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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路人今天也在路过男主片场 第273节

“想要承受她的温暖,就要先做好承受她的眼泪的准备。”易晚说,“虽然这样……但我也没什么办法。”

我知道自己是谁。

而且,也不打算去改。

喻容时说:“真正爱你的人,会理解你的。”

只有这时易晚的手指颤了颤,他轻声道:“希望吧。”

第六颗药被他放在衣兜里,手指握着。易晚和喻容时沿着夕阳下的河流走。走着走着,喻容时说:“你还记得么?小时候,我经常牵着你的手,带着你在这里走。”

握药的手指放开了。

易晚伸出右手,喻容时回头对他笑。两人就像小时候那样,手牵着手,沿着河堤慢慢地走。

“今天有什么故事想和我讲吗?”喻容时就像小时候问易晚那样,问他。

“我……”

手心在出汗。

“为什么突然,改变了那么多想法呢?”喻容时像是不经意似的问他。

易晚沉默。

河流浮光跃金,远远地,可以看到易晚的小学,里面走出戴着红领巾的小孩。有的三五成群,有的孤僻被孤立,或许有人也正遭受着和易晚一样的欺凌,那些都像是寻常一样,不断不断地发生。

就像初中时、高中时……每一段都在不停地发生。

“我曾经没有意识到……我很痛苦。我只是理解不了、梳理不了那些感情,但我依旧像人一样,能感受得到。”易晚说。

“嗯。”

“我常常想,为什么我会痛苦。我曾经想说,因为人都是这样的。”

“嗯。”

他们走过易晚的中学,依旧有时髦的孩子走出,有朴素的孩子走出,还有教学楼里像点点繁星一样亮起的,属于高三生的窗口。易晚说:“后来我想,失去金钱会让我痛苦,是因为我在乎金钱。在班级里格格不入会让我痛苦,是因为我想要融入他们的圈子里。高中的学习让我痛苦,是因为我必须通过高考,来让自己获得初步的自由的权力。”

“但那些都是人之常情。是人性的一部分,是注定会经受,无法阻挡的。”喻容时说,“大部分人,没有那种能跳过这一部分的,特殊的才能。”

“人生总是会经历一定比例的痛苦的。就像黑死病时代,就像一战、二战……生活在不同的时代里的人,都会经历不同的痛苦。因为大局难以被左右,因为那便是‘时代的主题’。或许我们的这些经历,也是我们这一代注定要接受的主题。”易晚说,“但它们,最终成了我的养分。即使永远不会开花结果,也早就是生命里的一部分了。”

也是讨我喜欢的,我的一部分。

“金钱,圈子,那些人的认可,好像很有所谓。但仔细一想。没有它们,好像也没有什么所谓。”易晚说,“人的身上,藏着夏天,也藏着牢笼。从前我总觉得,人们需要获得足够多的东西,才能获得自由。”

“嗯?”

“就像累充额度奖励。足够高的地位,让人无法被其他人支配。足够多的钱,足够多恃才傲物的才华。我们一直向上向上,获得分数,想要追求我们想要的自由……直到我忽然意识到,放弃。”易晚说,“真正决定我是否自由的……是我敢放弃什么。我还不够自由,是因为我敢放弃的还不够多。”

我放弃他人的赞美,便不会被他人的厌恶影响。

我敢放弃高高在上的优越,便不会被奔跑的焦虑所击垮。

我敢放弃那些金色的、镶满钻石、金光闪闪的属于天之骄子的人生……才真正获得了,作为天之骄子的自由。

我否决一切,因意识到病因,可以靠我自己治愈。

终于,天黑了。

他们最终停在一所被废弃的图书馆门口。

透过脏兮兮的玻璃,他们还能看见当初易晚坐着看书的阅览室。喻容时说:“真快啊,二十年,一瞬间就过去了。”

易晚抿着唇,没说话。

透过玻璃……他好像看见乖僻的小孩坐在那里,默默看着自己喜欢的书。他趴在桌上,只要睁开眼,就能看到喻容时。

站在这里便松开了手。他手插在兜里,捻着第六枚药片……始终迟疑。

直到一盒热牛奶,被递到了他的手里。

“旁边有个自动贩卖机。”喻容时温柔地凝睇着他,“喝吧。你要吃药,不是么?”

