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你能再靠近一点吗 第65节
月阆节来的家族实在太多了,朝廷再三禁止各个地方随意杀人,无论这些人是平民还是奴仆。为了避免李轻舟那边找事,凛王在三年前把真的砍下奴隶的头变成了拿着木刀假砍,之后饮奴隶的血也变成了饮真的狼血。
无论是人血还是狼血,云缓通通都没有这个兴趣,水果之外,他吃什么都喜欢熟的,羊奶也要煮过了再喝,这种拿着大桶新鲜接来再滴入狼血的,云缓实在接受不了。
以往王妃不喜这种野蛮的习惯,她是素来不喝的,说是喝了不干净,肚子里会长虫子,连带着阻止云缓喝这种东西。
这次王妃不在,云缓还在琢磨着等下想什么办法糊弄过去。
淡竹和丫鬟送来热水,云缓换好衣服梳好头发从帐篷里出来。
花知乐一行人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什么,云缓和他们打了个招呼便要去凛王那边。
谁知道花知乐突然伸手将云缓捞过去:“我们几个昨天晚上没睡觉盘算了一下,是葛家二姑娘对不对?力气大,那段时间又不在的就是她了。”
云缓把他的手拍开:“真不是!别败坏人家姑娘名声。”
“我们当然不会对外乱讲。你平时谁都不搭理,年年拒绝姑娘们给你送花,我们就是好奇到底谁本事这么大俘获了小郡王的心。以前兄弟几个谁有相好的不告诉你?你却不告诉我们。”
云缓道:“因为我是打算娶回家当正妻的,不能给你们开玩笑,自然不能在这个时候让你们知道是谁。”
几个人面面相觑,慢慢理解了。也对,基本上没有人愿意拿自己的正妻开玩笑。就像云广陵,开他小妾或者外边相好的玩笑可以,要是当着他的面开韩氏的玩笑,他能把人给砍了。
花知乐有些不好意思,他拍了拍云缓肩膀:“咳,好兄弟,真对不住了,以后不提这个。”
云缓不至于和他们真生气,以前怎么相处,以后还是怎么相处。
云缓想着他们几个的父母或许到了凛王那边:“我现在得去父王那边请安,你们要不要一起?”
几个人一起过去了,桌上摆着新鲜的食物,众人坐下来一起用,花知乐坐在云缓身侧:“我那边真有新鲜东西,他们几个都看过了,你今天不去瞧个新鲜?”
云缓往常吃饭都很积极,一顿饭量比别人三顿都多,他一想起今天上午要喝带狼血的羊奶,现在已经食不下咽了。
“现在都是人,等下午再说吧。”
“下午日头那么重,大家都去补觉了,我也补觉,才没空理会你。”
“那我不去看了。”
“不行!”花知乐还等着云缓夸自己神通广大呢,其他几人都夸过他了,都说他胆子大了不得,“等下他们跳舞,你和我去看看。”
云缓拿了一块面饼子啃:“好吧。”
这边云缓几个刚吃过东西,云广陵突然把他叫去了。
云缓不明所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独自上前:“大哥。”
云广陵走到了一处帐篷旁边,他从怀里拿出云缓的头饰和那块赤玉环:“是你的东西吧?今天早上被我手下的人捡到了。”
每个人的头饰和衣物看起来差不多,细看会有很大的区别。毕竟是手工制作,不可能制作出一模一样的,更何况,为了防止被偷盗,所有珠宝上面都有每个人的印记。
这个时候云见海三个人过来了,云见海看到云广陵手中拿着东西,上前了几步:“大哥,你拿了什么?呦,这不是七弟的东西吗?这块赤玉是腰带上的吧?背面刻着‘行之’二字,看来就是王妃让人给七弟制作的首饰。”
云广陵不悦的道:“关你什么事?”
“嘿嘿,是不关我的事。”云见海道,“我是好奇,七弟昨天晚上是不是和什么人好上,把东西落在草丛里,让大哥捡去了?腰带若不摘下,这枚赤玉环万万不可能掉下来。”
云缓把这些头饰和赤玉环拿了过来塞进衣服里:“我有没有和人好上,与三哥有什么关系?”
“兄弟几个好奇她是什么人。”云见海说着看向了云煜和云嘉骏,“老五,老六,你们好不好奇弟妹的身份?”
