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族男校 第40节
“他平常不喜欢参加这种人多的活动,”季怀斯翻开那本记有拍卖品的小册子,几页后看到答案,扬了扬唇,“今天有芸兰,难怪他会感兴趣。”
听起来是兰花的品种之一。简迟不由回想起那个花园和跨年夜晚不怎么走运的经历,拿起桌上的茶默默喝了一口,“他喜欢园艺?很难看出来。”
“不能算喜欢,习惯更准确,如果不让他做些什么转移精力,学校里的人一定会看到一个更加吹毛求疵的沈抒庭。”
季怀斯没有多说关于沈抒庭的事,揭过后继续聊回了今天的拍卖。简迟翻了翻那本小册子,除了季怀斯提及过的字画和种子,还有几个看上去年份悠久的器皿,有的漂亮精致,也有的更符合古董该有的气质,古朴得发锈。
停下翻页的手,简迟目光停在一枚熟悉的玉坠,不同的花纹,隔着照片也能看出一样光滑通透的质地。简迟不懂玉,却在看到的一瞬间想起来季怀斯送他的那一枚。
季怀斯问:“看到喜欢的了吗?”
简迟如梦初醒般翻过了那一页,“没有,感觉都很不错。”
液晶屏幕上正直播走上拍卖台的主持人宣布拍卖开始,后方的投影映出相对应的拍品和介绍。简迟发觉拍卖会的看点除了拍品,更是不断竞拍加价的买家,尽管季怀斯才说过慈善拍卖不会有人‘咬得很紧’,但听到下面此起彼伏且越来越高的报价,简迟不得不重新定义这句话。
投影切换画面,刚才照片上的玉坠出现在大屏幕上,起拍价五位数,简迟看得心一咯噔,坐在旁边的季怀斯仿佛有所察觉,温和问道:“喜欢这枚吊坠吗?”
“不是,”生怕让季怀斯误会后参与竞价,简迟连忙否认,“我只是想起来你送我的那枚玉坠,和这个很像。”
季怀斯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用的是同一品种的玉,有点相像。”
好在说完这句话后季怀斯就没有多言什么,简迟的顾虑也在吊坠被拍走后消失。整场拍卖会在两个小时后结束,或许是每一样拍品都在认知范围外,拍卖过程紧凑激烈,简迟完全不觉得过去了两个小时。拍卖席里的人陆陆续续离开,季怀斯起身时看了一眼腕表,含笑问道:“已经过饭点了,你有什么想吃的菜系吗?”
“我都可以,你决定。”简迟后知后觉地感到一点饿,回道。
“附近就一家口碑不错的中餐馆,我还没有去试过,等会要一起去尝尝吗?”
季怀斯走在前面,随落下的话音推开门,脚步迈出后停下,跟在后面的简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二楼的斜对角,沈抒庭正和他们一样准备离开,转头一眼注意到了季怀斯与简迟,身形凝在原处,相隔太远,难以看清他脸上表情。
该来的还是要来。简迟看着沈抒庭越来越近的身影,平声说了一句‘会长好’,季怀斯微笑着上前,“你上来的时候我们就看到了你,想等到结束后再打招呼,真巧。”
沈抒庭颔首作为招呼,清冷眉目间看不见意外与否,祖母绿的眼眸如同胸前的蝴蝶绿宝石胸针,流转着低调优雅的暗光,扫过简迟,片刻后启唇,没有起伏的声音含着听不透的深意。
“你们两个一起来的?”
简迟对上他的视线,兀然想起刚才拍卖芸兰时,第一人加到了十万,现场显然没有人想为了一盆兰花继续加价,只有25号举起牌子,直接加到了五十万,有人投去惊讶与探究的视线,报价十万的人紧接着加到五十五万,话音未落,25号再次举起牌子,一百万。
没有人继续叫价,拍品自然而然属于25号,简迟不用多想,都能猜到这种利落干净的办事风格来自于谁。
“刚好有两张票,我就约了简迟过来看看,等会准备去吃午饭,”季怀斯从容笑道,自然的语气让人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你准备回去了吗?”
“先去取芸兰。”
沈抒庭并不多言,收回视线走向电梯,简迟确定他刚才扫过来的一眼含着熟悉的疏冷与距离感,不过少了些排斥,或许是当着季怀斯的面不想表现得太明显,无论是什么原因,简迟一律当作没有察觉,等走出楼下的大门,他们就能彻底分道扬镳。
按住向下的按钮,指示灯亮起,等待期间季怀斯也没有让气氛冷下去,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今年你会留在国内过年吗?”
