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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族男校 第59节

不知道为什么,简迟总感觉第一段话更贴切真正的季怀斯,他又一次想起心底那些有关跟踪的猜测,但现在不是说话的好时候。季怀斯因步伐而轻晃的手再一次划过手背,前去学生会的路上,周围能看见稀疏人影,季怀斯没有直接牵住简迟,但每次划过皮肤都带来阵温热的异样,简迟感觉躲开也不是,等到再一次擦过,握住了季怀斯不安分的手。

季怀斯顿了一下,笑意微深,似乎掺杂淡淡的意外,“不担心了吗?”

简迟心想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嘴上说道:“那我松开了。”

季怀斯没有回答,手却一下子攥得很紧,意识到简迟故意这样说,眼底闪过细微的波动,然后慢慢地,温和地拢住了手心。可能因为第一次这样主动地回应,简迟刚才心跳的有些快。

不得不说,真爽。

秦初栩的话又一次环绕在耳边,简迟觉得他的确迟钝,或者说笨,到了这个时候才明白‘做自己’这三个字。他对感情的不确定,对季怀斯的摇摆,除了对方的原因,还有不可忽略的一小部分来自他自己。

他总是太担心这些那些,有时甚至会想,季怀斯喜欢上他会不会也是出于某种不可抗力的安排,譬如曾经剧情中的白希羽,现在则成了他。秦初栩的话让简迟无比清晰地意识到,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来自他的选择,没有‘剧情’,没有戏剧性的转变,这一瞬间像是卸下压在心上许久的重石,回看之前的逃避,简迟都忍不住为季怀斯的好定力而敬佩。

幸好季怀斯不能读取他现在的想法,办公室已经在不远处。季怀斯停在门口,认真望着简迟,问了来之前早已问过的一句话:“真的不需要我进去吗?”

简迟并没有忘记这次过来的主要目的,沉下浮躁的心,摇了摇头,“不用多少时间,我想先和他说说话。”

“也好,”季怀斯看出简迟的坚持,没有强求他听寻自己的想法,舒展开不容拒绝的一笑,“我会站在门口,发生什么危险随时叫我。”

不知道季怀斯眼中的他到底脆弱到了什么地步,简迟甚至怀疑房间里等待的不是白希羽,而是什么可怕的巨兽。然而推开门时,并没有出现想象里丰富的画面,办公室宽敞明亮,同样寂静得不像话,白希羽坐在沙发那头,听到声音时倏地站了起来,望向简迟的方向,眼眶泛着淡红,好像仅仅是这样一个照面,都让他慌得不知道该怎么办。

简迟关上了身后的门,清脆一声后,所有想好的问题都浮上心头。

110 意外

“你先坐下。”

简迟并不想把这次见面弄成盘问,坐下后对依旧站着的白希羽开口,语气寻常,至少他是这样认为,白希羽从他进来到现在脸色都尤其苍白,看不出听到这句话时的心理动态。

“简迟,我真的不知道你会受伤,哥......白书昀一开始和我保证过不会伤害你,我也是被逼无奈,除了照他的话做,我没有其他办法。”

白希羽并不知道其中的内幕,别人都以为简迟是不小心摔伤,他却早已认定是白书昀造成的伤害。才说了一句,自责的眼泪就已经有要涌出来的征兆,原本的简迟应该早已手足无措,但他现在只是看着白希羽,直到白希羽哭不下去。

“你还在生我气吗?”白希羽只能暂且收敛了悲伤,小心翼翼地问。

简迟问:“要是换成你,你会轻易原谅一个背后陷害你的‘朋友’吗?”

“这不是我的本意,”白希羽垂下那双灵动的鹿眼,噙瞒泪水也分外好看,“简迟,你知道我在白家尴尬的位置,爸爸对我还算好,但他很少在家,更不关心我平日的生活。继母只当没有我这个人,大哥眼里只认白书昀一个弟弟,而白书昀......讨厌我。我想要留下去,只能讨好白书昀,被他欺负也不敢告诉别人。爸爸虽然有心弥补,但我知道他心里其实更向着白书昀,而不是我这个半路跑出来,一天也没抱过的儿子。简迟,你不会懂那种感受,好像周围没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哪怕是和你有着一样血源关系的亲人。”

简迟定定看了白希羽两秒,足以确定这番话除了卖惨以外的确流露了一丝真心,“既然白家对你这么差,为什么还要留在那里?”

