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吃饱我嫁给了新帝 第165节
祝子翎注意到他手臂肌肉不断的紧绷和克制,再想到刚才容昭为了不让他碰才扔开手里火炭的动作,顿时越发心头发酸,仰头看了看他仍旧显得陌生抗拒的神色,缓慢地眨了下眼睛。
以对方的武功,原本即便抓住刀刃也不会造成这么深的伤口,显然是因为情急,这才没能尽量保全自己。
把自己烫伤成这样还是不松手,说了也不听,却因为他可能烫到就立刻放了手。
明明眉眼间还是写满了阴鸷暴戾,唯独连用力碰他一下都小心克制……
祝子翎在最初的生气和心疼过后,又回过头来想了想这些,心中不由阵阵酸胀。
不知不觉间,一滴泪珠悄然从他眼角滚落,在空中划出一线晶莹,坠落到容昭布满狰狞伤口的掌心。
容昭看到这一幕,身体突然微微一颤,眼中的血色像是骤然被这一颗泪珠涤净,开始快速变得清明起来。
容昭手上的伤口虽然看着可怖,但好在只是皮外伤,在祝子翎几乎竭尽全力释放的治疗异能下,速度飞快地愈合着。
坏死的焦黑部分脱落,长出新生的血肉。仿佛切断了手掌的伤口快速愈合,涌出的血液尽数滚落殆尽,重新变得光洁如玉,就像根本没有受过伤一样。
而这治疗异能也不光只是治外伤。被传染得头痛的毛团慢慢恢复了正常,意味着容昭大脑里不受控制的头疼逐渐趋于缓解,开始一点点恢复了理智。
祝子翎注意到容昭眼中的暴戾逐渐消退,开始有了他熟悉的神色,顿时惊喜:“王爷恢复了?”
已经清醒大半的容昭还记得刚才发生的事,他扫了一眼愈合速度快得妖异的手,神色复杂地看着祝子翎:“……王妃怎么会来?”
祝子翎见状知道他确实是恢复神智了,听到这仿佛不希望自己来的话顿时不满起来,瞪着容昭:“我还没问你呢,这么严重的病你不跟我说就算了,居然还去抓烧红的火炭自虐?”
“不是说你发病也只会破坏其他东西吗,今天是怎么回事?”
“叫你放手还不放,要不是我来,你是不是要把手彻底烫烂了才过瘾?还是干脆就想吞炭自杀?!”
祝子翎越说越气,微微咬牙鼓起了脸,瞪着容昭,眼睛都有些发红,“难道王爷还想要我不来,等你真出了事再在旁边束手无策地看着吗?”
容昭没料到祝子翎竟会这样质问他,一下子怔住了。
这还是祝子翎头一次露出这样委屈得要哭的模样,容昭看得不由一阵心慌,几乎立刻就想把他的要求都应下来。
然而想到刚才刀尖已经抵上祝子翎心口的那一幕,容昭抿了抿唇,还是轻声说道:“王妃来太危险了。本王过了发病这一阵就行,不会出什么大事,就是一点烫伤而已。倒是王妃,若是真受了本王一击,后果不堪设想。”
容昭微微垂眸,淡淡道:“下次王妃还是别再过来了。”
“胡说八道!”祝子翎闻言一下子生气起来,抓紧了容昭的手气势汹汹地瞪着他,“你根本就不会攻击我,不许找借口!”
“王爷要是再这样糊弄我,以后你干什么我都跟着,上朝上战场我也要一起去,免得王爷再突然发病。”
容昭听到这话不由神色微僵:“……”
“至少我在的时候,王爷伤重了也还能治。”祝子翎哼了一声,目光灼灼地盯着他道:“王总管都说你现在病情好很多了,发病前都有征兆,也不会伤害自己,这次究竟是为什么反常?”
“是从那个刘太监那知道了什么不好的事?”
