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如此多骄 第681节
“把上面的窗户全都封好!”
探春指着二楼,吩咐道:“都给我仔细着,若是二姐姐出了差池,你们一家老小都别想脱罪!”
等那些专门选定的仆妇齐声应了,探春又看了眼自始至终都一言不发的迎春,拂袖转身而去。
等与先行一步的王夫人、王熙凤汇合之后,三人又选了个僻静所在,讨论后续该如何处置迎春。
“眼下不好将人送出去。”
探春沉声道:“但一直关在家中也不是个办法,最好等到巡城司的人撤了,就将二姐姐送去城外家庙里。”
王夫人微微颔首。
但一旁的王熙凤却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跳出来反对道:“那家庙乱的一塌湖涂,时有僧盗尼娼的传闻,若出了什么不忍言之事,岂不又是一桩麻烦?依我看,还是该送去个真正的清净所在。”
“真正的清净所在?”
王夫人疑惑道:“你指的是?”
“我是说妙玉的牟尼院!”
王熙凤说着,暗暗斜了探春一眼,才又继续道:“妙玉买下那庙之后财力不济,又拉不下脸来找人化缘,如今全赖邢家表妹和我们几个出钱供养着——听说珍大嫂还曾将她那顽劣的三妹妹送去修身养性,如今早都调理好了。”
这也就是仗着王夫人不知情了,尤三姐那里是调理好了,分明就是把牟尼院上下折腾的够呛。
至于王熙凤主动把人往妙玉那边送,则是存了酬功的意思——她一直都以为焦顺替贾元春说情,是为了帮自己洗脱罪名,如今有了机会,自要给那贼汉子些甜头尝尝,也或许他高兴了,连王家也肯出手搭救呢?
“这、这合适吗?”
王夫人却很是有些犹豫,毕竟当初妙玉就是她亲手赶走的,谁能保证对方不会怀恨在心?
这时探春忽也帮腔道:“听说珍大嫂也时不时去那庙里,可见妙玉早已经捐弃前嫌了——太太当时本就是应珍大嫂所请,自然更不用担心被她记恨。”
顿了顿,又道:“再说了,二姐姐毕竟也只是凭空猜测,若不然就不会只点出我来了。”
探春自然明白,王熙凤把迎春送去牟尼院是为了什么,不过她正好可以借机在焦顺面前卖好——再说了,二姐姐不是想跟自己抢男人么?自己这也算是成全了她!
….
“既然你也这么说,那便送去牟尼院吧。”
见她二人都推荐牟尼院,王夫人也便没再纠结这个问题。
…………
与此同时。
焦顺在聚鸿楼里的言谈举止,也已经事无巨细的摆在了阁臣们桉头。
“哼~”
次辅贺体仁看罢嗤笑一声:“果然是小人得志,如此犯忌的事情,也亏他敢大张旗鼓。”
另一位阁老徐辅仁却摇头道:“这样的事情,还不至动摇了他的根基——尤其是在他拿出电报机之后。”
年纪最轻的王哲,扬了扬手里的密报,忽然道:“二位,你们说这新政,是不是也有其可取之处?”
内阁原有四位阁臣——计票时首辅算两票——去年五月首辅隋世龙因工学一事愤而辞职之后,皇帝压着不肯添补,又不肯将贺体仁转正,内阁里便只余下这三位辅臣了。
听王哲竟为新政张目,贺体仁眼中闪过警惕之色,但言语间却仍是慢条斯理好整以暇:“不知王阁老有何高见?”
王哲放下密报,正色道:“据闻,西夷之中真正掌控格物致知道理的,也多是皓首穷经的学究,而不是那些身份低微的匠人——格物致知这四个字出自《太学》,本就是我儒家首倡,若这工业革新的大潮浩浩难当,也理应是在我等读书人独占鳌头!”
贺体仁这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一时也不禁有些意动。
电报机的发明,委实有些超出了他们的预想,在中下层儒生当中造成的震撼就更大了,一些不明所以的,甚至将之当成了仙人之法。
再加上先前的铁甲舰、喷火车,一时难免有‘狮儿难与争锋,之感。
若依王哲的法子,将这工学纳入儒生体系当中,或许也是一条不错的出路。
当然了,事先肯定要将焦顺这个‘狮儿,除掉才行。
王哲见他如此,忙又趁热打铁道:“眼下还不到摘桃子的时候,但咱们可以先找一批心志坚定,又在这上面有所涉猎的年轻人暗中培养,若果有所成,再伺机而动不迟。”
“可这样……”
徐辅仁这时忍不住质疑:“等到学有所成之后,这些人还能算是儒生么?”
王哲沉默片刻,又断然道:“或可称新儒。”
“新儒?那你让天下儒生如何自处?难道……”
“好了。”
贺体仁及时制止了两人的争辩,一锤定音道:“若事情还有转圜,也未必就要如此——但咱们总得留个后手,以防工学势大难制。”
见他并未彻底倒向王哲,徐辅仁也便没有争论。
多个备桉总是好的,虽然他极不情愿看到什么新儒、旧儒的派系之争,但那好歹也还打着儒学的名号不是?总比儒学被彻底排挤要好。
第654章 初三小宴【下】
【5700】
二门夹道内。
探春虽然因为急于剖白,一开始未能发现焦顺的异样,但时间久了,迟迟不见焦顺做出任何回应,还是渐渐觉察出不对来。
于是微微蹙起满蕴英气的眉毛,试探着唤道:“焦大哥?”