白希羽擦眼泪的手顿了一下,压得极低的嗓音透出隐忍的可怜,不明显的夹杂自嘲,“不在白家,我还能去哪里呢?简迟,我好像一直没有告诉过你我的妈妈是怎么去世的。那天和平常一样,我早起出去上学,晚上回家的时候警车已经围在楼下,邻居阿姨告诉我,妈妈喝了消毒剂,发现的时候已经没有心跳。我早上出门前还给她买了早餐,一杯豆浆和两个糖包,除了酒,她最喜欢吃甜的了。后来警察告诉我,那是她生前吃的最后一餐,再后来就是酒,她醉了以后意识模糊,错把消毒剂当成了酒瓶。如果早知道这一切,那天早上我一定亲手给她做一次早餐,可是她再也不会回来了。妈妈走后,我的家也没了,现在爸爸是我唯一的亲人,白家也会是我唯一的家。”

白希羽轻柔夹杂哭腔的嗓音,说到最后一句话时隐隐透出不容反驳的坚定与果决。

其实简迟什么都知道,从那个梦里,他亲眼见过白希羽不幸的家庭。

白希羽的母亲俞莉徒有一张漂亮的脸和蓬勃的野心,这样削尖脑袋想要往上爬却又没有足够定力的女人太容易迷失自我。她做了有妇之夫的情妇,故意怀孕,想要借此威胁白太太,然后取而代之。她有一些小聪明,但更多还是蠢,白盛英那样位高权重的男人怎么可能会和门当户对的妻子离婚,娶她一个乡野间出来的交际花?几次上门的俞莉闹到了白太太那里,白太太表面同情她这个怀孕的女人,甚至隐约透露出一丝对白盛英的不满,离开前还拿了十万让俞莉好好养胎。俞莉当真以为她赢了,两天后,在一次‘意外’车祸中差点一尸两命。

俞莉只是蠢,并不傻,生命受到威胁的那一刻,她怕了,于是挺着肚子逃到了江城。生下白希羽后,她依然改不过来在川临时大手大脚的生活作风,再次做了交际花。她一拿到钱就用作买酒买奢饰品,至于白希羽这个儿子常常被她忽略,偶尔喝醉了还会当作发泄桶,对白希羽又骂又打。她把对白盛英的恨意全都转移到了白希羽身上,然而每次清醒后又哭着道歉。俞莉的精神状态和她被酒色掏空的身体一样慢慢萎靡,最后的结局除了唏嘘,也只能说是咎由自取。

白希羽是真正的无辜可怜,所以尽管他听从白书昀的命令成为了帮凶,简迟除了心寒,没有恨意。更近一步说,他对白书昀也从来没有过刻骨铭心的恨,在简迟看来,爱和恨是两种相通的情绪,一样的强烈和极端,他连爱一个人的感觉都没有尝过,更不要说恨。听完白希羽的话,简迟默了很久,偌大的办公室里只能听见白希羽小声的啜泣。

“不把你当作亲人的家,真的可以算作家吗?”简迟的心情也在白希羽的哭声中稍感压抑,看着他埋下去的脸,“我知道你是被迫,但是不管你经历了怎么样的挣扎,你都已经做出这件事。结果造成以后,说再多挽救的话也没有用了。”

白希羽抬起头,白净的脸上已经挂着泪痕,别人哭泣时总是难以控制情绪,眼泪鼻涕流得满脸都是,狼狈又“m”“'f”“x”“y”%攉木各沃艹次通红。但是白希羽哭起来比他平时的模样还要惹人怜惜,好像连眼泪留下的速度,角度,眼角垂下的弧度都经过精心的演练,完美得仿佛只在银幕里才出现。

“对不起,简迟,”他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攥着,呢喃,“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知道你一定会恨我,那天我在甲板上说的话都是我的真心话。我怕这个时候说你肯定不会相信我了,简迟,我真的把你当作朋友。”

简迟原本是相信的,但是现在他却分辨不出这张楚楚可怜面孔下的白希羽到底真的是在哭还是在笑,移开了视线,“学校应该不会给你太严重的惩罚,毕竟要看在白家的面子上,而且白书昀作为主谋,如果只罚你一个,白家也知道偏心得太明显不是好事。你不用太担心,但是类似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和我说了。”

白希羽依然丧着一张脸,听到惩罚不严重时也没有流露出庆幸,看上去竟然是更在乎简迟最后一句话。简迟起身要离开,他也上前抓住简迟的衣角,有很多的话想要说,但最后泪水汹涌流淌,也只反复说着:“对不起......”