容昭一怔,蹙了蹙眉,看起来似乎并不想要告诉祝子翎。
然而祝子翎显然是不问出来就不会善罢甘休了,认真说道:“王爷要是非不说实话,那我就找毛团问了。”
“……”
容昭深吸了口气,到底拿祝子翎没办法,沉默片刻后,声音低沉地开口:“那刘太监一见到我,就立刻想到了一桩事。”
“我母后曾被先帝下了不孕药,所以婚后才迟迟未有生育。”
祝子翎闻言顿时睁大了眼睛。
他没想到听到的竟会是这样惊人的事,祖父给自己的母亲下不孕药,难怪容昭知道后会受刺激……
虽然容昭还是出生了,但先后既然被下了不孕药,那怀孕生产定然比一般人要艰难许多。先后恰是因难产逝世,若是没被下药,兴许就能身体康健至今呢?
祝子翎想到这儿,顿时忍不住在心里替容昭咒骂起先帝来。
但容昭想的却不是骂先帝。
他垂下眼睫,沉沉继续道:“若是不怀上我,母后虽然不被皇帝所喜,但也始终是一国之母,不会未及二十便难产而亡,兴许未来还能安安稳稳地当个太后。”
“靖国公府虽然被皇帝忌惮,仍旧会受打压,但皇帝本身软弱,手段不会太过激烈,足以及时让祖父抽身而退。”
“偏偏……偏偏本该不孕的母后怀了我。还是个皇子而不是公主。”
容昭的声音一句比一句低哑,说到这儿越发干涩。
“母后被下过药伤了身体,意外有孕还要生下来,生产时注定会出事。而外祖有了一个嫡皇子的外孙,皇帝对靖国公府的忌惮之心骤增,本来软弱的家伙这才突然心狠手辣,由人罗织罪名将我外祖一家诛族……”
“若不是我偏偏意外托生在母后腹中,本来这些都不会发生。”
只要没有他,先后和靖国公三族就算不能一生幸福美满,至少也不会落到如此惨烈的下场。
只要没有他……
本该也没有他。
容昭抬眸看着祝子翎,仿佛自虐般沉声对他说道:“我确实是……克亲克母之人。本不应该投身于世才对。”
第137章
经过了祝子翎这么长时间的暗中治疗, 容昭的病情本身已经好了许多。而且他对于靖国公被人陷害的真相早有诸多猜测,心知肯定是些腌臜手段,即便审问的时候会听到不好的事,原本也有把握自己能够控制住, 不会被刺激得发病。
然而没想到突然得知的, 却是先帝竟用了这种龌龊手段, 早早算计他母后的事,容昭一时间猝不及防。
他看似对外界的恶意流言不屑一顾, 并未放在心上, 但终究还是因母亲难产而亡和外家三族的惨烈下场藏下了心结。
平常容昭向来理智,并不会那么脆弱, 将亲人遭遇的这些灾厄都归咎于自己。
女子生产本就是鬼门关, 容易出现意外,而靖国公三族的遭遇, 更该归因于有心陷害的罪魁祸首,容昭只一心要为他们平冤昭雪、报仇雪恨。
但即便如此, 在失去了会关心自己的所有亲人,身在皇室却无亲无靠,被所有人说成是不详的煞星的时候,他心里未尝就没有真的起过念头,怀疑自己是否真是所谓的不详之人。
这种软弱的想法一直被理智和更强烈的仇恨掩盖着,这才始终不显,然而今日骤然得知母亲离世并非意外,而是生下他的必然代价,容昭在那一瞬终究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心里一直隐藏着的隐忧顿时被彻底引爆。
先帝和永宣帝为了稳固江山,当初主动求娶齐蕊。靖国公本来并不想让女儿嫁入深宫, 是皇家许下了百般好听的承诺,这才不得不松口答应。然而这两个人却是一个人早有算计,一个人过河拆桥,口蜜腹剑,生生残害了整个齐氏一族,实在恶心至极!
容昭瞬间便被一阵暴怒冲散了理智。同时被冲散的,还有那平日里克制着软弱自厌情绪的屏障。
容昭霎时间便被强烈的自责所淹没了。
只要没有他,先后、靖国公,还有齐家百余亲族,应是仍能好好活着的。
若是他的母亲,他的外祖和那些血亲们,知道是因为他的存在才直接导致了他们那样凄惨的下场,定然是埋怨憎恨,宁愿他不要降生于此的吧。
虽然是被人不怀好意传出的流言,可如今看来,他恐怕确实就是那个克亲的煞星,真正关心他的母亲和外祖一家被妨碍到惨死,反倒对他冷淡厌憎的皇室这边却是安安稳稳……
多么可笑。
容昭心中冷嘲,却并不能真的笑出来。他盯着神色怔怔的祝子翎,眼中神色晦暗不明。
知道他是这种会妨害亲近之人的灾星,祝子翎会怎么样呢?
