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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官之后 第58节

改完,他还觉得自己可真棒啊,充满期待等着阿爹表扬。

连大人都看麻了,不知道在心里告诉了自己多少遍,这是你儿子,你是个好爹,不能打死他,然后才微笑着道:“就,有没有一种可能,它要翻译成,来咸安的游侠大多数是少年人呢?”咸安游侠多,少年。

絮果:“!!!”他又忘记断句了!

很多年后,连大人在他的随笔里写下了一句流传好几百年的至理名言——上辈子杀人放火,这辈子辅导功课!

作者有话说:

*絮果对大妞就是很单纯的小朋友之间想交朋友的喜欢。只不过大妞不喜欢说话,也不喜欢交朋友。而絮果也不觉得他想交朋友的人,就一定得也想和他交朋友。希望我文里表达清楚了_(:з」∠)_

*鹦鹉送羽毛有可能是在求偶,这个也是我听我那个养玄凤的朋友说的哈哈哈哈哈。

第70章 认错爹的第七十天:

被辅导功课反复折磨到怀疑人生的连大人,在第二天上早朝的时候仍拉着个脸,颇有种怨种还魂的残念。

因为他的脑海里至今还在萦绕昨晚教儿子先句读、再翻译时,絮果的左一个“为什么这里要分开”,右一个“为什么那里只是语气助词”,哪里有什么为什么呢,这不是一眼就能看出该怎么断的吗?靠的就是一个语感啊。

然后,连亭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儿子就没有一个成体系的语感。

小时候絮果跟着他奇思妙想的娘,讲的大概是江左的吴侬软语;稍微大点进京了,在国子学外舍学的是大启官话;但在絮果平时的生活里,又无时无刻不充满了不苦这种雍畿碎嘴子,雍畿话并不是官话。更不用说还有影响絮果最多的好朋友闻兰因,那是个地地道道的北疆人。

这么多方口音同时伺候絮果一个人,而他又正好处在像个海绵一样来者不拒、吸收各种知识的年龄,最后的结果就是絮果好像什么都能说点,又好像什么都说的不是很明白。

有天他从外舍回来,甚至莫名其妙就学会了倒装句。

“吃了嘛您?”

在官话的大框架里,带着天南海北的抑扬顿挫,各地方言里的优点未必能保持,但缺点却是一学一个准,堪称五毒俱全。絮果要是再小一点,连亭说不定还要担心他儿子会不会被狐獴的哨兵叫声带跑偏。

总之,连亭觉得不会断句也不能怪他儿子。要怪就只能像个反派一样去怪这个世界,怎么想都是这个垃圾世界的错,毁灭算了!

其他朝臣根本不敢靠近气压越来越低的连厂公,尽可能地都在绕道。

只能说,连大人是个好爹,他再怎么生气,也不会对儿子发火。甚至早上还很违心地夸了絮果大半天,因为哪怕儿子只是有微小的进步,他都有一种感天动地、苦尽甘来的错觉。

但他却并不是一个好同事,昨晚攒的火气都发泄到了今日的早朝上,看谁都是一副面色不善的样子。

当然,这里必须客观的说一句,这一日的早朝本身就火药味挺浓的。

朝堂上的大老爷们好像总在吵架,就仿佛他们整天就没有其他事可做了,只有党争才是唯一的主旋律。两三年前,大家在吵小皇帝要不要认爹,两三年后……大家什么都吵。

好比毫不意外的,淑安驸马受伤的事在第一时间被御史提了出来,有人就顺势质问了东厂为何会介入此事。东厂会未卜先知不成?秦驸马刚刚受伤他们就冲了进去,怎么能保证这不是一场钓鱼执法?如果此事真的与东厂有关,那东厂是不是该避个嫌?如果只是普通的民事,那也用不到东厂这把杀牛刀吧?

他们的言下之意,说白了就是希望东厂能把王氏兄妹交出来。

“交给谁?”连亭嗤笑。

对面一边害怕,一边据理力争:“大理寺,刑部,哪个不行?”东厂会管这种事情才比较奇怪吧?

连亭更想发笑了。

因为不管对方是想借由王氏兄妹来做年娘子的文章,还是对方就是王氏兄妹敢背叛年娘子的底牌,这是漏了狐狸尾巴来捞人,都让连亭更加确定了他顺着这条杆子往上爬的决定是对的。他和闻来翡的想法一样,要把属于絮果的东西都拿回来!

