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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族男校 第49节

“闻川,你在说什么?”

“如果昨天晚上,是我站在那里对你告白,你会答应吗?”

简迟彻底愣住,他和闻川,一定有一个出了问题,“......什么?”

闻川垂下头,水珠顺着额头划过高挺的鼻峰,抿在没有血色的薄唇中。简迟背抵在储物柜,周围的空气让他窒息,他感觉闻川身上有什么东西在发生变化,或者说,某种一直压抑在闻川心底的情绪在此刻脱离了束缚,毫无预兆地崩开,甚至压过了理智,驱使闻川一点点靠近,冷感的眸中涌动着层层波澜。

“你真的喜欢季怀斯吗?”

简迟答不上来,他想他是喜欢的,不然也不会答应季怀斯的告白。可是在这前面加上笃定的‘真的’,在此刻凝滞的气氛里,简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对,气息不稳:“闻川,你先冷静一点......”

“我一直都很冷静,包括昨晚,”闻川说,“我不知道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简迟,现在我不想再冷静下去了。我应该更早明白,这对你没有用。”

简迟睁大了眼睛,注视着近在咫尺的俊美面孔,冰凉的唇带着水珠的涩意压了上来,冷得微微战栗,柔软地将他固定在了原地。

89 乱套

简迟确认了眼前发生的并不是幻觉,更不是一场荒唐的梦。他用力将闻川推开,发生的太突然,手臂都止不住微微颤动,但这都抵不上胸膛里狂跳不止的心。

一下一下,寂静的更衣室里只剩下心跳,沉重交叠的两道呼吸。

闻川的眼神太可怕,简迟匆匆对上一眼就像被灼烧到一样移开视线,擦了两下湿润的唇,窒息的感觉却糟糕地愈发鲜明。简迟无法承受凝滞的氛围,和沉默看着他却用双眼诉说一切的闻川。仓皇离开前,简迟抬头看了闻川最后一眼,空白的大脑驱使他脱口而出几个字,闻川的神情骤然间暗沉下来。走出去很远,简迟才想起来他刚才的话——‘你疯了’。

闻川一定疯了。简迟在脑海中一遍遍告诉自己。与此同时,另一道理智的声音却在不厌其烦地重复:闻川只是说出了他一直以来想要说的话。

一切事情的发展并不是毫无预兆。闻川那样孤僻的性格,为什么会独独对他敞开心扉?为什么会带他去见自己的家人,为什么就连菁菁都能看出闻川与众不同的态度?朋友,这是简迟一直坚信的理由。但事实上,潜意识里,当闻川看着他的眼睛,说出‘她喜欢我喜欢的一切’时,这道信念便岌岌可危起来。

简迟觉得荒唐,他原以为接受季怀斯的告白已经是他做过最大胆、最接近虚幻的一次抉择。然而就在做出这个抉择的第二天,更加难以置信的真相重重砸在了头上。简迟说不清闻川吻上来那一刻究竟是种什么样的感觉,炙热的体温和剧烈的心跳是他所能感受到的一切。闻川的心跳。

他需要彻底地冷静下来。

返回房间的路上还算顺利,简迟埋着头,没有让路过的人看见他糟糕的脸色。有些人对他仓皇的步伐注目,但大多数没有兴趣研究为什么。简迟低头走进电梯,没有注意到前方出来的人,撞到肩膀的那刻,简迟迅速说了声‘对不起’。

对方没有回应,那种略感熟悉的僵硬和冷沉让简迟抬起头,心咯噔一下,然后下意识往后退了更大一步,在想起来他才是那个要进电梯的人以后。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他和沈抒庭,或许是命里和电梯不对付。

电梯里的沈抒庭停顿在原地,黑色西装裤显得双腿线条尤为修长,白色衬衫扎进裤腰里,勒出清瘦挺拔的上身,解开两枚扣子的领口别着一枚鸽子样式的祖母绿别针。简迟发觉沈抒庭中意用简约的衣着搭配这种小配件,虽然这个发现在当下的情形中没有一点用处。

沈抒庭从头到脚地扫了简迟一眼,“你要上楼?”

这显然是一句废话。简迟点头,煎熬地等待沈抒庭出来后再进去,然而僵持几秒,按着电梯的沈抒庭跃上一丝催促意味的不耐,开口:“还不上来?”