恐怕也会从此恐惧厌恶,开始躲避他吧。
容昭知道若是不想让祝子翎离开,不想看到对方厌憎惧怕的眼神,他应该把这些瞒下来才对。而且会被他克到的兴许也只是血亲,王向和他们跟随多年都无事,祝子翎或许也并不会受影响。
对方一心依赖爱慕他,只要他想,自然可以想办法将人一辈子拘在身边,不给祝子翎任何远离的机会。
但容昭还是没能这么做。
即便明明知道对方的反应多半会是他不想看到的,容昭却还是忍不住想要知道祝子翎的真实想法。
祝子翎会直接把排斥放在脸上吗?还是选择找机会悄悄远离?
或者……还会有那么一丝微弱的可能,并不介意这些,对他一如既往?
想到方才祝子翎对他受伤发病的担忧和焦急,容昭不由地屏住了呼吸,心里不自觉冒出一股微弱的希望。
他看着祝子翎,眼眸幽深,却见少年面露惊愕,只怔怔地看着他,半晌没有说话。本来紧紧抓着他衣袖的手,似乎也渐渐的松开了。
“……”
容昭的眸光一点点沉了下来。心也一样。
是了,知道夜夜同床共枕的人原来会带来可怕的灾祸,怎么可能不感到害怕厌恶呢?
他早已猜到了结果,又在指望什么?
更何况……
祝子翎跟他本就不一样。
容昭一身冷冽,淡淡垂下了眼睫。
他早已发现祝子翎是他的灵丹妙药,而且身上颇多神异之处。又有毛团这样确实成了精的小妖怪在,祝子翎显然也不是凡人。
然而方才对方治疗他伤口的速度,还是让容昭十分吃惊。
那已经不仅是普通神异的范畴,完全称得上是真正的仙术了。
容昭突然清晰地意识到,祝子翎跟他是不一样的。
对方是能使出此等仙术的神仙人物,而他却只是一个连命都要苟延残喘的凡人。
即便他身上的毛病可以被祝子翎治好,但凡人想要跟神仙厮守,岂不也还是痴心妄想?
容昭意识到这点,心里便沉沉压了一块大石,只是因有其他诸多心绪堆叠,并未立刻显露,而是不欲多想,也未敢提及。
再说若祝子翎并非神仙,而是什么精怪,那些故事里常有凡人叫破精怪身份后,精怪便抽身离去之事。容昭怕一旦说破,就要导致祝子翎离开,方才便刻意避开了刚才发生的事。
然而现在看来,痴心妄想终归是痴心妄想罢了。
哪怕他不提,也不过只是让自己的美梦多延长了这几息。
他不光是寿数无几的凡人,还是个灾星,怎么看都不可能跟神仙似的祝子翎匹配。
之前的亲密无间让他燃起了不切实际的希望,可惜终究只是一场大梦,如今便已经要到梦醒的时候了。
他早该清楚自己没有许人一生一世的资格,居然还真的寄希望和祝子翎有未来……
真是不自量力。
容昭面色绷紧,指甲不知不觉掐进了刚刚才被祝子翎治愈的手掌。他微微咬牙,努力克制着心中翻涌着的暴虐与不甘,才平静不久的墨黑眼瞳中却还是蔓延出丝丝猩红,再度染上可怖的血色,酝酿着汹涌的风暴。
容昭忍不住抬眸,在逐渐变得模糊的血色视线里紧盯着祝子翎,一个个念头艰难地在心头滚动——
他现在应该开始憎恶我了……
他会离开我……
其实我们从来,都没有未来……
容昭周身的气息再度变得可怖起来,在阴森幽暗的地牢中,越发犹如将要择人而噬的修罗恶鬼。然而唯独被他沉沉盯着的祝子翎,反而没有感受到任何的攻击性,只是被对方强烈的目光包裹着,没有恐惧,而只有疑惑。
听到容昭说的那些话,祝子翎很是意外。他没有料到容昭竟不像他那样咒骂先帝,反倒说起了自己克亲克母,不由稍微懵了片刻,总觉得哪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