他沉默着,始终沉默着。在夕阳下,在河流边,在易晚说到他的自由、他的放弃时……可现在,他依然主动为他买来了牛奶。像是看透了他的犹豫与不安。

“……”

而且他看着他,就好像要把他永远记在心里一样。

第178章 自由之二

12月24日, 早,第七片药。

“我们常把服药作为一种‘治愈’手段。”教授在讲堂上走来走去,“治愈的目的是康复。是灵魂与肉体的和谐统一。”

“精神疾病呢?”

“比精神疾病更多一个。指个人灵魂、肉体与外部世界之间的统一。”

易晚在盥洗室前服下第七片药。他站在镜子前,进行他这几天开始维持的习惯——每天早上醒来, 在镜子里观察自己。他将镜子里的自己视为一个客体, 如过去他观察外部世界一般观察他自己。眼眸、眉毛、生活, 这让他想到是什么组成了他。于是灵魂回归肉体, 他达成了自己的灵魂与肉体之间的和谐统一。

房间里静悄悄的, 依旧什么声音都没有。易晚从盥洗室里出来, 餐桌上空无一物。他再转过身来时,喻容时已经从厨房里走出,端着两碗粥放到了餐桌上。

“收拾好了?”

“嗯。”

“吃早饭吗?”

“嗯。”

他坐在喻容时对面喝粥。方才他站立的地方,是两个人的照片墙。高中毕业时的合照,大学毕业时的合照,近期出门去公园、去滑雪的照片都在上面。喻容时说:“今天想去哪里, 出去, 还是留在家里?”

易晚说:“跟我走吧。”

易晚很少说这种要求其他人跟随他去做某件事的话。喻容时也只是说:“好啊。说起来,今晚是平安夜来着。”

餐桌上又变成空无一物。易晚坐在餐厅里,等着喻容时把餐具放到水槽里。他听见喻容时在里面说:“易晚,前段时间我们都忙。厨房里留了不少灰呢。要不然今天在家里做大扫除?”

易晚说:“回来后收拾吧。”

喻容时说:“好。我老师家有个热闹的圣诞派对,明天我们一起去吗?”

易晚说:“好。”

喻容时说:“你看到早上那个DNA螺旋新发现的新闻了吗?这次你怎么看?”

易晚说:“路上再说吧。”

喻容时终于从厨房里出来了。他披着黑色大衣,戴白色围巾, 看起来就像易晚一样干净。时针指到了“10”,他们离开公寓。易晚站在门边, 等喻容时反锁门。一直以来他们都是这么干的。

但这会儿大门大开着, 喻容时站在门口, 伸着脖子看里面, 久久没有动作。易晚问他:“怎么了?”

喻容时说:“家里抽纸快用光了。后天去超市买一点。”

易晚说:“好。”

喻容时说:“你看见窗户上的玻璃风铃了么?这还是咱们一起去旧货市场时买的。”

易晚说:“知道,这个房子里,每一处都有你的痕迹。”

喻容时终于低头笑了。这一笑很轻,只让易晚从侧面捕捉到一点弧度。易晚站在电梯与公寓门之间,道:“……你不想出门是吗。”

“年底,天太冷了。”喻容时说,“易晚。我真想要待在你家里。”

“……”

易晚不动了。直到清脆的大门反锁声响起。喻容时越过他,按下了电梯按钮。他说:“今天是平安夜呢。易晚。”

……

他们早上时在大学校园里转了转。被蒙蒙雾气笼罩的学院曾承载了易晚的梦想,也承载了他们最重要的一段青春。至少,最后他们确实在这里学到了点什么。无论那是不是大学的初衷。

他们最终在小食堂打了一份砂锅。期末考试将近,图书馆旁边的食堂里很热闹。易晚坐在喻容时对面,望着他们说:“每年这时候都是这样。”

喻容时说:“是。这些都是你的学弟学妹。说不定还会有几个想要和你做相同研究的助手诞生于他们之间呢。”