小皇帝和杨太后在上面听着,只觉得愧疚极了,贤安大长公主已经把什么都和他们说了。他们觉得连亭会管这个事,完全就是在替皇家处理家族内部事务。

偏偏他们还什么都不能说,因为要照顾淑安长公主的情绪。

虽然淑安现在因为女儿“丢”了,重心都在于找女儿,但也不代表着她这个恋爱脑就完全不在乎丈夫了。小皇帝甚至一度差点就听了阿弟闻兰因的“谗言”,下旨给秦驸马改名叫秦招子。不过……因为有淑安长公主在,那就只能是想打老鼠又怕砸了玉瓶。

小皇帝在龙椅上急得不行,不知道该怎么给连亭解围,连亭却一点没慌,只恨不能跳出来更多的人,好给他寻找突破口。

可惜,不等几个回合下来,就又有了其他事转移朝堂矛盾,连大人没能如愿。

有人再次上奏,希望杨太后能够开始考虑陛下的大婚人选。

是的,这些朝臣的脑回路就是这么自相矛盾。面对年仅十三岁的小皇帝,他们一边坚持认为他的年龄太小,不足以亲政,一边又觉得陛下已经大到足以选后议婚。

——你们这些人不要太荒谬啊。不苦大师锐评。

连亭在第一次听说有朝臣建议太后此事时,只觉得好笑,没想到他们却一次比一次认真,如今已经俨然能搬到台面上来讨论了。连准皇后的人选都有了好几个,大臣们各自战队的态势也非常明显。

虽然按照老闻家的祖训,为防止外戚干政,皇后肯定要从民间采选,不能出自五品以上的官员之家,但上有规定下有对策嘛。

好比,杨首辅老妻娘家的冯氏子女。

冯氏是个很特别的家族,祖上也曾经阔过,绵延了几辈后男丁一代不如一代,后来一度衰落到已经被从雍畿的权贵圈除名了,但最近的这些年又另辟蹊径、依靠裙带关系重新活跃了起来。其中,他们最杰出的两次联姻“押宝”,一个嫁给了杨首辅,另外一个嫁给了廉深。

前者保了冯家近二十年的荣耀,后者……

虽然冯家也很希望如今已经调任刑部侍郎,同时暂代刑部尚书的廉深,能够尽快去掉这个“代”字,好出阁入相,以备杨首辅哪日致仕了还能继续有人照拂于他们,延续荣耀。

但即便廉深真的有朝一日能接替杨尽忠成为首辅,冯家其实也是不满足的,他们的贪婪与胃口被一日日喂大,也不知道是真的蠢,还是被人吹捧撺掇的,竟滋生出了试图让家中的女儿们出个皇后的妄想。

冯家的男丁虽然也有入朝的,但都不是正经科举出身,走的是官学的国子监名额,他们没有一个人的品级超过五品。那么从规定上来说,父母双全的冯氏女就有资格进宫待选。

在冯家看来,杨首辅不可能不帮他们,而只要杨首辅发话了,冯氏女当皇后那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吗?

但这其实是冯家擅自决定的,他们以势压人,让杨党内部的小官在朝上公然对十三岁的小皇帝提起了婚事。杨尽忠是真的不知情。

可其他本就有小心思的朝臣可不管这个,他们看了看在帘子后面越坐越稳的杨太后,心想着不能所有的好事都让你们杨家占尽吧?于是,他们也开始有样学样,从姻亲、远亲、学生弟子的家中挑挑选选,只要看见个合适的就开始上书。

哪怕最后不能为后,当个妃子也行啊。天子的少年夫妻,多大的福气。

小皇帝面对龙椅下的群臣,总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块唐僧肉,还没开始西行,就已经被各方妖魔鬼怪给惦记上了。

连亭正要开口,他斜后方的詹韭菜詹大人就一步迈出队伍,开始喷人了。这位詹大人在官场起起伏伏的原因之一,大概也有他是个敌我不分的喷子的因素。他应该算是清流派,只不过他一般都是对事不对人,只要是不平事,他都要说两句。

在别人看来,就是典型的“你的谏言我喜欢,你的家门记得关”。

面对群臣逼着小皇帝大婚这事,在詹大人看来就挺神经病的。不管推荐的人里有没有清流一派,他都选择了直接开怼:“敢问各位大人是几岁成的婚?家中儿子、女儿又都是几岁?十三岁知道什么叫夫妻吗?”

连亭生怕他下一句是,这么着急,是要赶着投下辈子的胎吗?

当然,詹大人还是要命的,他没有这么说,只是转而点对点的开始输出:

“您说这姑娘秀外慧中,持家有道。但年芳十一?女学的外舍都没读明白呢吧,持的哪门子家?”

“什么?您这个上书的娘子国色天香,已经及笄。她既然不是您家亲戚,您又是从哪里见过的闺阁小姐的模样?如果您没有见过就说了这样的话,是有意欺骗陛下吗?”

“还有您,什么叫孩子的父亲不错,孩子长大后就肯定不错?敢问令尊官居几品啊,可有入朝?如果他都入不了,您是怎么入的?这饼让您画的,不行去千步廊出摊吧,估计辅兴坊的胡麻饼都没您画的香。”

一连串就像是连弩箭矢的话,精准扎中了每一个朝臣的玻璃心。

……

下朝后,连大人就马不停蹄的进了后宫请安,给小皇帝和太后分析了一波催婚背后所代表的利益链博弈。好不容易讲完了,刚从宫里出来,还没有来得及去东厂的衙署,就先接到了外舍夫子请家长的消息。

是的,九岁的连絮果小朋友,迎来了人生中第一次请家长。

连亭当时一身上朝的绯红色常服,一听这事也顾不上问为什么了,直接就翻身上马,前往了东城的国子学外舍。

不管儿子是因为什么被请家长,连亭都挺着急的,因为他怕絮果吃亏。如果是絮果自己犯的错,连亭怕他被夫子训得太重;而如果是别人和絮果打架了,他又怕絮果受伤。思来想去,连大人还是三观很不正的觉得,最好的结果就是絮果把别人给打了。

