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矿商人的留洋少爷 第33节
门外,一个梳着两条麻花辫的小丫头急匆匆地跑到薛老太太跟前。
这丫头叫秋蝉,是薛霖指派去专门伺候薛老太太的,可惜老太太的身边总是跟着一个秀芳姑娘,将那些能在老太太跟前露脸的机会都占了去,最后挤兑得秋蝉只能在薛老太太房中干些寻常杂事。
“秋蝉,做什么从外头慌慌张张地跑过来?也不怕冲撞了老太太?”
秀芳瞥了一眼这不起眼的小丫头,借着老太太的名义摆谱道。
“老、老太太,薛、薛老爷……”秋蝉这丫头跑得太急,一时间竟激动地说不清话,手舞足蹈地比划着。
“结巴了?连话都说不明白!”秀芳一面给薛老太太按着肩膀,一面斜挑着眉眼看向秋蝉。
秋蝉被秀芳不动声色地瞪了眼,顿时变得唯唯诺诺的。
“好了好了,”薛老太太朝两人挥挥手,眉间的阴郁未消,丧气道:“可是薛霖去何家提亲又失败了?”
秋蝉连忙将双手在胸前摆动,激动道:“不是,不是。薛老板提亲成功啦!”
“什么!”
“什么——”
薛老太太噌地从躺椅上站起身,惊叫了一声,却因起身太急有些头晕,倚靠在椅背上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秀芳的尖叫声竟大得盖过了薛老太太,她面色顿时刷白,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小丫头,也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秋蝉被两人如此盯着,哪敢说谎话,老实交代薛老板回府时满脸笑容,就连身边的两位兄弟也是喜气洋洋、逢人就笑,可不就是提亲成功了吗?
薛老太太高兴地直拍手,嘴里直说「好好好」,神色间哪还有一丝愁容。
就在薛老太太欢喜时,薛老板也踏进了祖母的房门。
“奶奶。”
“欸,”薛老太太喜悦地挥手招他过来,见孙子脸上藏不住的笑意,老太太更是眼笑眉飞。
薛霖走到祖母近前,被祖母揽过胳膊,拍了拍肩头:“提亲的事,何家老爷可答应了?”
薛霖点点头:“何家说明日请两家长辈见上一面。”
“应该的,应该的。”
薛老太太连连点头称是,“哪有儿女的亲事没经过两家长辈相看同意的。到时候还要请上媒人,将「问名」和「纳吉」的程序补上。”
第二日,薛老太太起个大早,揪着秋蝉专门挑了件体面的衣裳,将自个儿收拾得神采焕发。
倒是薛老板作为提亲的主角之一,眼下却浮现淡淡的黑青色。
薛老太太瞄了眼孙子脸上重重的黑眼圈,调侃道:“呦,这是昨夜做贼偷鸡去了?”
薛老板抓了抓后脑勺朝祖母笑着,看起来憨憨的。
刘媒婆是做梦都没想到,薛、何两家的亲事竟然在阴差阳错间成了。
她本以为何大少爷同薛阎罗见过几面后,会如当初的城南王家般打起退堂鼓,这件婚事便就此不了了之。
却没预料到何家大少爷会被猪油蒙了心、遮了眼,真看上了这土匪出身的薛阎罗。
大清早,薛府的下人便敲响了刘媒婆家的门,抬着轿子,将她请去了薛府。
薛老太太热情地牵过刘媒婆的手,笑道:“也多亏刘媒人妙手牵红线,为我这孙子挑了何家这门亲事。”
刘媒婆原本还有些发懵,摸不准情况,转念又想起薛老太太许诺的四根大黄鱼,顿时自如地应承道:“那也是薛老板与何少爷天生一对、佳偶天成,小的没在其中出多少力。”
刘媒婆嘴里吐出的吉利话,一串又一串,哄得薛老太太喜笑颜开。
至于「天生一对」、「佳偶天成」是不是真,无人得知,可「没在其中出多少力」却是大实话。
薛家一行人外加一个刘媒婆乘着马车到了城南何家。
何家今日为了迎接薛家的上门提亲,特地在门楣下挂起了一对崭新的红灯笼,连管家下人们都换上了最正式的衣裳,自然是给足了薛家面子。
正厅里,何家五人整整齐齐地坐等着,就连今天本该回学堂读书的何温阳也被何老爷请了一天假。
小孩子哪里坐得住,八岁的何温阳在大大的木椅上不老实地摆动着身体,左瞧瞧、右看看,很快就接到了何夫人飞来的「温柔眼刀」。
盯着座椅上不老实的小儿子,何夫人两弯柳眉轻蹙,压低了嗓音警告道:“温阳,坐好。别给你哥哥丢人。”
何温阳并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全家人都坐在正厅里,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可听母亲说「不老实坐好会给哥哥丢脸」时,这孩子还是学着大人模样将脊背挺笔直。
薛霖搀着薛老太太走在队伍最前,刚迈过前厅门槛,抬首一眼便与何温言对视。
自从那日何夫人牵着何大少爷离开后,两人已经整整三日未见面了。
刚四目相对,何温言的耳尖便羞红了。
这人朝他得意地挑了挑眉,灿然一笑,无声地说了什么。
何大少爷认真地辨别薛老板的嘴型。
他说的是:阿言,我来接你了。
何温言面露绯色,他仍记得二人分别之时薛霖深情的目光,就好像在说:放心,一切有我。
作者有话说:
问:用一个词或典故形容薛老板求亲成功的心情?