易晚说:“我无所谓。只要我已经看过了我的著作,之后它们被扔进废纸堆里,也无所谓。”

喻容时说:“真好。你已经信念坚定,再也不会为这种事感到孤独了。”

易晚专注地盯着身边的学生们。青春的学生们努力假装成熟,眉梢眼角却还是藏不住的理想主义的稚气。他想,这样也很好,他们是这个时代的天之骄子呢。

他们和他就像是统一的。恍惚间,他看见自己也在这些孩子里穿行。这些孩子是他,他是未来的孩子。于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在他的四维里变成四维的。他和这些孩子,还有每一个时间点上行走的他,这满食堂的他,是统一的。

大一统………归一定理。一种超脱了时间线的,四维层面上的法则。三维生物因获得绝对的完满和自由,而拥有窥探更高层次法则的能力。

他无意识地用筷子搅砂锅底。在食堂高峰期,这样占据座位的行为显然是不人道的。眼前却被人推过来一杯热水。易晚抬头,看见喻容时说:“你还没吃药吧?”

喻容时的手一直握着水杯,没有放开的意思。易晚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从衣兜里掏出药来。在他的手也握上水杯后,喻容时终于放开了。

把药含在嘴里时,他听见喻容时像是不经意一样地说:“我还在想,如果每次都是我把药递过来,你会不会因为我的这个行为……而不忍心把它吞下去呢?”

药片已经随着水滑进了喉管。易晚问:“怎么了?”

“我去个厕所。”喻容时没有看他。他垂着眼,淡淡地说。

一个人总不能一直占着一张桌子,尤其是一直对端着盘子试图拼桌的学生说“这里有人”。几次过后,易晚终于走到了食堂外面。他给喻容时发了个消息,告诉他自己在楼外等他。

冬天的天空很白。易晚在灰白的天空下通过呼吸制造雾气,脑内想着方才灵光一闪的归一法则,绝世的突破口。食堂和小卖部里的学生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图书馆里的学生渐渐坐满,停在食堂门口的自行车一辆一辆地少。在小卖部开始蒸下午的第三屉包子时,易晚终于意识到一个事情:

喻容时或许不会再出现了。

学生们还在寥寥落落地行走,世界在易晚的眼里却一下失去了声音。可他依旧很安静。他在食堂里走了三圈,又在学校里走了三圈,从自习的图书馆,到接吻的湖边长椅。

“又一个人来这边啊?”有扫地的阿姨和他打招呼。

易晚坐车离开学校。他回到的地方是他读书的中学,中学门口已经换下了他的照片,换成了去年的高考状元。不知道校长有没有想过很多年前他们曾经也有过一个状元,好奇他如今正过着怎样的生活。

他的初中和高中都在这里。在那些或孤独或被嫉妒的岁月里,易晚在这里受到另一个人安静的庇护。他教会他表情是什么样的,告诉他不要看短期的孤独,要追求长期的目标……即使长期,也是孤独。

易晚又看见无数个少年的他在这座学校里了。有门卫好奇或警惕地看着他,疑惑这个青年人怎么会站在这里不动。他疑心易晚是要闯进学校,但易晚没有停留,他走了。

还有就在附近的小学……易晚曾经被霸凌的地方。他看见广场上没有了大卫的雕像,风吹日晒,他已经被学校扔进了垃圾堆里。一个个小孩子在其中列队,易晚知道霸凌孤独和天真的兽性的恶还在发生。他们选择了兽性的侵略,他选择了兽性的不融合社会、不满足。

他依旧没有翻墙。

唯一一次翻墙,发生在昨天的图书馆阅览室旁。易晚从一楼的小窗翻进去,走过空空的书架和灰尘,来到还没有被搬走的陈旧的书桌旁。夕阳从窗户里寂寞地射进来,他趴在桌上,睡着了。

睡前他想起图书馆的老太太对他说:“小易晚,你总是一个人来图书馆。像你这样静得下心的孩子,是很少的。他们都喜欢和自己的好朋友一起玩。”

……

人们将反复实践、会得到统一结果的现象,称为定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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