简迟被这句话弄得糊涂了,“你不是要出来吗?”

“我刚才想起来,有一件东西忘记拿了,”沈抒庭别开了眼,“上来,我不说第三遍。”

抱着极其的不情愿与极其的茫然,简迟硬着头皮走了进去。电梯合上,简迟盯着缓慢跳动数字的显示屏,尽管刻意避开接触与对视,他还是能感受到沈抒庭身上莫名的烦躁。从遇见那一刻起,沈抒庭周身的气场就变得极其紧绷,简迟还不至于傻到相信‘东西忘记拿’这种撇脚的理由,他只是不想和沈抒庭有过多的交流,干脆默不作声。

“你衣服湿了。”沈抒庭的声音来得有些猝不及防,简迟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胸前,一片水渍。

“这是......我刚刚从游泳池那里回来。”

这是闻川靠近时沾上的水渍。想到这一点的简迟无可避免地慌了一瞬,回答得不那么自然。半晌,沈抒庭收回冷然的视线,“游泳弄湿的吗?”

这句询问更像是一句嘲讽,当说话对象成为沈抒庭时,简迟可以确定这就是嘲讽。他一时间没有作声,好在三句话的功夫后电梯抵达了十层,简迟快步走了出去,然而柔软的地毯吞灭了脚步声,简迟不知道沈抒庭与他的距离是近是远,尽可能地匀速加快步伐,没有来得及拿出房卡。

“恭喜。”

一句冷淡的,没有起伏的声调,配上这两个字透出荒诞的喜剧感,不像是一句道喜,更像是下战帖时的通知书。简迟回过头,沈抒庭的位置比他想的更近,远没有三步之遥。简迟张了张唇,发声有些困难:“你在说什么?”

“你和季怀斯,”沈抒庭盯着他,眼眸就像是领口处的祖母绿胸针,漂亮没有温度,“恭喜你们。难道我不应该这么说吗?”

最后一句夹杂难以忽略的刻薄,似乎连沈抒庭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这点。神色演变瞬息,换上了熟悉的疏冷面具,然而他还是暴露了自己的心烦意乱,这一点让周身的温度更低了一度,离他最近的简迟切身感受到了变化。

第二个坏消息。他原本想要瞒的更久一点的想法彻底粉碎到拼不起来了。简迟很是怀疑,他明明昨晚才下定决心,而不到二十四小时的现在,他却感觉周围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更好笑的是身为当事人的他反而被蒙在鼓里。简迟有些破罐破摔,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昨晚你也在那里?”

“季怀斯告诉了我。”

沈抒庭话音落下,眉心微微一拧,“也?”

意识到刚才一瞬松懈而暴露了什么的简迟连忙改口:“我是说,季怀斯是昨晚告诉的你吗?”

这个漏洞百出的解释显然接不上前面的内容。简迟已经没有足够的精力应付沈抒庭,仓促瞥开了视线。沈抒庭缄默一阵,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或者说发现了什么,寂静走廊里回荡起他的声音,不冷不淡:“既然你做出了决定,就不要后悔,更不要做出背叛他的事情。季怀斯没有你想的那么大度好骗。”

刚才已经做出这件事的简迟一阵心虚,总感觉这句话意有所指。更让他奇怪的是,先前沈抒庭还在逼他做出选择,明晃晃站在季怀斯那一侧,可是现在他已经按照沈抒庭所希望的那样答应了季怀斯,沈抒庭反而给了他更差的脸色。字句夹枪带棒,好像不讽刺上几句就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我知道了。你不是还有东西忘记拿了吗?”简迟扯开了话题,口袋里握着房卡的手心已经被闷得渗出细汗。这句驱客意味的话落在沈抒庭耳里使得他的脸色冷下少许。简迟没有心情继续耗下去,反锁了门,靠着门背脑子里塞满了闻川,还有刚才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话的沈抒庭。过了很久反应过来,外面一直没有响起开门的声音。

简迟不敢去看猫眼,径直扑向了大床。这时,另一个口袋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掏出来后,赫然显示季怀斯的消息:游完泳了吗?我怎么没有在顶层看见你?

简迟大脑空白了几秒,打字回道:我回房间了,怎么了?

