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如此多骄 第538节
“不成!”
妙玉忙道:“他早发下话来,不让咱们无故登门的。”
眼下的情景怎么也称不上是“无故”,妙玉不想派人去焦家传信的真正原因,其实是不想让邢岫烟知道自己的现状。
要知道,当初得知邢岫烟做了小妾之后,她可是不止一次当面嘲讽邢岫烟自甘堕落的,如今沦落到这步田地,她哪还有脸再面对邢岫烟?
静仪对此心知肚明,忍不住又暗骂她“死要面子活受罪”,旋即咬牙道:“那也别给尤家送信了,我这就把她绑了来,直接送
回尤家——到时候她们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说着,领胖瘦尼姑到了外面,一面命她们召集庙里上上下下一干人等,一面就近买了十几根竹竿、两条绳索,然后又将那竹竿的一头用厚布裹住。
她自己擎了一根在手,扬声道:“这竹竿都已经包好了,伤不了人的,你们待会儿都给我使劲捅,等把她捅翻在地,咱们就把这丧门星捆起来送回家去!”
众尼姑苦尤三姐久矣,见这主意还算使得,便都七嘴八舌应了,前呼后拥的跟着静仪杀奔大雄宝殿。
等到了正殿,就见尤三姐盘腿坐在供桌前,用红绳将五六支红油蜡烛捆在一处,又用烛台胡乱串了麻雀烧烤——她纯是为了恶心庙里的尼姑,根本没打算吃这玩意儿,所以自然是随心所欲的乱烤一气。
静仪见了气往上撞,当下平举着竹竿冲锋在前,大小尼姑们见状,也都大叫着挺杆扑向尤三姐。
尤三姐见这阵仗却是怡然不惧,随手抛下串着麻雀的烛台,从袖子里翻出个瓷瓶拔了塞子,悄悄往蜡烛上一扬,就听“呼”的一声,几支蜡烛同时爆起五颜六色的火团!
众尼姑被吓了一跳,不约而同的停住了脚。
正面面相觑,蜡烛上再次爆开彩色火团,紧着又听尤三姐捏着嗓子道:“佛祖显灵,尔等缘何不跪?!”
大殿里静了片刻,也不知是哪个尼姑先丢了竹竿屈膝跪倒,紧接着就哗啦啦跪到了一片,最后只剩下静仪还鹤立鸡群。
但她手里的竹竿也是不住发颤,下意识吞了口唾沫,色厉内荏的喝问:“你、你耍的什么把戏?!”
其实不过是松香罢了,但这法子虽然简单,却不是这些底层尼姑们能知道的。
至于静仪,她跟在妙玉身边,原也用不到这套装神弄鬼的东西。
尤三姐也不答话,扫视了一圈那些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尼姑,忽然前仰后合的捧腹大笑起来。
这一笑,倒把静仪彻底吓毛了,想也不想转身就逃。
那些尼姑见为首的都跑了,自然也都做了鸟兽散。
尤三姐笑的更欢了,良久才揉着肚子停了下来。
来这里果然来对了,若在家守着母亲姐姐,焉能有这么多宣泄郁气的机会?
第529章 太妃临门【上】
转过天到了九月半。
一大早荣国府上上下下便都动员起来,真忙的假忙的,反正是忙成了一团。
连大观园里诸位姑娘也被李纨召集起来,表示甭管南安太妃的真正来意是什么,既然打的名头是郡主要以文会友,那诗社里的人就一个都不能少。
这话显然是针对林黛玉昨儿的说辞。
黛玉虽不情愿,却也知道寄人篱下身不由己,尤其这来的非是等闲人物,纵使老太太平时再疼爱自己,这事儿上怕也容不得自己任性。
李纨兀自不放心,又叮咛道:“等郡主来了,最好先探一探底,若是个有真才实学的倒罢,若是个附庸风雅的,千万给人家留几分颜面。”
“让嫂子这一说,连我也不想见她了。”
史湘云嘟着嘴抱怨了声,见李纨瞪过来,忙又高举双手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们这么些人在呢,保管把她哄的服服帖帖就是。”
林黛玉立刻跟着打趣道:“是啊,有焦夫人在,她不看僧面看佛面……哎呦!”