对方要钱赔钱,要道歉他就摁着絮果给人家道歉,只要他儿子别受伤就行。

但偏偏……

最糟糕的结果还是出现了。

连亭赶到时,就看到絮果脑袋上绑着纱布,一个人慌乱无助地坐在木椅上,垂着小小的脑袋,双手不安的攥着袍角,就像是被风雨压弯了的小苗,看上去可怜极了。

当然,这个仅限于亲爹的滤镜视角。

事实上,絮果并不是一个人。他怎么可能是一个人呢?闻兰因肯定在他的旁边啊,他俩的书童也在,还有外舍的大夫。除了这些围着絮果转的人,房间里还有很多其他人,乱哄哄的,场面不比菜市场好多少。

杜直讲是劝了这个劝那个,屋子里已经来了好几方的家长,看上去都气的不轻。

连亭是最后到的,也是最不好惹的,当他带着人、沉着脸出现在大门口时,所有人都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甚至闭了嘴。生怕东厂的刀下一刻就要夹在自己的脖子上。

连亭也迅速看明白了如今的情况。

他前面来的家长已经泾渭分明的分成了两派,一边是以杨乐的爹娘为首的杨党;一边就是虽然孤军奋战,但舌战群儒的詹韭菜詹大人。

不苦也急匆匆的在连亭身后跑了进来,他没想到连亭来的比他都快。他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一边直接大咧咧的不顾众人的沉默与惊恐,就跑去问了絮果:“怎么来了这么多人?你在外舍打群架啦?”

絮果:“QAQ我没有。”

絮果就还挺无辜的,他本来是去劝架的,真正打架的事杨乐和詹大人的一双儿子。他刚好路过,定睛一看,好家伙,这对双生子有点眼熟啊,不就是之前在梨园门口遇到的吗?然后,他就想上前试图帮忙把他们分开,结果反而被不知道哪里来的瓦片给打破了头。

絮果当下就哭了,但……他也算是个狠人,一边哭一边还手,嗯,就反正是不可能吃亏的,浴血奋战,打的杨乐吱哇乱叫。

连亭也是这时才注意到,杨乐受的伤可比絮果严重。

突然就放心了下来。

第71章 认错爹的第七十一天:

打架事件的起因一目了然,杨乐想欺负詹氏兄弟,而兄弟俩不想给他欺负。

准确的说,杨乐一开始欺负的只是詹氏兄弟中的一个。这兄弟俩的小名很寻常,一个叫大宝,一个叫二宝,被欺负的是二宝。

大宝和二宝是最近才转学来的新生。

国子学外舍各个学斋里的学生流动性还是挺大的,因为大多数孩子都只能随着父亲的官运走走停停,他们就像居无定所的蒲公英,远方传来的风把他们的父亲吹到哪里,他们就只能随波逐流地飘到哪里。

就好比两三年前被杨尽忠推出去背锅的赵克知,他的孩子赵小郎当时也在外舍上学。后来赵大人被一撸到底,赵小郎就再也不能在外舍读书了。

某天一觉醒来,他便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赵小郎当时还是杨乐玩得比较好的一个小弟,但杨乐对此的反应还不如絮果大,因为他早就习惯了身边的衙内圈子来来回回。

有人走,就会有人来。

“他们只是旁听生。”杨乐扶着伤口,嘴欠的插了一句。

国子学外舍的旁听生和插班生是有很大区别的,至少在杨乐看来是这样。

插班生是正式的外舍生,他们只是因为随祖父或者父亲外调,之前在外地上官学,等祖父或者父亲高升回京,他们也就理所当然的来了国子学。

旁听生则不同,他们不是正式的外舍生,他们的祖父或者父亲的品级并不足以让他们在这里读书,他们只是由于这样那样的原因而获得了享受一样教学资源的机会。好比家里有些官学的关系,或者读书的成绩格外突出。

从絮果他们上学的第二年开始,就陆陆续续有了旁听生。每个学斋里都或多或少都有几个,只是他们并不会算在学斋的总人数里。

以詹大人这个起起伏伏的官运,自然是不够资格荫庇大宝和二宝上国子学外舍的。但他的妻子非常希望自己的一对儿子能够出人头地,用毋庸置疑的优秀让那些至今还在说什么“双生子不祥”的人闭嘴。

大宝二宝也很争气,连续几年都在全省的外舍联考中获得了第一和第二的好名次,算是他们自己考进的国子学外舍。

只不过即便如此,他们依旧会被一些正式学生排挤。

“旁听生也是我们的同窗!”絮果生气的看向杨乐,他在此之前其实也不知道杨乐和双生子打架的具体原因,只是稀里糊涂就卷了进去。但是听杨乐这么一说,他就懂了,杨乐又来了,“他们不是你任你差遣的仆从!”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传下来的陋习,但在外舍里确实有这样的风气,一部分正式生会差遣旁听生当跑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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