“我母亲一周后从柏洛斯过来。”
季怀斯看上去有些意外,随之被掩去,“这次打算待多久?”
沈抒庭神色淡然,谈及母亲时仿佛在聊一个和他根本不相干的人,“不知道,她不会和我住在一起。”
话音刚落,简迟听到后面有人叫了一声季怀斯的名字,负责人挂着恭敬的笑容走过来,不住致歉,“季公子,打扰了,拍下季先生那幅字的买主知道了您在这里,提出想见您一面,他说他对季先生仰慕已久,非常想要借这次机会认识一下您。”
季怀斯唇边的笑容噙着恰到好处的温和疏离,“他想要认识的是我的父亲,不是我。”
“是,我一开始也回绝了他,但是这位买主很坚持,他买下过很多幅季先生的字画,是我们的贵客,我实在是不好继续回绝,所以过来询问一下您的想法。”
简迟想起那幅拍到六位数的字,如果真的买下过很多幅“m”“'f”“x”“y”%攉木各沃艹次,那的确是位实实在在的贵客。季怀斯垂眸沉思两秒,与此同时电梯‘叮’的一声抵达,他侧头对简迟无奈一笑,“我先去处理一下这件事,你和抒庭先下去,车应该停在负二层,我等会打个电话让司机开上来。”
“不用那么麻烦,我直接去负二层就好。”
简迟听到‘和抒庭’三个字时心微微一跳,走进电梯,按下负二,抬头就看见沈抒庭走了进来,站在离他最远的对角。大概是看在季怀斯的面子上,不好像从前那样搭另外的电梯,简迟默默心想。
电梯门合上,数字跳动,气氛失去季怀斯从中调和,给人一种窒息的安静。简迟低头盯着鞋尖,等待这短短一分钟过去,只是半晌都没有如他所愿,下意识看向右上角的数字,不知什么时候停在了负一层,停止了跳动。
简迟伸手按了下负二的按键,没有反应,然后尝试去按开门键,回复他的仍然是一片沉寂。
愈来愈不安的感觉席上心头,简迟连按了几下开门键,盯着停在负一层的数字,不知道是不是这个举动带来了反面效果,电梯猛地晃了晃,紧接着灯不堪重负地闪了几下,‘啪’地一声陷入彻底的黑暗。
完了。
简迟听着耳边雷鸣的心跳,扶着电梯站稳了身体,黑暗中传来一道来自沈抒庭难掩狼狈与沉意的话音,一字一句从冰缝里挤出来:“你都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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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 示弱
面对质问,简迟无比想要申冤,张了张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漆黑的电梯里只能听到两道起伏的呼吸。
除去他的,另一道明显沉重不少。
简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按住了电梯的紧急联系按钮,几秒后,一道沙沙声的男声响起,简迟来不及等待,赶在前面出声:“你好,我们现在被困在了电梯里,请问能让人过来救我们出去吗?”
沙沙的声音断断续续,难以听清对方说了些什么,简迟又尝试性地唤了几声,模糊的联系声最终中断。
简迟已经预想到了最糟糕的场面,但现实往往更加糟糕,雪上加霜——手机没有信号。
屏幕自动熄灭,简迟才有一种如梦初醒的感觉,回头看向隐匿在黑暗中的沈抒庭,深吸一口气,尽可能平稳声线不显得太过紧张。
“你的手机有信号吗?”
沈抒庭没有出声,简迟抿了一下唇,“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现在不是解决个人恩怨的时候,我的手机接收不到信号,你的呢?”
平心而论,沈抒庭的确高傲得让人有些讨厌,但简迟不觉得他是一个分不清主次的人,眼下他们一同陷入危险,发生这种预料之外的意外,沈抒庭应当比他更快地调整好情绪,思考自救的对策。
不幸的是,现实似乎再次脱离了掌控。两声询问过后,沈抒庭的身影依然岿然不动地站在角落,简迟后知后觉地感到一丝不对劲。
他犹豫地朝沈抒庭走去,“沈抒庭?你刚才撞伤了吗?”
