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如此多骄 第297节
他冲李贵笑道:“我正有事要求焦叔叔,这个巧宗你就让给我吧,等明儿我请你吃酒道谢。”
李贵因是宝玉的奶兄,在荣府里也算颇有些体面,但也不好得罪贾芸这样出挑的旁支子弟,忙笑道:“哥儿说哪里话,我还乐得能清闲呢。”
贾芸遂捧着牌戏,按照李贵的指引,寻到了内仪门左近的花厅门前。
他正要进门,不想对面突然走来个提着食盒的小丫鬟,瞧形貌正是当日故意丢帕子的小红。
“这不是芸大爷吗?”
贾芸一时有些尴尬,真不知该如何面对,那小红却像是没事人似的打了个招呼,又举着食盒道:“太太让送了醒酒汤过来,我先进去了。”
说着,自顾自的进了厅里,不多时又退了出来。
贾芸目送她远去之后,这才满面堆笑的送了牌戏进门。
趁着宝玉口沫横飞,为众人讲解规矩的时候,贾芸把自己近来的烦恼,十的跟焦顺说了。
焦顺听完不由心生感慨,他自己刚穿越过来的时候,还只是个懵懵懂懂的家生子下人,谁能想到这才两年半,就聘了侯爷家的千金,甚至连国公府的旁支都跑来找自己做主指婚了。
当下问道:“你可有什么条件?”
贾芸听这意思,就知道焦顺是应允了,忙喜不自禁的道:“旁的也没什么,只消门当户对,家里是正经过日子的就好!”
顿了顿,又补充道:“再就是身体康建些,能给家里开枝散叶。”
啧~
听这要求,他与那小红基本就绝缘了——身份高低且不论,那小红生的娇俏玲珑,和好生养三字可半点不搭边儿。
第308章 下聘
【钟改错字】
因在冯紫英家中和蒋玉菡一见如故,贾宝仿佛焕发了第三春【算上秦钟】,一扫连日来的颓唐,几乎日日都兴高采烈的往外跑。
偏贾政和王夫人近来又刻意放纵,于是他愈发成了脱缰的野马,十天里倒有八天在外面飘着,大有‘三扁不如意,散发弄圆舟"的意思。
不过三月初九这日,他倒是乖乖的留在了家里。
盖因在荣国府逗留了半个多月的史湘云,终于是要回转家中了。
这天一早,众姐妹簇拥着史湘云出了大观园,边往二门夹道去,边听她板着指头算日子:“等十三、最晚十四我就回来,反正肯定误不了诗会!”
她说到这里,拿指头挨个点了一遍,板起脸道:“我不在的这几日,你们可千万不能偷懒!上回咱们准备的就仓促,又赶上宝哥哥和林姐姐闹了一场,说是诗会,大半文字竟还比不上寻常所得,当真可惜了同德堂的洒金筏!”
听她提起自己和宝玉的冲突,林黛玉没好气的横了湘云一眼,调侃道:“这还没过门呢,先就心疼上了?”
说着,对一旁的李纨道:“亏是这月十二下聘,要是搁在上个月,邢姐姐张洒金筏,只怕都要被她换成桑皮纸了。”
众人闻言都笑的花枝乱颤,也纷纷跟着打趣。
这个道:“都要许人了,还这么着三不着两的,仔细别让你婆婆听了去!”
那个说:“你快放心的去吧,就算你不回来,我们也要殚精竭智的写几首好诗出来,到时好给你压在箱底当嫁妆使!”
却原来这回史湘云这次回家,就是为了等着焦顺正式登门下聘礼。
被姐妹们你一句我一句的打趣,又搂搂抱抱的笑成了一团,史湘云不禁红涨了小脸,跺脚啐道:“呸,你们都不是好人,说的好像谁没有这一日似的——等你们定亲时,瞧我怎么笑话你们!”
众人见她羞恼,反笑的更厉害了。
直到临近二门夹道入口处的垂花门,姐妹们才收敛了些,挨个在那门前与史湘云送别。
说来彼此也不是头回离别,何况史湘云也说就能回来,但因她这回一去,日后就是有了归宿的人了,众人莫名总有些异样感,送别起来自然也就更加依依惜别。
好容易众姐妹都互诉完衷肠,一直缀在后面的贾宝玉也终于到了史湘云面前,看着自小熟悉的容颜,他张了张嘴,眼泪却先不争气的淌了下来。
“宝兄弟这又是闹什么?”