季怀斯:今天晚上二楼的酒吧举办活动,很多人报名,应该会很热闹。我想和你一起过去。

郑九煞

季怀斯:炫耀老婆的时候到了

90 游戏

“你说今天晚上?好像是有什么活动,”张扬那头吵吵闹闹,似乎在问旁边人什么问题,回到话筒边继续和简迟通话,“我问了赵泽西,他说有今晚酒吧有乐队演出,还有抽奖,奖品很丰盛,一等奖是什么......对,十万以内的任意礼品,真是下了血本。简迟,你打算去吗?去的话顺便帮我报个名,我也碰碰运气。”

简迟应了声好,没有继续打扰张扬,挂了电话。

奖品的确够诱人,不过简迟不觉得季怀斯是为了这个一等奖而邀请他过去。接连的冲击让简迟有些累,他不再去想,给季怀斯回了一个‘好’,倒头想要小憩,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睡梦中感官放大,船好似摇晃来去,简迟梦回了更衣室里和闻川的对话,这一次,闻川的话语更加直白露骨,模糊的脸看不清表情,唯有靠近的唇一张一合:“我从来没有把你当作朋友。”

简迟被定在那里,不能动也不能开口,眼睁睁看着近在咫尺的闻川,身上带着湿润的水汽。

“我喜欢你。”

心跳骤然漏了一拍,简迟毫无征兆睁开眼,窗外的太阳已经沉了下去,连带房间也灰蒙蒙看不见光。简迟听见有人在叫他的名字,混乱的大脑一时间分辨不出是梦还是现实。

“简迟,你没事吗?”

简迟看向床边的季怀斯满含关心的双眼,滞了半拍,不由放慢呼吸,“你怎么在这里?”

随后的第一反应是看向窗户,好在依然紧闭。

季怀斯说:“我给你打了几个电话,你没有接,我担心你出事,所以借来了备用房卡。现在已经六点了。”

手机屏幕显示出几个小时前季怀斯的电话和短信,彻底清醒过来的简迟略感歉意和心虚,“我本来只是想眯一会,没想到会睡过去。”

“在船上觉得累吗?”季怀斯压平他翘起的几根头发,含着浅浅的笑意,“有几个学生感到不适,吃了药后感觉好一点。你要是难受记得告诉我。”

简迟有些不敢看季怀斯的眼睛,更无法开口告诉他早上发生的一切。尽管内心在说不应该隐瞒,季怀斯有权知道实情,简迟最终只是‘嗯’了一声。

他不知道说出来后可以改变什么,或许还会让事情陷入更加复杂的境地。简迟不想要这种情况发生,但也可能只是他没有足够的勇气。

过了饭点的餐厅人影稀疏,简迟睡醒后食欲不好,吃了几口就感到饱腹。季怀斯提出到外面的甲板散步消食,再去二楼。路上,他自然牵起简迟的手,陌生柔软的触感直到过去很长一阵才让简迟意识到发生什么,胳膊略微僵硬,好像怎么摆都不合适,看见不远处走来的人时,简迟下意识抽出了手。

“......有人。”

“看见了也没有关系。”季怀斯的声音不轻不重,仿佛这对他来说一件不需要思考就可以决定的事情。他看向简迟,夜色下眸色微微闪动,“你不希望别人知道吗?”

这个问题很难作答,简迟无法肯定地说‘不’。要是让别人知道他和季怀斯在一起,好不容易的清闲又要被剥夺。剩下半年时间,他希望可以安稳地度过,答应季怀斯已经是他踌躇很久才做出的决定,至于其他,简迟想能瞒多久就瞒多久。

没有出声,答案似乎也不可避免地泄露。季怀斯掩盖住一闪而过的深意,再抬眸时已经换成了笑容,“我知道了。活动应该开始了,我们过去吧。”

二楼的酒吧实际不算是严格意义上的酒吧,比简迟曾经在电视剧里看见的正常一些,没有乱晃的灯和群魔乱舞的人,三两成群地坐在卡座里,游戏聊天。当然,酒和音乐是必不可少,尤其是暖光衬托下的满墙玻璃酒柜,简迟虽然叫不出名字,但直觉告诉他一定不便宜。

“简迟,你怎么才来?”

收到消息的张扬过来一把搂住简迟肩膀,结果抬头就看见了季怀斯,吓得当即放下手,“副,副会长?你也是来......”

