了。”
天边飞过来的可不正是那天空中的霸主海东青?宁咎有些无语,合着是小白。
小白就是有这个本事,那就是阎云舟在哪里它就能找到哪里,堪称移动的雷达,准确率高达百分之百,百公里油耗一只鸡。
宁咎想着去拆下了小白腿上的信,却发现它的腿上没有信件只有一个蓝布条,他转身去问:
“只有一个蓝布条?是什么意思?”
阎云舟坐了起来,心中的一块儿大石头总算是落下来了,他闭了一下眼睛:
“一切都在计划中,吴寒的主力确实是在白云岭。”
此刻的白云岭堪称人间炼狱,李彦的大军对上吴寒的大军,在数量上其实并不占优势,但是兵者,贵在先机,谁占了先机,谁便多了三分胜算。
此刻率领主力去与之决战并非上策,甚至李寒这一猛将都没有和吴寒的大军对上,而是按着阎云舟的命令,分两个方向,吃掉了吴寒左翼和西北方向的辅军,这两股辅军加起来也有将近三万人。
李寒的骁勇自不必说,雷霆一般迅猛的攻击几乎瞬间将这侧的辅军给冲散了,击溃辅军之后他也并没有恋战,不等吴寒的中军赶到便立刻从一条山谷撤了出去。
一路沿着山谷向上,与突袭北部辅军的李彦会和,他们的兵力对上吴寒的主力虽然没有优势,但是对付辅军绰绰有余,加上本就熟悉他们的行军路径,解决掉这些人什么都不费事儿。
而直到此刻,最纠结的反而是威北将军严华了,他知道从他将布军图给阎云舟的那一刻,这一场战争的胜负便已经注定了,他家中没什么人了,就一个寡嫂带着一双儿女,他早早就已经将人送回了老家。
他年少家贫,当年也是从一个排头兵拼杀到现在的,他随先帝攻打过北牧,遥想当年是何等的熊熊壮志,但是这几年呢?从上面到下面发下来的粮饷甚至不足四成,军中向朝中送礼以图升迁者比比皆是。
就是他也不得不为了保住现在的位置搜寻些稀罕玩意送到兵部,一边厌恶着自己,一边不得不为之,他就想不明白,这才几年的时间啊?如何就成了这个样子?
他以为他训练出来的士兵有朝一日会重新被拉到北境战场,面对外敌,死战不退,方不负男儿铮铮铁骨。
可是现在呢?他对面的那些兵是谁?不是北牧,不是外族,是十几年浴血奋战守着北境边界线的大梁士兵,甚至有不少都曾和他一起冲杀在战场上。
若是没有这些兵将,朝中那些收礼的人早不知道死在何处了,严华握紧了拳头,他是个大老粗,不懂朝局,但是他知道他的刀没办法砍在对面的那些将士身上。
宁咎扶着阎云舟进屋:
“睡会儿吧。”
“我哪能真睡着啊。”
“睡不着,我们就聊聊天吧。”
“你想聊什么?”
宁咎也脱下鞋上炕:
“我在想给你传信的严华,他的府兵送了我一路,不知这一次他的府兵会不会参战。”
宁咎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就算是现在被迫经历了战争,但是那战争在他的眼中也是“正义之战”。
毕竟夺取政权免不了流血牺牲,流血牺牲这一次给这天下换一个明主,虽然赌注大了一些,但是他也可以理解。
可是现在,他清清楚楚地知道,在他们刀尖对面的人有他认识的人,有帮助过他的人,那么一切又另当别论了,是的,人的情绪总是主观的,谁也不能免俗。
阎云舟怎么看不出他的心神不宁?他将人拉了过来,搂在了怀里:
“我给严华留了一条路,只是看他愿不愿意走了。”
宁咎侧头看他,阎云舟的手像是摸小狗脑袋一样在他的后脑处摸了摸:
“其实我和严华相识的很早,那个时候我还是王府的二公子呢,他则是凭着战功刚刚升任的百夫长,也曾一同并肩战场厮杀,今日这一切当年谁能想到呢?不过我赌他会来。”
此刻的白水涧中,李彦和李寒的兵已经汇到了一处,李寒还是有些犹豫地开口:
“殿下四路军就只剩下严华的北路了,一会儿若是战场上见到了…”
他的声音有些犹豫,他和严华其实交情算不上很深,但是也有几面之缘,武将多有惺惺相惜之感,加上这一次他们能如此顺利严华功不可没,可这终究是战场啊。
李彦的手也捏紧了缰绳开口:
“我们不去北路,直奔吴寒的主力军。”
而北路的严华军中的哨兵已经回来了,脸色不太好看:
“严将军,左路和西北路遭叛军突袭,已经大败…”
此话一出军中都有些哗然,但是他们虽然惊,但是心中对这个情况也不是不能接受,毕竟对面的人可是阎云舟啊,大梁不败的战神,仅用三个月的时间就让北牧和羯族不得翻身。
这仗也到了快半年了,无论是吕良还是他们现在的统帅吴寒,都是节节败退:
“将军我们要不要支援吴将军?”
