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好茶! 第27节
辗转反侧到不知几点,沈令躺得头都痛了,身心疲倦,却依然睡不着,脑子总有一根弦紧紧绷着,让他无法放松精神。
沈令坐起来,撑着床垫发愣,觉得口干舌燥。
房间里没热水了,沈令轻手轻脚出门,去客厅倒水喝,他润了润喉咙,直到不再干哑想咳,又裹了条毛毯缩进沙发的角落。
似乎这样都比躺在床上更容易睡着。
他闭上眼,按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期盼睡意的来临。
恍惚中,他似乎听到门锁咔哒开启的响声。
下一秒,走廊壁灯亮起,沈令抬头,看见贺闻帆在灯下朦胧的轮廓。
他脱掉外套搭在臂弯,身上是一件黑色圆领毛衣,身形挺拔,气质模糊疏冷,和壁灯暖调暗淡的光分别鲜明,像梦里见过的壁画。
他看见沈令的瞬间也怔了怔,“你还没睡?”
熟悉的声线传来,贺闻帆提步跨过光影界限,像从亦真亦假的梦镜回到现实,沈令猛然惊醒。
他从沙发里坐起来,裹着毛毯就要走:“这就去睡了。”
逃避的意味很明显。
“站住。”贺闻帆说。
沈令一顿。
贺闻帆指了指沙发:“坐回去。”
虽然是命令的词句,但他声音很温柔,把命令也说得像是柔情的询问。
这种低声纵容给了沈令拒绝的底气,他也觉得自己可以拒绝。
但腿脚在这一刻十分不听使唤,几乎是贺闻帆话音刚落,就无比乖顺地坐回到沙发上。
沈令闭上眼,为自己没出息的双腿感到绝望。
贺闻帆洗完手坐到沈令身边,沈令不好意思抬头,就盯着他擦手时虎口时隐时现的痣看。
贺闻帆不强求两人对视,擦过手后将纸巾扔进垃圾桶,十指交握。
“你躲我一个下午了。”他说。
沈令仓惶抬头:“哪有?”
贺闻帆平静地注视他的双眼。
沈令逞强两秒,偃旗息鼓地垂下头。
“还在生气吗?”贺闻帆问。
沈令没说话,贺闻帆看到他乱糟糟的发顶摇了摇。
“那怎么会睡不着?”
沈令不知道怎么解释,从小时候的帐篷和童话说起,会是巨大的工程。
他支支吾吾了两下,小声说:“就是有一点失眠……”
贺闻帆借着昏暗的光线去看沈令的脸色,苍白疲倦,眉宇之间满是困顿,眼神却清亮毫无睡意,眉心轻轻蹙着,有种不堪其扰烦躁忧郁。
贺闻帆手指轻轻收紧,担忧是自己惹沈令失眠。
“下午没解释清楚,”他说,“我确实有点生气,但不是在对你发脾气。”
沈令抬头看他,眼底透露出不解。
这次是贺闻帆先回避视线。
他呼出口气,“我在担心。”
沈令还是不懂。
“我……”贺闻帆话音里罕见地出现了停顿:“我担心你会不舒服。”
沈令睫毛颤了颤,心里闪过些许诧异。
大抵夜晚确实能松懈掉人的精神,在黑夜的保护下,贺闻帆生疏地剖析着自己。
“上次学校门口你生病,是我第一次遇到那样的事。”他低声道。
“你失去意识了可能不知道,你当时状况很不好,安静,没有声息,就像——”
他停下来,没有说出不好的词汇。
“一直到进急救,我都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那种滋味很恐惧。”
贺闻帆叹息着摊了摊手,话说到这种程度也不再回避:“所以我担心你再出现那样的情况。”
“至少在我面前,我不希望再看到那样的事情发生。”
他看向沈令,眉眼忧虑:“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沈令呆呆回望着他,他似乎在想很多事,没有回应贺闻帆,神思悠悠飘远。
贺闻帆看见他睫毛轻盈地闪着,眼瞳像脆弱的玻璃珠,这副模样美丽又缥缈,却分不清眼底的情绪。
“沈令?”