“你真的有感到对不起吗?”简迟没有躲开,低头看着白希羽,说实话,白书昀对他的厌恶和侮辱,加起来的伤害都远远不及白希羽那天一句‘对不起’。或许在内心深处,他真的有把白希羽当作过朋友。

“真的,我真的对不起,我发誓,以后无论白书昀让我做什么我都不会答应,简迟,我......”

简迟打断了他满含真情的保证,“那你可以告诉我,白书昀知道的那个秘密到底是什么吗?”

白希羽像是被按下暂停,混杂的情绪全部在一瞬间定格在脸上,显现出一丝滑稽。沉默中,简迟叹了一声气,没再继续问下去,转身的同时衣摆也从白希羽手里抽出,压下把手,即将推开的前一秒,简迟听见白希羽压抑得发颤的嗓音从背后响起。

“我没有办法说出来,但是将来,我一定会亲口告诉你。”

如果简迟在这个时候回头,他一定能看见白希羽褪去柔弱与自责的脸上那双闪烁暗芒的眼睛,沉得摄人心魂。但是简迟没有。

“简迟,我向你发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你。”

简迟隐隐感觉这句话后面还有未说完的后半句,但是白希羽不再开口,他也没有追问。到这里就可以了,有时候知道的太多,带来的不是释然,也可能是无止境的不安。

最终落下的惩罚和简迟预想的一样,白希羽因‘蓄意伤害同学’被罚打扫整栋斯密楼,整整五层教学楼,包含卫生间在内,为期三个月,几乎要一直干到临近毕业,并且每周都要写一份反省信递交学生会,持续一个月。简迟知道,这可能还是在季怀斯刻意加重下的处罚,白希羽对此没有抱怨,HS的论坛里还出现了几个帖子表达疑惑,不知道白希羽到底伤了谁,最后也都石沉大海,没有人知道答案。

想清楚了的简迟没有再躲避季怀斯,但他隐隐有一种念头,他和季怀斯终究不会走得太远。这个想法自从出现后就难再磨灭。闻川从那天以后没有再主动找他,但每次碰见,简迟都能清晰感受到落在身上灼烈的视线,他知道,闻川在履行那句‘我会等你想明白’的诺言。

张扬对此发表过抗议,几次想要让他们和好,但后来似乎发现了什么,没再提起有关这件事的一句话。闻川越来越忙,旁人不知道他为什么旷课得一天比一天频繁,只有简迟清楚,闻川每一次焦急地离开,沉着脸回来,都代表外婆越来越恶劣的身体情况。

简迟很想询问,但每次看见闻川,他都不知道怎么开口才不显得刻意。

学生会正式交接的那天,全校师生都聚集在礼堂,舞台上一边坐着沈抒庭几人,另一边则是新上任的学生会成员。新人在奏乐声和老师报出姓名的声音中抱花起身,交给对面,然后再由原本的学生会成员摘下自己的勋章,别在新人胸前。两人在一片掌声中拥抱换座,这样反复来了几次,简迟掌心都拍得泛红,听到一直做样子的张扬小声评价:“形式主义。”

简迟原本还看得很有趣味,重复几遍后也觉得有些漫长,小声和张扬聊起天。交接过后依然是由沈抒庭这个上任会长发言,他是唯一一个没有给新人佩戴勋章,也没有接受拥抱的人,但没有人会议论他的任性。简迟默不作声把头移开,没一会就听见张扬的抱怨:“他怎么又在瞪我?简迟,你说我到底哪里惹了沈抒庭?上次瞪我,这次卸任了还瞪我。”

“他可能......”可能是在瞪我。后面半句简迟没有说完,改为拍了拍张扬的手臂,语重心长:“以后看见沈抒庭走远一点,我听季怀斯说他私下脾气很差,还很记仇。”

张扬对来自季怀斯的忠告深信不疑,也和简迟一样把头低下窃窃私语,没一会,周围响起阵骚动,与刚才沈抒庭出场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简迟还没看过去,就听见前面人发出一声惊叹:“那是邵先华吗?他不是只在开学典礼的时候做演讲吗?”

旁边人低声打断:“你别叫那么大声,也别直呼名字,注意一点。”

开口的那人立即噤声。

不等简迟深思‘邵先华’这个听上去分外耳熟的名字,张扬就道出了答案,满含疑惑:“邵航的父亲怎么会在这里?”

