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二代被迫从头再来 第73节
说完,他又闷声割草,镰刀唰唰唰地,像把烦乱都一刀斩了似的。
卢文呆呆地看他,他读书和颜君齐有什么关系?
卢文把草装进背篓里,琢磨了好一阵才想明白卢舟是怎么想的——颜君齐是他们村出名的神童,从三岁就开始读书,卢舟没颜君齐聪明,如今都十岁了,如果颜君齐读了十几年都考不上秀才,那卢舟就不敢读了。
大伯不在了,他们家全靠大哥赚钱养家,以卢舟的性格,是绝不肯让大哥供他读十几年书的。
卢文顿时也有些替卢舟发愁。
是呀,他大哥都十七了,要不是大伯没了,都是说亲的年纪了。现在就常有媒婆到杂货铺打听呢。
再过十年,卢栩怎么都该分家了,就是不分家,卢舟也二十了,也是盖房说亲的年纪了,哪能让他哥再供他吃喝读书?
别说卢舟不好意思,换成他都不好意思。
卢文不吭声了,第一次期盼颜君齐能考好点,给卢舟些勇气。
考场中,颜君齐不紧不慢地答题。
没有草稿纸,一次完成,落笔难悔,即使打完腹稿,书写时也要步步小心,他写得不太快,提着一口气,默念一句,再稳稳地写一句。专注、紧张,不知不觉中让人神经疲惫。
太阳开始西斜,已经到了可以交卷的时间。
颜君齐绷着神经收尾,放下笔瞬间,觉得整条手臂都发酸。比他抄半本书还累。
他吐出一口浊气,将卷子默默检查一遍,起身示意交卷。
交完卷,颜君齐示意去上厕所,又打水洗了把脸,回考棚路上,他看见有人从他面前被拖出去,不知是考到中途晕过去,还是生病撑不住了。
一整天滴水未进,颜君齐嘴都干透了,从床下篮子取出水壶和水碗,慢慢喝着。
热水早就冷透了,考完颜君齐觉得有些冷了,到酉时发蜡烛时,天上下起了小雨。
还没交卷的考生慌忙地遮雨,细密的雨没有止息的架势,颜君齐鞋面湿了,考场也开始乱,纵使巡考的士兵的考官呵斥,打湿了卷子的考生也再无希望了。
颜君齐撑起伞将衣物食物都放到伞下,鞋子脱了放到床板上,干燥的泥土被雨水溅,泛起一股泥土的腥气,四面八方都能听到考生绝望的哭声,他不住望向考官,不知道已经交的卷子有没有被雨淋湿。
好在雨下得晚,大多考生已经交了卷。
晚上考场发蜡烛,但考棚无顶,阴雨连绵,蜡烛没一会儿就被浇灭。
更麻烦的是考生们衣服被褥被淋湿,考试还有一天,不少人要穿着湿衣服过夜。
只有少数人带了伞,没伞的只好将衣服撑到头顶,聊胜于无的遮挡的。
卢栩撑伞跑到校场外,守卫巡逻的士兵全在雨中站着,闲杂人等不能靠近,谁急也送不进东西去。
他才到不久,就见有士兵拖了几个考生出来,那几个考生又哭又笑的,形状癫狂,给卢栩吓了一跳。
没一会儿,他看见马若奇的书童和小厮也跑来了,卢栩询问,才知道马若奇没带伞,也不知道人现在是什么情况。
雨下了两个多时辰,在校场外徘徊的人在宵禁前全被赶回去。卢栩和马家书童等到戌时,听见考场内收卷子的锣声,也没考生再出来了,好歹松口气。
起码都好好把卷子交了。
第二天一早,卢栩就到考场外等了。
来等的人还挺多,马家的小厮书童都是吃完早饭就来了。
不到中午,马若奇堂弟哭着出来了,他昨夜淋了雨,一上午恍恍惚惚,不小心撞倒了墨,把卷子污了,就是昨天答得再好也没戏。
到下午,出来的考生渐渐多了,咳嗽的,打喷嚏的,许多考生都病恹恹的。
马若奇一出来,脸红得都不正常,卢栩一摸,高烧,赶忙让小厮背他先去医馆看病。
都烧成这样了,能答好题吗?
卢栩忧心忡忡等颜君齐,一直等到太阳西斜,颜君齐才背着包袱提着篮子出来。
颜君齐一抬头,视线还没扫过半圈,卢栩就冲到他面前了,上手先一把按到颜君齐脑门上,把颜君齐按的一懵。
“没发烧!”卢栩挺高兴,接过篮子和包袱,一抹,包袱都是潮湿的,想来颜君齐这一天一夜过得也不怎么舒适,忙问:“你有哪儿不舒服吗?”