话说到半截,便被史湘云扑过来掐了一把。
眼见这两个妮子又嬉闹起来,李纨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不紧张是好事,可太过放松就未必是好事儿了。
还待再叮咛几句,无奈王熙凤已经差人来催了,她只好拉过宝钗道:“好妹妹,诗社的事儿我可就全指着你了。”
这一来是因为宝钗平日里最是稳重,年纪又比众人略长【刨去迎春】;二来也是因为她即将嫁入荣国府,自然也会对这府上的事儿更为上心。
等她匆匆去了前院,众人重又聚在一处。
薛宝钗当仁不让的接过了李纨的班,继续道:“若这位郡主是个有真才实学的,咱们也不好让她小觑了,近日里谁有什么得意之作,也别掖着藏着,届时都让三妹妹誊录下来,请她品鉴品鉴。”
探春雅好书法,故而宝钗特意点了她的名。
探春立刻顺杆爬:“那我就单管着执笔了。”
“哈!”
史湘云叉腰道:“三姐姐平日里总爱争先,这回真到了要用人时,你怎么倒打起退堂鼓来了?”
探春两手一摊:“宝姐姐也说是得意之作,偏我近来的得意之作,却都不在诗词歌赋上,更不好让她瞧了去。”
众人都知道她说的是先后两次,在报纸上发表的文章,那倒确实是她近来的得意之作,且不好随意宣扬出去,湘云这才作罢。
宝钗却从她的态度当中隐约觉察出了些什么,忍不住先看看史湘云、然后再看看堂妹宝琴,最后无奈暗暗叹息一声,只将这事儿压在心里不去理会。
…………
且不提姑娘们各自都拿出了什么作品。
却说李纨到了前院里,就见那荣禧堂好似蜂巢一般,小厮仆妇或疾走或小跑,进进出出无穷匮也。
这场面足见荣国府上下,对南安太妃来访的重视程度。
不过真要论起来,还是不及年初元春省亲时的排场——当时荣国府的头面人物,可是提前一个多时辰就在大门外恭候的。
但那毕竟是圣上恩典,大操大办冲的皇家的面子,并不全是因为元春本人。
李纨进门的时候,王熙凤正在支应各处回禀,也顾不得理会她,只命平儿把接驾时的安排交代给她听。
府里天不亮,就已经派了六匹快马在镇国公府门前候着,只等南安太妃动身,便轮流来报行程。
估摸着差不多一刻钟能到的时候,贾政和王夫人、邢夫人,带着贾琏、贾宝玉、王熙凤、李纨在大门外恭候,老
太太则在内仪门等着。
等把南安太妃迎进荣禧堂后,若是南安太妃主动提起以文会友的事儿,便先将小郡主请到大观园去,若是没有主动提起,便等到临近午时,再请她母女一道转去大观园。
再然后……
李纨听到这里,不由插口问道:“那冤家又是怎么安排的?”
两人也都是知根知底儿的,平儿自然明白她说的是谁,于是忙道:“因还不知南安太妃的意思,大爷自己说要先在小花厅里候着——就是赖大素日里用的那个,太妃什么时候露了口风,他再过去拜见不迟。”
李纨点点头,示意平儿继续往下说。
刚听的差不多了,就听外面飞马来报,说是南安太妃的车架已经出了王府。
此后差不多半刻钟一报,等听说南安太妃的车架再有一刻钟,就要到荣宁街口了,贾政便按捺不住,提前领着众人迎到了大门外。
外面两下里列队的小厮丫鬟,见主人家从里面出来,忙也都打起精神挺直腰板。
又有那两下里看热闹的,也纷纷降低了声调——能跑来荣国府门前凑热闹的,多半也都和荣国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故此自然要卖贾政等人面子。
这内中有些积年老仆,因见贾政不等人来,就自顾自迎到了台阶候,与那几家王府也是常来常往,彼此称兄道弟,不想如今王妃来串个门竟都成了稀罕儿。”
“是太妃!”