答:范进中举(?);
——
薛老板:我成功了?我成功了!!阿言我马上脚踩祥云来娶你!!嘿嘿。【范进中举ing】
何少爷:我觉得我还要再考虑一下……【扶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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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咳咳。”一声咳嗽打断了两人的对视, 何老爷暗暗朝两人使了个眼色警告着。
何夫人也注意到儿子同薛霖眉目传情,索性招呼薛家人落座,吩咐下人上茶。
见两家人都坐下后,刘媒婆立即谄媚道:“何夫人, 小的是刘媒人。今日小的受薛家委托, 正式来向何家提亲。”
何夫人抬眼瞧着这位打扮富贵的老媒人, 淡笑着点点头, 转头看向了自家老爷。
刘媒婆见何夫人一言不发, 当下心头一紧, 面上的笑脸一僵,生怕何家临时反悔。
何老爷先是抬手抿了口茶水,润了润喉咙, 接着朗声道:“昨日我便说过, 想娶我家言儿,你要答应我几个条件。”
薛家人不约而同地坐直身体,认真听着。
“何伯父请直说。”
何老爷转过头看向眼前即将成年的大儿子, 长叹一声,他与妻子婚后恩爱多年才得一子。
他仍记得初闻夫人怀孕时的欣喜,记得那日产房外的焦急与担忧,记得第一次抱言儿时的手忙脚乱与热泪盈眶。
他将初为人父的疼爱、怜惜和呵护全给了言儿, 那个小小的、会在他膝下抱腿撒娇,甜甜地唤「爹爹」的奶娃娃, 仿佛转眼间便长大了。
他虽知自己无法护他一生, 却又想竭尽全力替他铺平余生道路。
想至此, 何老爷便觉时光匆匆, 只感怅然。
“我原本想将自己唯一的坤泽孩子留在膝下, 替他招婿。”
在商界呼风唤雨的何老爷, 遇及儿女之事也忍不住叹气:“可既然你俩情投意合,做父母的也不想做那拆散鸳鸯的木棒,省得孩子埋怨我俩。”
何老爷说着又看向自家大儿子,也是儿大不中留呀。
接着他话锋一转,转头望向薛霖:“可他毕竟是我家唯一的坤泽,所以薛家小子,你可要答应我三件事。 被未来老丈人点名的薛霖当即一脸正色,洗耳恭听。
“第一,你这一辈子都只能有温言一位妻子,不能有其他的妾室通房。”
虽说当下已是民国,可有钱人家娶姨太太的风俗并未改变。更甚者,一些人家家中纳十来房姨太太,外头还置着外室。
可何老爷却觉得两人既是两情相悦,自然不能有第三人插足,因此他与何夫人二人恩爱了大半辈子,从未想过纳妾。
若薛霖连这点要求都无法答应,那些个聘礼今日就可以抬回薛家了。
薛老板望向何大少爷,信誓旦旦道:“晚辈此生便只有阿言一人。”
何老爷见状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第二,言儿虽是个坤泽,却也是男子,我们何家从小将他作为中庸儿子进行培养。他日嫁入薛家,你们薛家也不能将他视作普通妇人拘于内宅之中。”
说罢,他的目光扫视过薛家人,暗自观察众人的神情。
何老爷知道自己这个大儿子并非那些自小娇养在家中的坤泽,他读过书、留过洋,愿将治病救人作为终生的理想和信念,就连何老太爷都想将何家百年传承的医馆交予他手中。
一只曾经自由飞翔,见识过天高海阔的鸟儿,一朝被人困于方寸鸟笼之中,最终便会愁颜不展、骨化形销。
“那是自然。”
对于何温言研制药物、开设医院的计划,薛老板是百分百支持的。
见薛霖答应得爽快,何老爷也暗地里松了口气。
“最后一条,”
何老爷表情倏然冷峻,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薛霖,嗓音有几分生涩与深沉,“你若真有对不起言儿之处……”
“就请将他还给我夫妻二人。”
脑中对薛霖的所有狠话,到了何老爷嘴边最终只化作对儿子的拳拳父爱。
于何家夫妇而言,他家的言儿是永远的珍宝。
若薛家小子不懂珍惜,无论是休妻、还是和离,何家永远欢迎何温言回家。
何家永远会是何大少爷的退路。
薛霖察觉到何老爷的眼眶已然湿润,闻言心上也随之一梗,郑重地起身道:“我定不负阿言。”
如此便好。
三个条件全部告知,何老爷深呼一口气,垂眸遮掩住眼底的泪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