很多人似乎都像张扬一样奇怪,毕竟学生会交接只是一场不大不小的校内仪式,犯不着像新生典礼一样邀请几位权重和股东过来演讲,从前也没有这样的先例。

周围的动静很快平息下来,礼堂扩音器将邵先华沉稳的声音传递至每个角落,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出大气。简迟这回终于能光明正大地看向这位传闻里和邵航关系极差的父亲,平心而论,邵先华年近五十依然仪表堂堂,气质内敛稳重,一看就让人知道是个深藏不露,常居高位的人。忽然,邵先华那双布满细纹但不减锋利的眼睛略过前面一排排学生,直面刺向简迟,非常短暂的一瞥,简迟却空白了几秒,心头徒升一股密密麻麻被蚂蚁啃噬的犹疑与不安。

邵航的父亲是在看他吗?

这个问题直到仪式结束散场依然停留在简迟内心,陆续离场后,一个不知从哪里走来的西装男人挡在面前,看着简迟说道:“简同学,方便移步吗?我们常委有话和你说。”

简迟和张扬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意外,然而简迟更加清醒,他现在可以确认刚才那一眼并不是错觉,稳下心跳,对男人说:“抱歉,现在不方便,我等会还有课。”

男人微微一笑,仿佛早已预想到这个情况,“同学放心,我们已经和你各科老师交流过,不用担心出勤率的问题。”说完不等简迟驳回,就做出了‘请’的手势,坚决的态度似乎不论简迟怎样拒绝,都势必要把人带回去。

简迟心底打着鼓,划过许多纷乱的思绪,首先他看得出来,邵先华对他的态度并不和善,所谓的交谈也一定不是什么好事。但这里是学校,他又是圣斯顿的学生,邵先华再怎么样应该都不会对一个学生出手,更不会选择在这里。躲是躲不过去,简迟转头对张扬说:“我去去就回来。”

领会其意的张扬点点头,自然地接道:“好,那我就先走了。”

等待他们说完的男人自始至终保持得体的微笑,“可以跟我过去了吗?”

简迟心想,这是不可以也必须可以了。

男人的路线是圣斯顿极少有人走的小路,至少简迟从来不知道这里还有这样一条路。越走越寂静,周围的景象也越来越罕见,正当简迟脑海里闪过无数阴暗可怕的事例时,一辆黑色轿车出现在不远处的视野里。男人似乎没有察觉到简迟的不安,拉开后车门,回头说道:“常委叫你上车后再谈。”

已经隐隐有了不安的简迟当然不可能轻易坐上陌生人的车,刚刚吐出两个表达抗拒字:“可是......”后背猛地受力,一路上笑眯眯的男人毫不留情地将他推进车里,‘嘭’的一声关上门。

111 偷袭

“嘭”的一声,车门被甩上,简迟整个人栽倒在轿车柔软的皮质座垫,顾不得磕碰的疼起身就要开门,然而仅仅晚了一秒,司机眼疾手快地给全部门窗上锁,汽车发动后径直驶向离开圣斯顿的方向。

简迟不死心地去拉车门把手,反复多次直到手腕泛酸,忍不住颤抖。从头到尾没有出声的邵先华身量笔挺地坐在后座另一端,直到简迟筋疲力尽,他才开口响彻在封闭的车内:“不要做这些无用功,放松一点,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你到底想干什么?”简迟紧贴着车门,紧紧注视邵先华的侧脸不敢片刻分神,“你要带我去哪里?邵先生,这是绑架,你知不知道?”

这番发自简迟不安内心的话对邵先华来说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他‘呵’了一声,抬眉时流露出一抹常在邵航眼中出现的锋利,却多了威严,更加的内敛,老练,心惊胆战。

“还有一个小时,”邵先华说,“我本意不想伤到你,但如果你执意反抗,我也不得不采取一些特殊手段。”

至于是什么‘特殊手段’,不用想也让人汗毛倒竖。

狭窄的后排空间让简迟呼吸变得困难,这种未知的,被完全压迫的恐惧比之前的绑架更甚,“什么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后,车会停在邵家门口,到时候我不想看见刚才那样的事情发生第二遍,也不要企图逃跑。”邵先华侧过头,视线在简迟警惕的脸上略过,不冷不淡一瞥,留下的重量像顽石压在简迟心头。

“你首先要告诉我这样做是为了什么,我不觉得有哪里触犯到您,或者邵家。”

“你明白为什么。”

邵先华说完这句,目光移向窗外的景色,天气不知怎么阴沉下来,一如车内压抑的空气,“邵航为了你,出言不逊,顶撞了我。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他的脾气向来恶劣,不受管教,但这是他第一次为了别人和我这个父亲宣战。”

很难听出这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评价,当邵先华说出‘恶劣’两个字,全然听不出失望与否,仿佛正在议论一个与他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可笑的是,他唯一夹杂情绪起伏的词语竟然是‘宣战’。

‘父亲’落在简迟耳里透出无边的讽刺,他清晰记起,邵航一个人躲在琴房喝醉那天,全部重量靠在他身上,谈起父亲时,脸上的颓然与自嘲,深入骨髓的厌恶,还有埋藏在心底不愿被人察觉的失望。

“所以呢?这和你绑架我有任何关系吗?”