左近一个年轻人纠正了他的语病,又撇嘴道:“您这都是老黄历了,咱们府里的爵位蹭蹭往下掉,人家那可是世袭罔替,照这么下去,再往下传个两三代,怕是求着人家上门,人家都未必乐意睬你。”
那老仆听了不由吹胡子瞪眼,原想着教训那年轻人几句,仔细一辨别,却发现对方赫然是贾家的旁支子弟,虽在府里未必有什么体面,这时候却也不好与他闹起来,于是便也只能道路以目了。
这时那年轻人身旁的同伴又道:“你听说了没,这次南安太妃其实是冲着焦大爷来的,来咱们家不过是打个幌子。”
“还有这等事儿?”
一老一少闻言齐齐惊呼。
旋即老的大叹世风不古、纲常沦丧;小的则是心驰神往,满脑子大丈夫当如是。
就在众人议论声中,南安太妃的车驾终于是到了府门前,众人伸长了脖子,便见一个三十许的明艳妇人从车上下来,被无数丫鬟仆妇簇拥着到了台阶下。
有好事的不由奇道:“不是说这位太妃娘娘是太后的同胞姐妹吗,怎么竟如此年轻?”
旁边立刻有人道:“你当太后是耄耋之年不成?真论起来也就是与咱们太太和姨太太差不多,一个四十开外、一个三十六七,姐妹两个差了八九岁而已。”
众人这才恍然。
远远的也不知贾政、王夫人与那南安太妃说了些什么,斜下里又有一顶小轿到了太妃的马车旁,让那郡主下了车便直接坐上了轿子,然后宾主这才鱼贯而入。
而与此同时。
焦顺鸠占鹊巢,正在赖大平日理事的小花厅里,悠闲自在的品茶吃点心。
除了赖大围在他左右,忙前忙后奴颜婢膝的伺候之外,角落里还站着个一肩膀高一肩膀低的人,却正是当初与焦顺争抢爵位,被焦顺当着赖大一凳子砸断了腿的赖慕荣。
他是因为听说家里出了整整三万两给哥哥买官,忍不住跑来找赖大发牢骚的,不想正与焦顺撞上。
此时他佝偻着身子一副低眉顺眼的架势,脸上的肌肉却在不住的微微抽搐,显是竭力想要收束住怨愤的表情,却又有些力不从心。
焦顺喝完了一盏茶,趁赖大抢着续杯的当口,瞟了一眼赖慕荣,笑问:“腿怎么样了?”
这当着和尚说秃子,任谁也扛不住。
赖慕荣勉力收束的愤恨,顿时如火山喷发一般涌了上来,他忙拼命低下头掩饰,却一时顾不上再回焦顺的问话。
“大人问你话呢,你哑巴了不成?!”
赖大回头瞪了儿子一眼,旋即小心翼翼的把茶杯送到焦顺手边,又赔笑道:“全仗大人当日手下留情,他如今行走坐卧都还使得。”
这话听的赖慕荣脸上愈发扭曲。
这是亲爹能说出来的话?
什么叫行走坐卧都还使得,他分明就是瘸了一条腿好不好?!
再说焦顺当日哪里手下留情了?
分明就是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
再对比父母倾家荡产给哥哥买官的做法,赖慕荣一时连自家老子也恨上了。
而焦顺听了赖大这番话,不由得哈哈大笑。
他当面嘲笑赖慕荣自然不会有什么好处,说不定还会有负面影响,但……
谁在乎?
当初争夺爵位一役,也算是焦顺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最为凶险也是最为无力的一次,让他充分体会到了什么叫身不由己,什么叫人算不如天算。
虽然时过境迁,但见到这赖慕荣,他还是忍不住想要嘴臭几句,毕竟一时嘴臭一时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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