李纨见状,忙压着嗓子呵斥道:“快把那猫尿擦了,大喜的事情,让人瞧见像什么?!”
贾宝玉抬手拿袖子去擦,眼泪反倒越擦越多,嘴里也挂了哭腔。
眼看再这么下去,还不知要闹出什么来,薛宝钗上前递给他一张帕子,笑道:“宝兄弟莫不是糊涂了,别说眼下不过是定亲,就真成了亲也断不了往来——尤其焦大哥是个大度的,连邢姐姐都不曾拘束,云妹妹过了门就更不用说了。”
探春也跟着劝,两人好容易哄好了贾宝玉,这才簇拥着史湘云上了轿子,颤巍巍的出了垂花门。
这时贾宝玉才收了悲声,幽幽叹道:“小时候整日盼着她来,只以为大了就能自己做主了,谁成想……唉!”
“哼~”
林黛玉闻言冷笑:“说的倒是情真意切,可二爷近来天天在外面飘着,也不知究竟做些什么,明明云丫头才是客,倒成了她整日盼着你回来!”
贾宝玉脸色一僵,讪讪的没了言语。
他自不好意思说,自己最近在外面,正是为了躲着黛玉、湘云,更不好意思说自己到底在外面做些什么。
“妹妹慎言!”
李纨却忙拉住了林黛玉,冲着史湘云远去的方向努了努嘴:“云妹妹眼见就要定亲了,日后可不好拿这些话来说笑。”
说着,又招呼众人道:“都回去吧,个人好生想想有什么题目,等会的时候每个人都要出一题才成。”
原本贾宝玉还想着让妙玉来做这‘红梅诗社"的总裁官,不过因为入驻大观园成了监管人,这总裁官自然非她莫属。
如今见她发了话,众姐妹们便又说说笑笑的,转回了大观园里。
…………
一晃到了三月十二。
天刚蒙蒙亮,焦顺骑着高头大马,前面鸣锣开道,后面跟着三十六抬的彩礼,浩浩荡荡的赶到了保龄侯府。
几个本家宾相将焦顺迎入府门,其中三十二抬摆在院子当中,另有单独四抬按照他的意思,先行送到了史湘云面前,随后又有管事的捧了礼单,飞也似的呈给保龄侯史鼐过目。
期间那些冠冕堂皇的俗礼且不细表。
却说焦顺终于被领到大厅里之后,就有个十一二岁的圆脸少年悄默声凑到近前,扒着门缝探头往里窥探。
待看清楚焦顺的身量相貌,他不由纳闷道:“这个便是姐夫?不说是个文官么,怎么生的如此魁梧?”
这少年正是史鼐的次子史腾。
听他这般说,跟在后面的丫鬟也好奇的偷瞄了一眼,随后不以为意的道:“给姑爷保媒的是神武将军,想必是文武双全呗——二爷可别忘了,咱们前阵子瞧的那出‘工戏"里,打仗用的火枪火炮全是他管着造呢!”
听到火枪火炮四个字,史腾圆圆的小脸上登时写满了亢奋,激动道:“那我去跟大姐姐说一声,让姐夫给我弄两杆好枪,要能猎熊的那种!”
说着,撒丫子就往后宅跑。
这时史湘云也接到了那四抬礼物,好奇的拆开来打量,发现其中一抬是各色精巧玩物,一抬是市面上少见珍品诗集,还有一抬是同德堂出品的文房四宝,最后一抬,却是两百柄小巧精致的团扇。
旁的也还罢了,弄这么些团扇做什么?
史湘云好奇的拿起几柄细瞧,却发现那团扇中间留白,两侧边缘和底部绣着山水花鸟日暮月夜等各色景致,角落里又用梅花花瓣拼成的‘红梅诗社"四字。
这下史湘云登时恍然,原来是专门为诗社准备的!