话语间没有藏好的针对让邵先华自上车以后第一次正眼看向简迟,漆黑的双眼丝毫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混浊,凌厉得叫人畏惧,审视简迟,“邵航这次顶撞,不是简单的玩闹。我也第一次知道,我的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勾得神魂颠倒,不辨黑白。今天见面,是我以父亲的身份邀请你来邵家做客,顺便劝导一下邵航,让他意识到错误。”

做客,劝导。

简迟什么都明白了,却忍不住想笑,他当然害怕邵先华,这个与他完全不在一个阶层,甚至可以说轻而易举就能将他踩在脚下的男人。但简迟压抑不住愤怒,在胸腔无规律地乱窜,“你不想低头,所以把这个任务强交给我,要的也不是和解,而是让邵航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恕我直言,邵先生,他真的是无缘无故顶撞了你,还是说你也有错误,但不想承认?”

霎时,邵先华的眼神阴戾得可怕,简迟毫不怀疑如果不是此刻的他还有价值,邵先华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处理’掉他。不过片刻功夫,危险便在邵先华的脸上荡然无存,他端坐在那头,恢复了开始看似平静且威严的模样。

“你可以拒绝,现在调头返回,兴许还能赶上下午的课。”

简迟没有丝毫喜悦,心底反而打起了鼓,邵先华的和蔼像是平静海浪下的汹涌波涛,像是一个新酝酿的阴谋。

果不其然。

“不过这样,我也要改变主意,让蹲守在简成超洗衣店门口的人做一些事情,”邵先华说,“我想你不希望看见那个画面。”

心脏骤然紧缩,简迟几乎要从座位上跳起来,然而现实是他只能紧紧地,愤怒地盯着邵先华从容不迫的面孔,怒气在达到临界值时如戳破的气球颓然沉下,弥漫上苦涩与无力。

“好,”简迟说,“我会照你说的做。”

他忽然想起一些毫不相干的事情。

张扬曾说过,卫安在HS抹黑造谣过许多人,包括对邵航父亲的政治造谣,说邵先华行贿包庇,不干不净,一条还没来得及扩散的谣言立即换来了严厉的处罚。简迟初听到对邵航父亲有先入为主的同情,然而此时此刻,简迟对卫安的芥蒂已经消散大半。比起学校里小打小闹,邵先华每一句话都是实打实的压迫与现实,简迟知道,危险就悬在头顶,时刻都能让邵先华割掉那条绳子,一落千丈。

轿车平稳行驶进房院,简迟下车后跟在邵先华身后,一路沉默安分,没有做出任何反抗。邵先华似乎从未将他看做过威胁,亦或者对自己太过自信,连注意力都懒于分散,穿过偌大的中式庭院走进三楼卧室,停在紧闭的门前。

“不要让我失望。”

他轻轻拍了下简迟的肩膀,露出今天以来第一个微笑,像是一个和蔼可亲的长辈对后辈的关怀,简迟一阵恶寒。

“滚出去,别来烦我。”

房门刚被打开,一个陶瓷摆件狠狠砸在离简迟一尺之隔的墙面,突如其来的威力让简迟身体僵硬了一下,沉默开的蔓延似乎让处于失控中的邵航察觉到不寻常,抬起头那一刻,眼底的阴鸷与猩红全部定格。

不敢相信自己看见什么。

简迟的心毫无征兆快了一拍,他与邵航上一次见面已经要追溯到被白书昀绑下船之前,中间大片空白的记忆让简迟在看见邵航的第一眼无法立刻将眼前这个阴郁的少年与记忆里嚣张的邵航联系在一起。

他像一头因受伤而陷入暴戾失控的困兽,发出一声声抗拒入侵者的威胁。当视线凝在简迟脸上那一刻,邵航眼底被点燃了一束光,快步走向简迟,发出一声满含嘶哑的确认。

“简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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