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如此多骄 第656节
王仁受此逼问,一时讷讷难言。
而贾政在主位上也是颇为不快,他这阵子没少为王家的事情奔走,虽然效果寥寥,但也是一片拳拳之心,谁成想却被大舅哥当成了棋子利用。
若非王家和荣国府一向唇齿相连,他只怕也要撂挑子了。
至于贾琏、贾珍两个,则都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因此面对焦顺的质问,荣禧堂内竟就陷入了一片死寂,连个从中转圜开脱的人都没有。
焦顺见状,心下登时有了底。
既然王子腾欺瞒在前,自己不敢再贸然出手相帮,岂不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儿。
于是他也没继续深究,而是好奇的问出了心头的疑惑:“不是说太尉大人手里有他们要命的把柄么?怎么前脚刚说要和谈,后脚就把事情捅出来了?难道他们就不怕鱼死网破?”
话音刚落,就见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了贾雨村身上。
焦顺不由大为诧异,这和贾雨村有什么相干?
只听贾雨村轻咳一声,慢条斯理的道:“其实这事儿,也未必就是那边儿捅出来的——那两个上折子的御史,素来不党不群,且也并非两浙出身。”
一听这话焦顺哪还不明白?
他先前只当贾雨村和自己一样,是被贾政请来帮忙的,可眼下看来,他似乎还有着另外的身份——两浙官商的说客、使者,或者说是中间人。
想通了这一节,焦顺便抬胳膊拱手道:“雨村兄果然是交游广阔啊。”
贾雨村见他已然点破,倒也没藏着掖着,只苦笑摇头道:“我也是推托不过才帮着传个话,不过具体行事,我肯定是唯太尉、族叔、与贤弟你马首是瞻。”
顿了顿,又进一步解释道:“那边儿咬定这是有人想要渔翁得利,为证清白,他们愿意竭尽全力为太尉大人开脱。”
焦顺闻言冷笑:“那前提呢?是不是要太尉大人守口如瓶,决不能抛出他们的把柄?”
“这个……”
贾雨村讪讪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焦顺的目光转向一直没开口的贾政,拱手道:“世叔,这事儿只怕咱们做不了主,还是等太尉大人……”
“可眼下的形势怎好拖延?!”
王熙凤突然插口道:“若是等南边儿的消息传回来,只怕黄花菜都凉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
焦顺顺势从她手上有讨回了那奏折抄本,冲众人抖了抖道:“可谁知道太尉大人私下里还有什么计较?如果再有差池,咱们把自己陷进去倒还罢了,倘若坏了太尉大人的谋算,又该如何是好?”
这话要反着听,至少在座众人都更在意自己会不会陷进去,而不是会不会坏了王子腾的谋算。
一时连王熙凤也沉默了,毕竟她也知道,焦顺绝不可能为了王家搭上自己的前程。
于是半晌后,贾政起身拍板道:“既如此,那就先安排人急报两广,看子腾兄如何定夺。”
说着,又招呼焦顺和贾雨村去他院里吃酒。
至于王仁,虽也算是客人,却并未获得邀请。
焦顺原本想的是是非之地不可久留,但架不住贾政、贾雨村再三邀请,且自己方才那番言语,也算是暂时绝了王家的念想。
于是便随着郁郁不乐的贾政去往后院,直喝到三更时分才得以脱身。
他如今可不敢随意在荣国府过夜,因此不管贾政等人如何劝说,仍是执意打道回府。
只是他这一走,大观园里却有一人诧异不已。
清堂茅舍。
“他怎么……”
王夫人下意识起身,又及时收住了话头,然后挥退了彩霞彩云几个。
然后她自顾自进到佛堂里,将早就准备好的深色斗篷重新塞回衣柜中,又从里面翻出个纸条来,看着上面的内容喃喃自语:“既说是邀我过去商量王家的事儿,他却怎么没有留下来,反倒就这么走了?”
却原来这纸条上的内容,是以焦顺的名义约她去客院里私会。
而这张纸条又是以商量车厂的事情为名,夹在信封里送来的。
先前王夫人也没觉察出什么不妥,但现在细一琢磨,貌似两人之间,从来都是自己主动联络焦顺,这还是焦顺头一回联络自己。
再加上明明订下了约会,偏焦顺又毫不犹豫的离开了……
王夫人越想越是慌张,心道莫非是有人察觉到了什么,所以特意设计想要捉女干捉双?!
那又会是谁呢?
贾政?
不太可能,他当初就曾怀疑过自己和焦顺,若是想用这样的法子查证,早两年就该用上了,又怎么会等到今天?
那又会是谁?
难道是大儿媳李纨?又或是园子里那位姑娘做的?!
总不会是宝玉吧?!
她惶恐不安的挨个怀疑着,却唯独略过了探春和王熙凤,毕竟这两个身上都有她更大的把柄,按理说就算要拿捏她,也无需再多此一举。
因事后追查无果,她自此便疑神疑鬼起来,每日里盯着李纨、黛玉等人审视,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就觉得十分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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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6章 未水,不铺垫何来下文?
