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如此多骄 第438节
不过他一时也不顾上这些,板起脸来摆出长兄如父的架势呵斥贾环道:“好端端的又闹什么?若这里实在摆不开你,就去别处……”
“小孩子扛不住饿偷嘴吃,也是常有的事儿。”
见宝玉有意要赶走贾环,焦顺连忙打起了圆场,毕竟他还惦记着这便宜儿子,给自己这便宜姐夫传递消息呢:“环哥儿若真饿了,不妨弄个小盘子捡喜欢的拨一些,岂不便宜?”
贾环原本已经蔫了,见焦顺给自己撑腰,登时又把鼻子翘上了天,得意道:“我已经吃的差不多了,还要留些肚子等着上菜呢——焦大哥,你今儿带了什么好玩儿的没?”
听他提起好玩儿的,一旁唯唯诺诺的贾琮也忙凑上前,巴巴的盯着焦顺。
连宝琴悄声问过林黛玉之后,也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焦顺这回倒没准备逗孩子的东西,好在略一琢磨就有了主意,当下笑道:“现成的玩意儿我可没带,不过我最近专门学了个把戏,原是想以后逗你们小侄女开心,今儿既然赶上了,就先叫你们开开眼。”
说着,便让人找来一叠轻薄坚韧的硬纸和半罐子鱼鳔胶。
然后取了一张裁剪成a4纸大小,边折叠边用镇纸用力压实。
非只是两个小的,其余众人也都好奇他要做什么,于是纷纷凑上来围观。
不多时,史湘云头一个瞧出了端倪,不确定的道:“焦大哥这是要折纸燕吗?”
焦顺抬头冲她一笑道:“差不多吧,不过并非常见的那种。”
贾环在旁边听是纸燕,却登时泄了气,嘟囔道:“没劲、没劲,纸燕有什么好玩儿的?!”
焦顺倒也不恼,甚至还转头安抚道:“环兄弟稍安勿躁,等等你就知道了。”
旁人只当他不愿和小孩子计较。
探春却隐约察觉了些什么,暗道他对环哥儿倒真有些爱屋及乌的意思。
只是……
这屋指的是自己还是……
哼~
姨娘那脾性,也就老爷当初肯溺爱了!
正想入非非,焦顺也已经叠好了纸飞机,又小心用鱼鳔胶在黏住了关键部位,招呼贾环和贾琮道:“走,跟我去楼上放纸燕!”
贾环方才虽然表现的兴致缺缺,但还是连忙拉着贾琮紧随其后。
后面史湘云、宝琴打头,众女连同贾宝玉也都一股脑跟到了楼上。
就见焦顺测了测风向,又冲着湖面比划了几下,然后才猛地将那纸飞机掷了出去。
贾环和贾琮初时还不觉得如何,但见纸飞机转眼的功夫就蹿出三四十米远,而且依旧不见力竭的样子,登时兴奋的大呼小叫起来。
旁边惯爱玩闹的湘云、宝琴,也都是扶着栏杆瞪大了美目。
只见那纸飞机借助风力足飞出七八十米远,这才朝下迅速坠落,临近湖面时却又突然上飚,忽上忽下的再挣扎出十余米,这才落入了水中。
众人远远望去,也只能隐约看到一个波光杂了个白白的小点。
贾宝玉不由咋舌道:“焦大哥这纸燕是怎么叠的,竟能飞出这么老远!”
贾环更是扯着焦顺的衣袖连声道:“哥哥快教我、哥哥快教我!”