贺闻帆手指发紧。
沈令眼神飘了飘,终于回过神。
“我明白的……”他抿了抿唇。
他简直太懂贺闻帆的意思了。
他把贺闻帆吓出PTSD了。
上至沈令爷爷,下至家里做饭的阿姨,几乎每个见识过沈令发病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点这种症状。
沈令不要太明白。
但让贺闻帆也变成这样,沈令实在愧疚。
“对不起贺先生,”他揪着手指:“其实我也没有那么严重的,不会随随便便就倒,你不要担心。”
“而且,”他顿了顿,欲言又止,末了像是下定某种决心似的说道:“而且我躲着你,也不是因为生你的气。”
既然贺闻帆都已经先对他敞开心扉,沈令也不再扭捏,不能让对方因为误会而愧疚。
“我其实……”
然而决心是决心,尴尬是尴尬,话要出口时沈令还是不好意思。
他垂下视线,很小声地说:“哭鼻子太丢人了,我不好意思……”
说完这句,沈令脸颊都有点发烫,不敢看贺闻帆。
贺闻帆却好像不明白,疑惑地问:“什么?”
“哎呀,”沈令羞得快把毯子的毛都揪掉一把,含糊道:“就是你也没骂我什么,我就哭起来了,还害你哄我那么久,太丢脸了,我这样不好……”
“我不是说这个,沈令。”
贺闻帆扶住他的肩膀,沈令感到他的气息在靠近,抖着睫毛悄悄抬眼。
贺闻帆其实一直不明白,像沈令这样的人,明明应该是万千宠爱,怎么他总有些小心胆怯,习惯性地将一切原因和过错归于自己身上。
“被惹哭的人为什么要觉得丢脸?”
他说:“应该是我丢脸才对。”
沈令恍惚怔住。
他没想过这个问题。
第23章
当晚,沈令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又是怎么睡着的。
第二天闹钟震动时,他已经好好躺在床上,身边被角都被掖得严严实实。
这一觉睡得非常好,醒来的瞬间都还像飘在云端。
昨晚那席谈话在脑海里变得朦胧,被记忆勾画上一层似真非真的薄纱,变得遥远空旷。
有短短片刻,沈令差点以为那是梦。
他懵了几秒,抬手关掉闹钟。
今天一整天都很忙,有店庆的正式宴会,还要另外准备贺闻帆的生日。
沈令无暇多想其他,快速收拾好,悄悄离开酒店。
他坐缆车去了山顶的酒店,租下的小仓库已经事先被打扫过,干净又宽敞。
刘经理、宋雅和小陈哥都先他一步到场,正在铺陈桌椅,往墙上挂小装饰。
沈令关上门放下包,上前两步把要挂在灯上的彩带递给小陈哥。
小陈踩在梯子上不方便拿,见状接了过来:“谢谢小令啊。”
“没事没事,”沈令摆手,扶住梯子:“陈哥你小心点。”
他冲大家笑笑:“不好意思,我来得有点晚。”
宋雅抱着纸箱过来:“没有啊,刚合适,我们也才到呢。”
刘明申附和。
沈令看大家都在忙碌地干活,有点感激也有点愧疚。
“真的麻烦大家了,”他说:“主会场那边现在也在布置腾不出人手,咱们这里人有点少,辛苦大家,等结束回去我请吃饭。”
“真的呀?”
“有饭吃那就不辛苦哦!”
“小令放心,有小东家请客咱不得敞开了吃啊!”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逗得沈令发笑,他活动了下手腕,也拿起几串装饰彩灯帮大家一起挂。
“贺先生您早餐想吃什么?”
“贺先生您待会儿是想继续爬山,还是坐缆车去山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