焦顺这才回过神来,然后与探春四目相对了半晌,突然缓缓抬起手来在她眼前摊开,亮出了藏在掌心里的纸条。
方才他仔细衡量过了,这姐妹俩一个手狠一个心黑,看似是半斤八两,实则大有区别。
探春虽然狠辣,但却并不完全是为了一己之私。
而迎春黑化之后,则是陷入了完全的自私自利当中,且还有相当程度的自毁倾向。
这就已经足够让焦顺做出取舍了,更何况根据探春所言,闷杀贾赦的元凶其实是王夫人,且另有王熙凤和邢氏参与其中,这就基本网罗了荣国府一多半的权利人士。
错判了形势的迎春,要拿什么跟她们斗?
除非是再次直接掀桌子,拖着王夫人、王熙凤、探春、邢夫人一起死。
这可都是焦顺夹带里的人物!
偏向迎春,或者隐瞒此事,只会让事情难以收拾。
唯有让探春知情,才有可能一劳永逸的免除麻烦!
该怎么选,再简单清楚不过了。
却说探春眼见焦顺递给自己一张纸条,初时还有些莫名其妙,等看清楚纸条上的内容,登时娇躯一震,下意识噼手夺过,瞪圆了美目细瞧,再三确认了上面的内容,又忍不住失声道:“她怎么敢?!”
她捏着纸条的手指微微发颤,指尖更是白里泛青,有那么一瞬间恨不能将这纸条撕成碎末,但最后,她还是在焦顺的澹然注视下,小心翼翼的将其收进了香囊里。
然后款款一礼,沉声道:“多谢焦大哥示警,小妹可以保证,今日之事绝不会再发生了!”
啧~
这应该是动了杀心了吧?
焦顺砸吧砸吧嘴,有心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却只是迈步朝前,嘴里招呼道:“走吧,别让她起了猜疑。”
探春唤回侍书,紧随在后。
一开始她的表情还有些扭曲僵硬,但越是临近后宅就越是舒缓,等到跟着焦顺出现在众女面前时,已是春风拂面嘴角擒笑。
不过院里薛姨妈、宝琴等人却笑更欢。
焦顺也没事人似的上前打听:“婶婶这是遇见什么高兴事儿了,说出来让我也跟着开心开心。”
“还不是宝丫头和林丫头。”
薛姨妈一手掩着傲视同侪的胸襟,一手捏着帕子笑道:“平素里两个见了总是斗嘴,却不想、却不想……”
说到半截,又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往下说。
一旁平儿见状,便笑着上前耳语道:“我们方才进去时,宝姑娘正和林姑娘抱成一团,俩人还嘴对嘴……”
这画面……
焦顺脑补了一下就觉得食指大动,可惜男女有别,他终究难以亲见,除非日后……
….
“三丫头。”
这时薛姨妈拉住探春道:“你们几个难得出来一趟,不如跟我回去住上一晚——你母亲那里,我自会派人知会。”
原来她找上门来是为了这个。
若是没有刚才的纸条事件,在薛姨妈极力邀约之下,探春或许还会应允,但现在么……她只恨不能背插双翅飞回去,又怎肯再去薛家留宿?
当下态度坚决百般推脱,薛姨妈苦劝无果之后,也只得作罢。
于是等送走了三春,她便也带着薛宝钗、薛宝琴往家里赶。
路上因见女儿醉的深沉,薛姨妈不由奇道:“你姐姐今儿是怎么了?我从来没见她醉成这样过。”
坐在一旁的宝琴,转头看看醉态可掬歪在伯母腿上的堂姐,无奈摇头道:“我也说不好,或许…或许是后悔了吧?”
“后悔?后悔什么?”
“我听说当年姐姐曾与焦大哥谈婚论嫁,现如今……唉,宝二哥或许是个好玩伴,却实在不像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听完这番话,薛姨妈顿时沉默了。
她轻轻抚摸着宝钗滑若凝脂的脸颊,过了许久才幽幽叹道:“事到如今木已成舟,便是后悔又能怎得?”
且不提二人的婚事乃是御赐,即便能退亲,难道自己还能把宝钗嫁给焦顺不成?
那岂不成了母女共事一夫?
虽然几次与王夫人联手抗日,已经让薛姨妈的底线一降再降,却也还不至于没羞没臊到如此田地。
…………
话分两头。
却说探春一路不动声色,甚至还主动与迎春、惜春讨论起席间种种,说说笑笑尽显姐妹情谊。
等回到荣国府里,她又拉着二人道:“你们也乏了,不妨先回家歇歇,我自去回太太一声便是。”
惜春乐得不用应酬,头一个便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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