云煜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云嘉骏捧场的道:“小七,咱们兄弟几个都风流,却从没听你有过什么风流韵事,现在有了,和我们说说看。”
云广陵知道云缓面皮薄,经不住他们这样排挤。他冷笑一声:“是老三媳妇家里的姑娘。老三,你舍不得把人嫁给老五,给老七当侧妃怎么样?你要知道,老七正妃得是皇帝指婚。”
云见海脸色铁青:“你——”
他媳妇娘家的妹子压根没有来这里。
自从凛州归顺麒朝之后,未出阁便来月阆节的女孩子逐年减少。故事里男男女女在月阆节相好是件不错的事情,而在现实当中,大多人都是偷偷相好,不会将这件事情说出来,倘若说出来了,多多少少可能有人开些玩笑。
那妹子在府上的尊贵程度和他媳妇儿差不多,一个给云见海当正,一个给他弟弟当侧室,说出去云见海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云见海寒声道:“那姑娘压根没来。大哥,你这样说就不好了吧?你想挑唆我媳妇儿和我吵架?”
云缓一笑:“那三哥想听什么?此外,三嫂和你吵不吵架,与我们无关。”
云见海闹了个没趣儿,只好灰溜溜的带着另外两个离开了。
云广陵扫了云缓一眼:“改天把人带来给我看看,如果是个不错的人,再让母妃给你们办婚事。”
云缓担心云广陵知道了那个人是连锋,会冲上去把连锋打一顿。连锋君子之风,即便他能打得过云广陵,一定不会和云广陵还手。
他转身往回走:“大哥,花知乐找我有事情,我先回去了。”
花知乐吃饱喝足,赶紧带着云缓去他住的地方。
云缓不解的道:“你究竟带了什么东西?”
回到帐篷边,花知乐把左右的人赶走,从自己枕头底下拿出了一本册子:“喏,你替我临摹的《甘泉赋》,我用它换了本极品春宫,有字又有画,配图还是上了颜色的,还是本朝很有名的才子所画,每一幅画都价值不菲。”
云缓对这些不感兴趣。
前几年这群人就常拿一些奇奇怪怪的册子互相分享,这个看完传给下一个,云缓从不参与其中。王妃要是知道他小小年纪不读诗书去读一些奇怪的东西,肯定罚他一天不吃饭。
云缓起身就要走:“我不看了,你好生珍藏,将来传给子孙后代。”
“去你的。”花知乐道,“你才给子孙后代看这个,这是男春宫!”
他嗓门儿有些大了,赶紧出帐篷左右瞧瞧,发觉帐篷左右没有人,花知乐这才退了回来。
一回头便看到云缓已经拿了那本册子,掀了几张图。
花知乐得意洋洋:“不错吧?这是名震江南的才子徐清漓画的,他用笔联绵轻巧,色彩华贵明丽,笔下每一个人都很漂亮,就算不是春宫,也值得观赏。”
云缓的耳朵被头发遮盖住了,花知乐没有发现他耳根逐渐变红了。
“还、还不错。”
花知乐把他如何想买这本图,别人又是如何的不舍得卖,他又是如何拿出了云缓临摹的《甘泉赋》,别人才心甘情愿去换的事情长篇大论了一遍。
他说得神采飞扬,不过云缓全然没有听到耳朵里去。
“这段时间我生怕我爹发现后揍我一顿,所以把它压在了枕头底下,不让任何人看到。”花知乐得意洋洋,“昨天让他们几个来这里观赏了一番,他们都很敬佩我,说我的胆子大,在凛州无人能及,称得上是英雄豪杰。”
“这件事情你千万别说出去,倘若让你爹知道了,你爹肯定把我五马分尸。”花知乐嘱咐道,“咱们兄弟几个一起看点新鲜的东西热闹热闹就好了。”
这本图册仅有七八十页,讲了一名书生误入破败的花园躲雨,最后被只千年修行的公狐狸缠上的故事。虽然配的文字很少,但该有的解释都有,云缓在一刻钟的时间里全翻完了。
云缓从前总觉着连锋了解的事情比自己多,没想到自己也有比连锋更见多识广的一天,连锋还不知道的知识,现在被他看到了。
云缓将画册收起来交给花知乐。
花知乐赶紧压在了枕头下面:“回去得把它放在最严实的密室里,你们都看过了,不能再让其他人瞧见,整个凛州城再也没有卖这种东西的。如果不是图画精美,我肯定不会换它。”
几个朋友的嘴巴严实,花知乐还是相信他们的,尤其是云缓。
云缓整理了一下衣物。
外面已经有奏乐的声音响起,整整一上午都要载歌载舞。几个兄弟和他们的妻儿都齐了,这种场合云缓必须到场,花知乐也要跑到花家那边,两人出了帐篷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60章
云缓和花知乐各自去了自家人的旁边。
云虎拉住了云缓的手:“小叔刚刚去哪里了?”