于是焦顺便现场摆开桌子授课,顺带向众人科普些初速、动力、升力、阻力之类的知识。
史湘云和宝琴对此最感兴趣,围着焦顺不住问东问西,贾环和贾琮则只想着学会叠纸飞机,以后也好向别人显摆。
探春在一旁默默观察了许久,突然对林黛玉叹道:“我原还担心焦大哥做不好这工学祭酒,如今才知道是杞人忧天了。”
林黛玉点点头没有说话,倒是薛宝钗在一旁接茬道:“更难得的是,外面因隋阁老辞官一事闹的天翻地覆,多少人都恨不得除他而后快,若换个人只怕早就惶惶不可终日了,偏他竟还有暇为了女儿学这些东西。”
两人对焦顺交口称赞的同时,宝琴、史湘云也折出了自己的纸飞机,学着焦顺的样子向湖中放飞。
宝琴的纸飞机距离虽比焦顺那只差了不少,却也足足飞出米远。
史湘云的也不知重心偏了还是怎么回事,倒绕着缀锦楼盘旋起来,最后一头扎进了楼下的花丛当中。
史湘云欢天喜地的下楼捡起来,又再次放飞出去,这次才终于落进了水里。
有了她们两个的成功案例,姑娘们也都纷纷下场大显身手,到最后反倒是贾环和贾琮做的最差,不得不再次求助于焦顺,这才得了两个能飞远的,但却又舍不得再往湖里放飞了。
就这般,直闹了将近半个时辰,众人才意犹未尽的下去吃酒。
席间焦顺还特意去女宾席上敬了林黛玉、史湘云、贾探春三人各自一杯,惹的贾宝玉连问缘由。
薛宝钗虽然早就料到,这次焦顺道谢多半没有自己的份,可真到了这时候却还是忍不住暗暗遗憾,一面期盼着下次自己也能大展拳脚,一面却又纠结自己这待嫁之身,到底该不该牵扯太深。
待到酒足饭饱之后。
焦顺又头一个起身打了个罗圈揖:“诸位,我只请了半日假,下午还要去衙门里务工,只怕是要先走一步了。”
说完,又特意交代邢岫烟不必急着回家,或吟诗作赋、或打牌取乐,总要和姐妹们尽兴才好。
席间也不知多少人被他这番姿态所惑,暗暗艳羡不已,也不知谁先打的头,竟就把史湘云灌的酩酊大醉。
不提缀锦楼内如何。
却说焦顺回家换好官袍,乘着马车出了荣国府后门,还特意交代车夫,说是自己刚才吃的太撑,千万缓步慢行不要颠簸。
那车夫压着车速,缓缓驶到背街路口处,忽见一个带发修行的尼姑闪身拦在了车前!
“吁!”
车夫急忙勒住缰绳,正待呵斥那尼姑作死,焦顺却已经挑开车帘探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待看到那尼姑,又故作惊讶的皱眉道:“你是……妙玉身边的那个丫鬟?”
“正是奴婢!”
静仪见了焦顺,立刻屈膝跪倒在马车前,以头抢地哭喊道:“求大人救救我家姑娘吧!”
“这话从何说起?”
焦顺从车后跳下来,转到前面扶起她道:“我昨儿不是应岫烟所请,把那串佛珠给你们了么?难道那东西竟典当不出去?”
一听焦顺提起佛珠,静仪的眼泪愈发止不住了,嘴里却恨恨道:“邢姑娘心善,却那知我们身边就藏着狼心狗肺的人?!我今儿一早原是想先把佛珠压在当铺,等日后再赎回来的——谁知那两个胆大包天的贱婢,竟就见偷了佛珠逃走了!”
焦顺一听这话,就知道那两个仆妇偷东西之前,并未透露从民信局听到的消息,心下不由大定,暗道这一来,倒不用再提防妙玉急着南下确认家事了。
同时他口中却道:“竟有此事?不过即便如此,你们家姑娘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静仪忙解释:“大人有所不知,我们姑娘得知那两个贱婢偷走了佛珠,一时气急竟就晕了过去!我呼唤了许久姑娘都没醒过来,有心去找大夫诊治,可身上又分文无有!所以奴婢只好反锁了庙门,想来求邢姑娘再发发善心,谁知却被荣国府的人拒之门外,还说……”
说到这里,她咬牙跺脚道:“亏我们姑娘还当那贾宝玉是个知己,哪知道他竟如此无情无义!”
听她骂起宝玉来,焦顺心下暗笑,假装沉吟斟酌了片刻,这才叹道:“罢罢罢,我若坐视她一命归西,又怎好向岫烟交代?不过这回她要还敢死鸭子嘴硬,可就怪不得我了!”
“不会的、不会的!”
静仪见到了曙光,当下忙大包大揽:“我们姑娘这回定是大彻大悟了,绝不会再像从前一样!”
“但愿如此吧。”
焦顺微微颔首,然后招呼静仪上了马车,又好心的拿了点心给她填饱肚子。
静仪虽忧心忡忡,可也实在是饿的狠了,先是小口吞咽,继而狼吞虎咽,错非是焦顺及时送上了果酒,险些就噎死在半路上。
等吃饱了之后,她又忍不住跪下磕头,哭着表示下辈子做牛做马,也要报答焦顺和对主仆二人的大恩大德。
眼见到了紫金街背街。
静仪领着焦顺小跑到庙门前,正要取出钥匙开门,忽听里面传出哭喊嘶吼的声音,她不由惊喜道:“师姐醒了!”