季怀斯接道:“我和简迟一起。”

“我说呢,”张扬有些局促,看见季怀斯出现在这种场所带给他不小的冲击,“你们定好位置了吗?估计再晚点就要满了。”

简迟看向张扬走来时的方向,“你不是定好了吗?”

“定是定好了......”

张扬对简迟一阵隐晦地挤眉弄眼,过了几秒简迟才明白他的意思,季怀斯笑了笑,似乎没有察觉到张扬的为难,“你要是不介意,我们可以坐在一起。”

显而易见的,张扬不可能拒绝季怀斯的要求。

卡座里的人都是张扬的朋友,朋友的朋友,每一张都是熟悉的脸,简迟还在课上看见过一些人,不过都没有过交流。他本来以为只有两三人,看见这一阵仗几乎想扭头就走。这些人原本随性的姿态在季怀斯走过来后立马变得正襟危坐,像是摸鱼的下属面对突击查岗的领导,尤其是季怀斯本来就担任这一职务。

张扬凑到简迟耳边小声说:“你怎么把副会长给拉来了?”

简迟只能说:“其实是他拉我来的。”

张扬给了他一个不相信的眼神,简迟本来也没想辩解,默默喝了口刚端上来的水,入喉才发现是酒味,刺激得低咳了几声,还好周围音乐声大,没有人注意过来。气氛在季怀斯坐下时凝滞了片刻,不过只要他愿意,总是能很快缓借这份尴尬,收获所有人的信赖。加上一个气氛组出身的张扬,场面很快又热闹起来。

简迟参与不进去,津津有味地看着张扬和别人打闹吹牛,再次拿起面前的酒,喝了一口才想起来这回事,意外的是,流入嘴里的竟然变成了温水。

“我刚才换掉了。”就在简迟研究水杯以为有什么魔法时,季怀斯的声音附在耳边,过近的距离导致听起来沙沙的,像是播放的磁带。

“我怎么没有看见?”

“你刚才光顾着看张扬,当然看不见我。”

这句话在耳边绕了两圈,怎么听怎么奇怪,明白过来的简迟有些好笑,是真的觉得好笑,还有种莫名新奇的感觉,说:“张扬是我的朋友。”

季怀斯说:“我们也是从朋友做起。”

原本只是一句寻常的回答,简迟脑海中兀然浮现出闻川的身影,一时间没有想好要接什么,不知道刚才正谈论他的张扬兴冲冲插过声来,“简迟,你要不要来?”

这帮简迟脱离了心底的异样,“要来什么?”

“国王游戏。”坐在另一半的赵泽西接话。他本来就是学生会成员,对季怀斯也没有别人那样紧张,颇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问了一句:“副会长要来吗?”

旁边有人用胳膊肘撞他,季怀斯却先看向简迟,“你想玩吗?”

简迟还没听清楚这是什么游戏,旁边的张扬就迫不及待地催促他答应,听起来像是真心话大冒险。简迟觉得整晚干坐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于是点了点头,下一秒就听见季怀斯说:“我也来。”

游戏总是冷场时的救星。简迟跟着玩了两圈,看到两个被点到的人被要求深情对望十秒再喊对方宝贝,接下来是一个RC过去要陌生人号码,大致明白了这个游戏就是改良版的大冒险。简迟这种中奖绝缘体参与游戏很有便利,基本只需要看别人起哄,怎么也轮不到他。既有参与感,又不用做出太大牺牲。

“这回我是国王。”新的一轮开始,刚才被迫深情对视的YC抽到了国王牌,一副要好好整回去的愉悦表情,“6号要和下一个走过这里的人接吻。”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笑起来,他朋友说:“万一走过的是服务员呢?”

“那也要遵守游戏规则。”

张扬说:“接吻太过分了,亲一个差不多了吧。”

那个YC想了想,没有什么意见,扫了一圈,“谁是6号?”

刚才还满是看戏心态的简迟看着手里的红桃6,确认三遍后明白是逃不掉了,沉重开口:“是我。”

旁边人起了哄,倒不是带有恶意,毕竟简迟坐在季怀斯身边,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当着对方的面乱说乱做。游戏的魅力就体现在这里,规则无论如何也不可以违背,否则就是玩不起。季怀斯的眉头蹙了一下,没有收敛其中的不悦,似乎正准备开口,被身后的来人打断。

“你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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