“别过来。”
沈抒庭冷冽的嗓音用力打断,三个字在他与简迟短短几步的距离中划下一道不容忽略的分界线,呼吸微沉,暗色中隐约窥见西装下起伏的胸膛,左胸口上折射熠熠光芒的胸针,咬字沉重:“站在那里,别靠近我。”
简迟的眉心抽了一下,不禁想笑,但在这种情况下根本笑不出来,“好,我不过来,你只需要看一下手机上面的信号,这样可以了吗?”
僵持几秒,沈抒庭从口袋里取出手机,闪烁的亮光照映出他那张紧绷立体的面孔,纤长的眼睫盖住眼底的情绪,片刻后吝啬地吐出四个字:“没有信号。”
最后一丝希望扑灭,所幸简迟根本没敢抱有太大的期望,靠在电梯壁叹出一口长气,“我们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等待他们发现,然后过来救出我们。”
没有回应。
视野在黑暗中受限,简迟不得不叫了一声:“沈抒庭?”
“你还想要干什么?”
沈抒庭不平稳的气息泄出一丝淡淡的戾气,不同于简迟印象里他常用的语气,磨过一层厚重的砂纸,沉得发颤。简迟的心突跳了一下,缓缓直起身,“你没事吗?”
“这不关你的事。”
很好,意思就是有事了。
简迟感觉眼前的局面比突然停下的电梯更加棘手,站在原地不是,过去也不是,他完全可以想象到沈抒庭会用哪种眼神看他,或是更加冷漠绝决地拒绝。两个念头在脑海碰撞,简迟折中问道:“你怕黑吗?”
黑暗中呼吸似乎更沉重了几分,“闭嘴。”
简迟试探迈出两步,不确定自己看到的是否真实,“沈抒庭...你在发抖吗?”
“......闭嘴。”这一声比之前虚弱,夹杂轻微的鼻音。
稀奇,这是简迟的第一个想法。他不敢想象,要是让圣斯顿的人看见这样的沈抒庭,那该会掀起怎样大的骇浪。
回过神后,简迟已经收不回迈出的第三步,这是他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看沈抒庭的脸,藏匿在暗色中,依稀瞥见鼻梁,眉眼与脸颊的轮廓,唇抿得很紧,吐息比刚才更紧促,蹙着眉心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强装冷静地说道:“离我远一点,我不会重复第三遍。”
“你不能在救援人员来之前倒下,否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帮你,”面对失去气势的沈抒庭,简迟的语气更加强硬,“你这种......情况,可以挺过去吗?还是需要我做些什么?”
“别管我,我说了别管我......滚开,不要在我的眼前......”
沈抒庭捂住渗着汗珠的额头,仿佛看见了极其可怕的一幕,痛苦地低吟,靠着身后的电梯缓缓滑落到了地上。简迟被他突如其来的反应吓得一怔,连忙蹲下身,按住沈抒庭的肩膀晃了晃,“沈抒庭?你放松下来,这里只是电梯......”
不等话音落下,简迟的手背被用力拍开,近距离的对视,沈抒庭的眼眶泛着一片压抑的猩红,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句低哑的话:“别碰我,脏。”
简迟不确定这句话是在对他说,还是意识不清下的胡言乱语,无论是哪一种,沈抒庭都成功勾起了他少有的怒气,直视着冷声回道:“我也不想碰你,但你要明白,现在被困在这里的是我们两个人,我可以放你不管,可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一个人根本说不清楚,更帮不了你。季怀斯应该马上就会发现不对劲,你只要撑到那个时候,以后见面我一定会离你十米远,这样够了吗?”
不知道是被他的语气定住,还是被刚才那几下折腾弄得失去了力气,沈抒庭垂下眼,沉重地呼吸没有作答。
简迟压下心头不理智的怒气,松开手时不小心碰到了沈抒庭的手背,凉得他几乎以为是什么冰冷的死物,一触即分,残留的感觉久久不散。简迟没有忍住,抿了一下唇,“你很冷吗?”