说着,忙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因听里面动静有异,等她打开院门之后,焦顺立刻大步流星的走了进去,却只见正殿内,妙玉披头散发的双手攥着一根烧火棍,正发了疯似的狠砸那如来佛像。
只听她口中哭吼道:“我日日夜夜供你、拜你,你却何曾庇佑过我?!什么佛法无边、什么我佛慈悲,假的,都是假的!”
那佛像本就破旧,如今更是被她砸碎了半边头颅,鼻子以上全都不翼而飞,只余下嘴角那一抹似慈悲又似嘲弄的笑意……
第441章 温水煮……
【评论功能为啥又屏蔽了,害我改错字都费劲。】
眼见妙玉这副癫狂模样,焦顺微微一愣的功夫,静仪早从身后扑出,慌急叫道:“姑娘,你这是怎么了?!你、你快停下来啊!”
说着,就欲上前拉扯阻拦。
不想妙玉竟是充耳不闻,依旧咒骂着一棍接一棍的往那佛像上打砸,力气还大的惊人,任凭静仪怎么拉扯也遮拦不住。
当然了,这所谓的力气惊人也要看跟谁比,等到焦顺上前单手攥住那烧火棍时,她便使出吃奶的力气也再难撼动分毫。
焦顺见妙玉神色狰狞大汗淋漓,明明直面自己,眼中却只有那残破的佛像,手上竭力较劲儿,口中仍是咒骂不已,便知她多半是迷了心窍,继而想起范进中举的典故,于是猛地爆喝一声:“你带发修行,分明尘根未断;亲近宝玉,必是凡心未了,一个未断未了的俗人,又怎敢奢求佛陀庇佑?!”
说着,使出三分力一巴掌抽在那欺霜赛雪的脸上,当下只打的妙玉身子一侧歪,她茫茫然转回头看向焦顺,嘴里吐出两字:“是你?”
然后松脱了手里的烧火棍,两眼一翻向后便倒。
静仪急忙将她抱住,眼见那瓜子脸上印了通红指印不说,连嘴角也渗出些血丝来,不由心疼的埋怨道:“师姐都这样了,大人怎么还忍心下得去手?!”
“你懂什么?”
焦顺把手里烧火棍递到静仪眼前,让她看了看上面沾染的血迹,又指了指妙玉的手。
静仪这才发现自家姑娘双手的虎口都已经震裂了,正泊泊的往外淌血,这时又听焦顺道:“她这是犯了失心疯,一旦力竭只怕性命难保,我若不吓一吓她,她又怎么可能冷静下来?走,先把她放到床上,再请个大夫诊治诊治。”
说着,直接从静仪怀里将妙玉横抱了起来。
静仪听他说的有理,便忙在前面引路,领着焦顺转到偏殿,谁知那偏殿里竟也是一片狼藉,尤其是床上、褥子上,都被烧火棍染的黑一团白一块,莫说是躺下了,连站上去都得仔细挑地方落脚。
静仪登时又乱了方寸,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计划外的状况让焦顺也是微微皱眉,不过很快他就又舒展开眉头,扬声道:“慌什么,我在这附近有处外宅,不妨先把她带过去安置——只是你们两个最好消停些,莫要再给我节外生枝!”
静仪闻言大喜,自然是连声的保证。
于是焦顺又抱着妙玉出了小巷,带着这主仆二人乘车转奔他处。……
酉时初刻【下午5:15】。
妙玉昏昏沉沉醒来,只觉得无一处不酸痛难当,连眼皮也似有千斤之重,挣扎了许久都未能整开眼睛。
直到几勺微苦的汤剂慢慢喂到嘴里,滋润了干涩辛辣的嗓子,她才终于勉力睁开了眼睛,却见正上方拢着一顶熟悉又陌生的真丝帷幔,身上也盖着细绸的被子。
她迷糊了片刻,几疑又是身在梦中。
这时耳边传来几声急切的呼唤,她侧头望去,入目的也不再是简陋破败又一览无遗的偏殿,而是摆满了精致家具的卧室。
“这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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