云缓脑海里还浮现着刚刚的画面。那本画册确实很漂亮, 人物修长昳丽,并非十分写实的工笔画,却很有意境。如花知乐所说, 即便不是春宫, 也值得别人观赏。
他抬手摸了摸云虎的头:“哪里都没有去,只是来晚了。”
这个时候七八名奴仆抬来了一棵将近两丈高的树木,树干上的枝条是能人巧匠装上去的,茂盛的叶子全部是丝绸所做, 它看起来栩栩如生, 每一根树枝上都挂着不同的东西, 有的挂了金银玉石制品, 有的挂了各种匕首, 甚至还有一些罕见的贝壳和珊瑚。
中间已经挖了一个大坑,这些奴仆把假树埋进坑里, 让它稳稳的站起来。
草原上的树木很少很少, 几乎可以说是没有。凛州城内大多数贵族家里的树木亦是从外地移栽过来,大概是物以稀为贵,月阆节上众人会把一棵假树立在正中。
这棵大树自然代表家族, 上面的枝叶象征着茂盛的子孙,凛族人认为,先人会在月阆节等重大节日的时候回来,他们无处可依托,把一棵树放在这里, 归来的先人魂魄会寄身于树上。
一群人围着这棵树载歌载舞, 云缓跟着他们绕着这棵树转圈跳舞, 这个时候, 一名裹着狼皮的人从外面闯了进来攻击所有人。
云缓知道云广陵是拿木刀砍狼的人, 没空护着云虎,所以云缓反手将云虎抱起来往边上躲。
没想到这次不是云广陵,凛王从树下抽出了那把木刀,重重劈向了那名披着狼皮的人。
恶狼倒地,凛王从手下的手中接过一海碗狼血,狼血被倒入雪白的羊奶桶里。
云缓太过惊讶,忍不住直视着凛王。
其他人同样惊讶的看向凛王,接着又看了一下云广陵。
凛王哈哈一笑道:“本王年轻时都是砍下真的头颅取血,现在习俗有所改变,今年本王想试试新的。”
一群人夸赞凛王宝刀未老。
与此同时,绝大多数人对云广陵的眼神变得疏远了起来。
这场仪式上斩恶狼的勇士必须是凛州的下一任继承人,近百年来没有变过。凛王年轻的时候是世子,自然是他担当这个勇士。
自从云广陵能提得起刀,这些年来都是他来斩杀恶狼。
今天凛王抢在云广陵前面做了这件事情,无疑是告诉众人,凛州下一任继承人很可能不是云广陵了,他与云广陵之间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
如果说昨天晚上是暗示,今天就等同于明示。
旁边的韩氏不敢多问云广陵,只悄悄的从云缓手里把云虎抱了回去。
云缓看向了云广陵。
出乎意料的是,发生这么大的变故,云广陵的脸色并没有太多变化,这个前段时间失魂落魄心情沮丧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云缓本来想安慰云广陵几句,看到云广陵这个样子,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每个人都分了一碗混合着狼血的羊奶。云广陵仰头一饮而尽,云缓实在喝不下去,他闻到这股浓重的生血气息便觉得反胃,强行喝下肯定会吐得昏天倒地,正犹豫着要不要趁人看不见偷偷倒掉,云广陵已经走了过来,劈手将云缓这碗羊奶夺走喝掉。
云缓松了一口气:“谢谢大哥。”
云广陵冷冷勾唇一笑:“以前看见母妃拒绝喝这碗羊奶,我只觉得她矫情,现在想想,最聪明的人还是母妃。”
云缓愣了一下:“是啊。”
王妃从不委屈自己强行融入进去,大概她从一开始便知道,本就是不一类的人,即便强行融入也会被排斥。
一滴水进入一锅油中,即便它认定自己是油,对方也不会承认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