严华坐在马上闭了一下眼睛,仿佛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
“兄弟们,这几年朝廷对我们如何你们心中有数,我是个粗人,不通朝局,但是我知道对面的兵将守了十几年的边疆,过冬的时候兵部连棉衣都压着不给。
我也曾在北境打过仗,那边也有同我一同拼杀过的兄弟,我做不到刀剑相向,也不愿再给朝廷卖命,我决意归顺景郡王,愿意和我走的便跟着,不愿意的我也不勉强,你们自可去支援吴将军。”
军中只有片刻的骚动之后便有人喊出声来:
“严将军你在哪我们就在哪。”
“对,我们跟着你走。”
“反正朝廷也没有给我几个粮饷,我们的田若不是严将军在,都差点儿被狗官抢走,不干了,我们跟着将军走。”
一队的人马就这样呼呼啦啦,浩浩荡荡地冲着白云岭相反的方向而去。
晚霞映着院子一片霞光,外面忽有兵将高声喊出声:
“王爷,王爷。”
宁咎蹭地一下从炕上跳了下来,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儿,暗玄领着外面的那人到了屋门口,宁咎急忙问:
“怎么了?”
“王爷,有一队兵马驻扎在了镇外二十里的地方,说是前来投诚,为首的将军叫严华,这是他让我交给您的信。”
这哨兵很显然也被吓得不轻,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将近两万的兵马啊,此刻守着镇子的兵将不足五千,这队兵马忽然就窜了出来,他哪里能淡定的下来。
宁咎接过了那封信递给了阎云舟,阎云舟打开了信件,其实不打开他也知道上面说的是什么,宁咎凑过去看了几眼,眼角眉梢都带上了笑意。
“他真的来了。”
阎云舟抬眼看了看他哼了一声:
“严华投降你怎么乐的和花似的?”
宁咎扯过了他手中的信又仔细看了一遍:
“严将军高大威猛,为人又仗义,是非分明,具有大义精神,这样的人物加入我们的阵营我如何不高兴?”
阎云舟一把将那信从他的手中又抢了回去,团吧团吧丢在了一边,转过了身:
“是,严将军高大威猛,哪像我缠绵病榻,难怪惹你厌烦了。”
说着他还转身锤了锤酸痛的腿,清瘦的背影更加惹人怜惜,暗玄此刻对自家王爷这时不时的惊人之语已经有了免疫力。
可怜了来送信的哨兵,这,这是他们那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王爷说出来的话?这,真的吗?
暗玄十分有眼力见儿地将那眼珠子都快惊掉下来的哨兵给拉了出去,还体贴地给屋内的两人关好的门,宁咎瞧着那个人又好笑又无语,上前要揽住他的腰,被阎云舟一把将手给拍了下去。
“干嘛?碰都不让碰了?”
“我又不高大威猛,宁公子找别人去吧。”
“我开玩笑的,哪个有你厉害啊?料事如神,严华投降你早就料到了吧?”
阎云舟坐在了一边,严华能来他也是打心里高兴的:
“八分把握吧,你让暗玄备车,我要去看看。”
听到这里宁咎还是迟疑了一下,开玩笑归开玩笑,严华能投降他确实是高兴,但是一百个严华堆在一起也比不上一个阎云舟。
二十里外的毕竟是近两万大军,阎云舟此刻过去,万一有炸,他不敢往后面想。
“要不还是等殿下他们的大军回来再见吧?”
即便严华是真心的,但是那些兵将中谁能保证所有人都心甘情愿?万一有个万一,还让不让他活了?
阎云舟知道他担心,握了握他的手:
“这一万多的兵将能不能真的收入麾下就要看今天了,严华带将士投降,我若是连面都不敢露岂非让人寒心?”
道理宁咎自然是明白,严华的诚意已经足够,此刻他们若是不能坦然相待恐怕会落下钉子,但是他不想阎云舟冒任何一点儿风险,阎云舟拍了拍他的手:
“我不但会自己去,还会带着炮火前去,我已经让人准备了三门火炮,作为送给严华的礼物,他是聪明人,军中的人即便不聪明也应该知道火炮的厉害。
他们此刻驻扎的地方正是我之前交代的地方,我们有防备,他们一样有,所以今日这面是一定要见的,见了才能打消彼此心中的戒备。”
阎云舟能走到今天,自不是光凭情谊和冲动,诚意他有,手段他也有。
宁咎有些好奇:
“他驻军的地方是你交代的?你什么时候交代的?”
“我画了一条线路,沿途在线路上放了岗哨和火炮,不然你以为严华真的能率领一万多人直接便出现在了离我们二十里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