电梯里没有暖气,外面的寒气不知不觉渗透了进来。沈抒庭似乎有了几分清醒,侧过头从鼻腔里低低发出一声‘嗯’。
眼前的沈抒庭不复第一次见面骑在白马上的优雅矫健,更不像是说出‘你这种普通人’时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凛然,跌落神坛的同时失去了那层关环,不可控制地示弱,颤抖。这种感觉让简迟格外新奇,顿了一会,拉开羽绒服的拉链,仍然带有体温的外套盖在了沈抒庭身上。
混蛋一旦变得可怜,都让人难以继续谴责下去。
沈抒庭的睫毛颤了一下,缓缓睁开,看着简迟走到离他最远的对角,然后坐下。他幽暗的眼底不可遏制地闪了闪,压在羽绒服下的手指微动,不知道想要做出什么动作。
最终,他捏住了那片衣料,似乎想要扯开,却维持这个动作,迟迟没有动。
69 家世
脱去外套,里面只剩下一件毛衣和单衣,简迟摸了摸单薄的胳膊,望向对面披着他衣服的沈抒庭,有些后悔刚才一时心软而逞下的英雄。
时间在黑暗中游走得格外缓慢,每一秒如同分钟煎熬,他相信沈抒庭是造成这种感觉的首要原因,如果被困在这里的人换成张扬,一定不会让气氛与心情冷得结冰。
简迟靠在身后的电梯壁,闭上了眼,为等待救援节省力气,意识模糊之际,一丝晃荡微弱的亮光顺着电梯门的缝隙照进,下一秒,急切的话音隔着厚重的材质叫出他的名字。
“简迟,简迟你在里面吗?”
季怀斯的声音。
这一刻,简迟浑身的冷意被驱赶走了一半,电梯门被救援人员撬开,涌进来的光让简迟不适应地眯起眼,忽然被一只温暖有力的掌心牢牢握住,拉出了漆黑的电梯,他僵硬的双腿无法适应突然的起身,倒向了季怀斯怀里。
熟悉的,淡雅的清香席上鼻尖,带来前所未有的安全感。简迟不稳地扶住季怀斯的胳膊,心似乎停在原位没有跟上,快速地跳动。
“你还好吗?”季怀斯按住简迟的胳膊紧紧望着他,没有控制住手上的力道,逐字逐句难掩自责与担忧,“抱歉,我来迟了。”
“我没事。”
简迟回头看向扶着电梯里试图站起来的沈抒庭,欲言又止地开口:“沈抒庭的好像状态好像不太好。”
季怀斯的目光在触及沈抒庭身上那件不属于他的外套时微微一凝,而后自然掩去,注视着简迟放缓了声音:“我已经通知和他随行的司机,放心,他不会出事。累了吗?我先扶你回车里。”
负责人跟在旁边不住地弯腰道歉,表示这场意外来得措手不及,他们一定会引以为戒,杜绝这种事情的发生。季怀斯笑容微淡,看上去不再有与他客套的心情,眼神扫去不同以往的平和随性,带来一股难掩的沉压,“这场意外是你们的全责,我需要一个满意的答复,明白吗?”
简迟感觉负责人脸上的冷汗都要流下来,侧过头咳了几声,打断了没完没了的致歉,对季怀斯说:“我感觉有点冷,可以先回去吗?”
季怀斯收回了冷冽的目光,不再多言,车里的暖气包裹住冰冷的身体,简迟感觉冻僵的血液终于再度流淌,活了过来。身上兀然披上一件大衣外套,简迟转头对上身边季怀斯微深的双眸,片刻后想起来说道:“谢谢。”
“抱歉,让你出了这种意外,”季怀斯无奈地牵起唇角,淡淡的内疚,“你真的没事吗?需要去医院检查一下吗?我还是不太放心。”
简迟犹豫片刻,按住了那件仍然夹杂余温的大衣,“不用了,这本来就是一件谁也想不到意外,我除了刚开始有点被吓到,没出其他事情,沈抒庭的情况应该比我更加严重,他好像对那种幽闭的环境很敏感。”
不只是敏感,恐惧与厌恶形容更加合适,简迟回想起坐在角落虚弱喘息也不忘红着眼哑声推开他的沈抒庭,仍然心有余悸。
季怀斯垂下眼睫掩去琐碎的情绪,看上去并不意外,按下手边的按钮,两排中间自动隔上一层不透的屏障,形成一个密闭空间,响起平缓沉重的声音:“抒庭出生在皇室,本身就注定了无法被随意改变的人生轨迹,看上去光鲜亮丽,背后的艰苦无奈常人难以想象。寻常家庭都会有数不尽的琐事,更不要说他那样复杂的家族,抒庭严重的强迫症和心理洁癖都来自幼时的一些经历,我是他唯一的朋友,知道的也并不详细。以前我劝过他定期去看心理医生,但现在看来,他的心结依然没有得到疏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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