想到姐妹们若有好诗,正好可以提拓在应景的团扇上,又雅致精巧又方便展示,史湘云不觉便嘴角微翘,暗道亏他如此用心,竟专程给自己准备了这些东西。
先前她对于要嫁给焦顺,也说不上是喜是悲,不过是抱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心思罢了——而现如今感受到焦顺对自己的体贴重视,却是隐隐对这桩婚事多了一丝丝的认同感。
“什么东西,让我瞧瞧!”
正捧着扇子出神儿,斜下里忽然有人劈手夺过,翻来覆去的打量,却正是方才在大厅门口偷窥的史腾。
“做什么?快还给我!”
见是素日里专爱捣乱的堂弟,史湘云柳眉倒竖,又劈手夺了回来,仔细小心的放回了礼盒里。
“嘁,不过是几把扇子,有什么好宝贝的?”
史腾吐了吐舌头,眼珠一转,忽然刮着脸道:“我知道了,大姐姐方才呆愣愣的,必是在想男人!羞羞羞,姐姐想男人了!”
“你、你瞧我不撕了你的嘴!”
史湘云羞怒,扑上去就要教训堂弟,史腾却一矮身躲过,满屋子乱窜乱嚷。
“咳,腾儿、湘云。”
姐弟两个正闹的不可开交,忽听门口有人干咳了一声。
两人齐齐望去,却见来人正是史鼐的原配夫人吴氏,史腾登时如同猫见了老鼠一般彻底蔫了;史湘云虽好些,却也急忙敛去了表情,恭恭敬敬的叫了声‘婶婶"。
这吴氏先让丫鬟领走了儿子,一转脸却是对史湘云笑的合不拢嘴,顺手摸出帕子给史湘云擦了擦鬓角,嘴里埋怨道:“瞧你,倒春寒还闹了一头的汗,这要是着了风可怎么得了?”
她说的亲热,史湘云却僵在了当场。
前年就因为史湘云教训史腾时,被她拦下拉偏架又冷嘲热讽的,婶侄两个大闹了一场,史湘云愤而出走荣国府。
当时史鼐夫妇被老太太叫去呵斥了一通,明面上看是吴氏输了一阵,可孤苦伶仃的小孩子,又如何斗的过当家做主的妇人?
这两年明里暗里,湘云没少受她的挤兑,两人甚至连貌合神离都算不上。
如今她突然一改先前的嘴脸,摆出这么亲热的架势,着实让史湘云措手不及。
不过史湘云到底也是个聪慧的,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关节——这个时候能让她改变态度的,恐怕也就只有焦顺了。
更确切的说,是焦顺的送来的聘礼!
事情也果然不出湘云所料,吴氏先是拉着她扯东扯西了一大堆,又是忆苦思甜又是拐弯抹角道歉的,最后才终于道明了来意:“我原当他那三十二抬有些微薄,不想你这未来夫婿当真豪奢大气,竟把‘天行健"的半成干股转到了你名下!”
说到这里,她满眼放光的抬起双手,比出七根指头来:“听说一年光是分红,就足有这个数!”
史湘云只知道‘天行健"是焦顺牵头,帮荣国府弄起来一家铺子,而且似乎很赚钱的样子。
可半成干股又能分到多少?
于是猜测道:“七百两?”
“那够什么的?!”
吴氏眉毛一挑,夸张的道:“是足足七千两银子!”
说到这里,她欢喜的嘴都合不拢了。
倒也不能怪吴氏如此见钱眼开,史家本就是驴粪蛋表面光,偏前阵子史鼐为了谋一个肥缺,倾尽家财四处疏通,甚至外为此欠了不少人情、亏空。
原想着以他的爵位,只要补了缺,必然是一省的要员,届时都不用等赴任,本省士绅放在京城会馆里的心腹耳目,自然就把白花花的银子送上门了。
可谁成想他莫名其妙成了什么驻欧罗巴大使,那鸟不拉屎的去处哪有什么士绅,又何来什么驻京会馆?
这一注当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错非是前阵子得了贾政的接济,险些连盘缠都凑不出来。
然而史鼐倒是有盘缠上路了,可等他远赴重洋之后,失去了顶梁柱的一大家子老弱妇孺又该靠什么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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