转过天到了五月初一,那一波三折的殿试排名,也终于公布了出来。
然后原本摩拳擦掌憋着劲儿的言官们,全都惊奇的发现,那些在殿试当中失了气节,对皇帝奴颜婢膝歌功颂德的‘败类,,并未像传闻中那样名列高位,反而集中排在了二甲中流的位置。
而且根据可靠的消息,这个名次还是皇上最后拍板定下来的,朝臣们对此先是有些不可思议,继而便开始猜测皇帝的用意。
有人觉得皇帝此举是在向文臣们服软示弱;有人觉得皇帝此举是受了太上皇的辖制,并据此编排出了一套宫斗大戏;还有人……
总之是议论纷纷各抒己见。
直到殿试时,偏正面评价新政者,皆被编入工部做观政学士,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不过隆源帝的用意虽然昭然若揭,但一切却都在制度框架之内,并没有任何不妥违规之处。
再加上顶层几位大员都有意暂避锋芒以图‘后事,,通过各种手段或暗示或施压,大多数官员也便偃旗息鼓,默认了这次殿试的结果。
只有几个铁了心的,仍是按照原计划上折子大肆针砭了一番,不过皇帝留中不发,大臣们也都默不作声,这些许杂音自然也难成气候。
就此,殿试风波算是暂时告一段落,接下来取而代之成为朝堂焦点的,则正是两广水师一桉。
说来王子腾这回虽是自作自受,却也是因为焦某人才遭了无妄之灾——当初皇帝未曾中风时,朝中勋贵大张旗鼓支持工学的事儿,文臣们可还没忘。
如果说工学是新生之敌,曾在世宗朝飞扬跋扈的勋贵们,那就是文臣们的旧日大敌了。
文臣们对这两者合流的趋势一度大为紧张,虽然眼下勋贵们有退缩之意,但既然勋贵当中的出头主动递上了把柄,文臣集团自然不会错过这个立威的机会。
于是一时间朝野震动,‘正义之士,群起而攻之,即便作为苦主的两浙官员,没等王子腾回复,便努力尝试着为其开脱,也奈难敌朝中大势。
到了五月初六,两宫同时颁下旨意,着令督察院、兵部、龙禁卫镇抚司各派专员南下两广,联查此桉!
而这旨意刚一下达,王子腾之妻便病倒了。
王熙凤得了消息,忙寻至清堂茅舍内,准备找王夫人一起回娘家探视。
不想等见了王夫人,却见她皱着眉头魂不守舍,说起话来也是前言不搭后语的,忍不住便试探着问:“太太莫非身子也有些不舒服?”
其实她心中隐隐猜测,觉得王夫人多半是因为前几日,自己悄悄伪造的那封冒名信而惶恐,所以才会出言试探。
王夫人定了定神儿,摇头叹道:“这多事之秋,我纵有些不适又哪敢称病?”
顿了顿,又道:“且先不急动身,我方才已经差人去薛家传信,等你二姑姑来了,咱们再一道去王家探视不迟。”
….
她嘴上虽然严谨,但心思却全被王熙凤给料中了。
哥哥的事情固然要紧,但她如今更着紧的,却是冒名写信之人究竟是谁,毕竟一旦与焦顺的***败露,莫说是援手娘家,她怕是连自身都难保。
为此,前两天她还专门设法与焦顺暗通消息,想看看焦某人手上有没有可疑的人选。
焦顺一听这事儿,自然就想到了王熙凤头上。
若只是王熙凤,倒也不是不能挑明,主要是他还偷了王夫人的亲儿媳妇李纨,在不确定王夫人对此抱持怎样的态度之前,他肯定不能实言相告。
于是只叮嘱王夫人小心谨慎,千万不要被拿住把柄。
至于王熙凤这边儿,在王家的事情了结之前,他更是不敢轻易挑破,生怕弄巧成拙,让姑侄两个联起手来逼迫自己为王家出头。
也正因此,王夫人就把怀疑的对象,指向了李纨和林黛玉。
原因无它,主要是思来想去,身边也只这两人有作桉的动机。
李纨就不用说了,虽然平时不言不语的,可自己明摆着要将家业交给宝玉,她心下怎么可能全无芥蒂?
也或许,正是她察觉到了蛛丝马迹,所以意图抓住自己的把柄,好借机要挟自己为兰哥儿谋好处。
至于林黛玉……
她与宝玉自幼便如胶似漆,后来虽被自己棒打鸳鸯,闹的彼此反目、几成路人。
但那是因为林黛玉无力反抗!
这丫头明显是个敢爱敢恨的,真要是窥见一丝机会,谁敢保证她不会铤而走险?
说实话,要是能在这两者之间做出选择,王夫人倒宁愿是前者——至少李纨那边儿还能有个商量,但若是让林黛玉捏住把柄,以她那爱钻牛角尖的性子,只怕立刻要逼着自己与薛家退婚。
那可是御赐的婚事!
到时候听她的就是抗旨不遵,不听她的又有可能会玉石俱焚……
正因担心落入这般窘境,王夫人这阵子倒有大半精力放在了林黛玉身上,每每从潇湘馆窥得只言片语,都要往疑神疑鬼的胡乱琢磨一番。
然后就越想越觉得林黛玉可疑!
就这么自己吓自己,王夫人已经好几天没睡踏实了,所以才会被王熙凤瞧出不对来。
却说她正强打精神,与王熙凤盲人摸象一般,揣摩着眼下的局势,薛姨妈便领着薛蟠、薛宝钗兄妹,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
一见面,薛姨妈先就慌急追问:“姐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前阵子凤丫头过去,不是说事情已经压下来了么?这怎么又……”
“唉~”
王夫人叹一口气,摇头道:“此事实在是一言难尽,走吧,咱们回王家的路上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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