颜君齐摇头:“我没事。”
卢栩还是不放心,拉着颜君齐到医馆瞧。
医馆人满为患,都是考生,还有些家境清贫的,连药都吃不起,只能喝碗姜汤。
不过他们症状一样,全是风寒,不严重的喝完姜汤也能撑过去,卢栩没在医馆多留,陪颜君齐回去放好行李。
另外三个考生也回来了,文丘县那名考生见卢栩买了伞,也买了一把,崇宁县两人没买伞,好在他们头一天交卷早,身体也好,淋了半夜雨,只有些咳嗽,还是顺利完成考试。
卢栩见他们几个都有些病状,找老板娘买了一大块红糖,要了一大块姜,跑去厨房熬姜汤去了。
卢栩糖放得足,姜放得更足,辣得四人直吐舌头,晚上吃素面嘴里都一个辣姜味儿。
第二天,几人状况好转,也到了道别的时刻。卢栩打算在州府多留一天,和船夫约好了明天中午在晖棠镇码头见,另外三人,却不打算再在州府浪费钱。
几人换了姓名地址,约定府学再见,却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考入府学。
来考的,约有四百多人,录取只要六十人,其中只有前二十是正录,经过几次考核,通过就能明年秋天继续考乡试,后四十名都是补录,进府学还要交钱,考核进不了前面,连乡试资格都没有。
刚考完没人说丧气话,只是相互鼓劲再见。
考完了,总要犒劳自己,卢栩先拉着颜君齐去那家羊肉铺子吃羊肉,再去尝尝这两天他发现的好吃的小吃,然后再到州府的书局逛逛。
州府的书局可比观阳大多了,书局主要开在两条街,一条就挨着府学,一条在对角的街。
卢栩:“我打听过了,府学旁边卖的都是圣贤书,对角那边卖的都是话本。”好些都是观阳根本就见不到的书。
颜君齐进了书店犹如鱼进了水,翻书时愉悦的表情比卢栩吃羊肉还快乐,卢栩原本还想带他去看看闲书的,但看颜君齐的模样就知道不用了。
一个学霸,大概是不会像他一样沉迷故事书的。
卢栩任他挑着,自己也慢慢悠悠逛。
颜君齐在圣贤书堆里就挑花了眼,摸着袖中的钱袋,精打细算着能买什么。
颜母刺绣攒的钱足以家用,他抄书赚的都自己管着,除了偶尔给文贞买糖,几乎没有花销,这次出来全带在身上。
他们出来,船费和住宿是颜君齐付的,吃饭和零碎的钱全是卢栩掏的,他口袋里还有几两银子,印书买不起,手抄书还能买两三册。
颜君齐细细地比着,有些他听说过却没看过的,干脆在书局边看边记了。
他们在书局消磨了一整个下午,店里都没什么人了,卢栩拿上伙计推荐的几本有插画的蒙书,问颜君齐哪个好。
“我给卢舟、卢文,还有石头他们选两本,你看看哪个常用字多,平时写个名字记个账还是要的,不能总在纸上画横竖。”
颜君齐这才发现天色都暗了。
大岐是有专门的算经的,和律学、书学一样,曾经还是吏员考试的一门。除了常用字多的《蒙林》,颜君齐还给卢栩挑了本《算经》,只是那本算经,又贵又枯燥。
卢栩毫不犹豫地掏钱,“知识的事怎么能嫌贵呢,我瞧卢文、卢舟都挺聪明,还有卢轩、寒露、小满、小雨他们,反正他们爱在杂货铺玩,都学学算数,帮我爷爷记账吧。”
除了才五岁的卢福、腊月,一岁的卢锐,他那群弟弟妹妹们卢栩一个也不打算放过。
别的不会,名字和常用字要认得吧,算盘要会,三位数的加减法,和九九乘法表总要会吧!
三年级语文数学,谁学不会谁挨打,大哥就是这么慈爱。
卢栩兴冲冲选好书,问颜君齐要买哪本。
颜君齐只选了一本。
卢栩:“就要一本吗?”
颜君齐点头,“若考上了,我再来看剩下的。”
卢栩怔了怔,随即笑起来。
真自信呀!
看来君齐考得相当满意。
结完账,时间已经不早,卢栩原本打算去附近的知名景点逛逛的,也只能作罢。
他和颜君齐绕着府学外墙逛了一圈,当做提前熟悉环境。
若颜君齐考上了,以后就要到州府读书了。卢栩闷头走着,一时又生出些怅然。
他都习惯每天回家跑去颜君齐书房聊一会儿,遇到什么事找颜君齐商量了。
卢栩抚过头顶的垂柳枝,踩着府学外的石子路,叹口气,“要是你来州府读书,我一定会想你的。”
第69章 看图识字
回程没了来时的紧张,卢栩和颜君齐背着买好的礼物,雇了辆驴车到码头,和船夫一起在岸上吃了顿饭,补足了东西,才慢悠悠往回走。
到晚上他们错过可以停靠的码头,干脆也不赶路,宿在船上,撑开船舱窗户,点火烤馒头,在船上看星星赏月亮。
四野无人,野旷天低,薄云遮月,繁星更明,空寂中卢栩都生出阵悠然。
“从前我从家里出来,走山路到观阳,早上出门早,也能看到一大片星星,就是走得太累,还是坐船舒服。”卢栩靠到垫子上,仰躺着,感觉身下水流过船底,时间都流慢了似的。
“啊。”颜君齐应一声,人有些头晕,又无比的放松,醉了似的没什么形象靠在另一边,自从他得知父亲死讯以来,这晚是最放松的一夜。
等船到了观阳码头,卢栩活动活动僵硬的四肢率先跳下船,才把行李递给谭石头,却在码头巡逻队伍看到了让他无比意外的人——罗慎。
卢栩当即顾不得什么了,撒丫子就跑,直奔罗慎,“罗大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路上可顺利?我弟弟怎么样?大伙都还好么?”
罗慎连他人都没看清,耳朵又是一阵嗡嗡声,他皱皱眉,沉稳道:“昨日回来的,你弟弟很好,负责在军中后方运粮草。”
卢栩狠狠松口气,不住道:“太好了,太好了!那……”
罗慎:“裘虎随军去了前线。”
卢栩兜头又是一瓢冷水,“前线?”
跟在他后面跑来的谭石头当即愣在原地。
罗慎道:“裘虎在军中表现英勇,才被选拔入了主力大军。”
卢栩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颜君齐走近,问道:“如今主力可还在朔州?”
罗慎看看他,摇头道:“大军已向西开拔。”
向西……
卢栩全然没概念。
他只知道隆兴北边是朔州,朔州西边是哪儿?
谭石头问:“大虎哥他们都没受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