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如此多骄 第106节
等回到家中,就听香菱禀报了司棋的回复,又说起说宝玉要登门求教的事儿。
这倒有些奇了,虽然他当年读红楼时不怎么认真,却也知道贾宝玉最讨厌仕途经济之类的言论,不曾想如今倒要主动登门讨教这些。
新奇之余,便差了栓柱过去知会。
不想栓柱前脚刚走,后脚家里竟就来了客人。
好在也不是什么正经贵客,倒不影响贾宝玉登门拜访——这来人不是别个,正是那醉金刚倪二。
当初布置的后手虽然没能生效,但倪二立下的苦劳,却也并不能就此抹杀。
为了酬功,焦顺便替他向王熙凤讨了两张‘补胎执照",凭此可以享受与‘官方摊档"一样的待遇。
虽利润远不如放高利贷、设赌抽成,却胜在细水长流,现下又是独门买卖旱涝保收。
故此倪二特地携了礼物登门拜谢。
他原本在来顺面前就不敢造次,如今换了焦大爷,就更是诚惶诚恐,只在下首斜签坐了,满口都是拜年的吉祥话。
“咱们也算是患难之交。”
焦顺笑道:“你也别这么拘束,素日里该什么样就什么样。”
因又想起,倪二成日在街面上厮混,三教九流的都认识不少,便主动打听道:“你可认识闲赋在家的穷书生?最好是有些账房手段,能写会算的。”
“这……”
倪二挠了挠头,为难道:“闲吃干饭的穷书生倒是不少,可要说有些账房手段的,却多半多在铺子兼了差事。”
听他这一说,焦顺却忽得恍然。
自己先前是想找个精通官场内幕的师爷,故此想当然的要找什么书生士子。
可现在既然只想找个能代笔、会算账的,直接去挖几个账房先生岂不更方便?
且这些人还少了师爷们真算计、假清高的麻烦,足能省下不少勾心斗角的功夫。
正想着,忽又听倪二一拍大腿道:“对了,小人倒突然想起个极合适的人选!这长盛坊里有户姓张的,原是皇庄里的庄头,因吃了官司家道中落,这张诚旁的不说,账头倒是极清楚的。”
黄庄的庄头?
这差事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干的,若能聘来做个师爷,倒未必就比那些专司此道的人差了多少。
不过……
他既做过皇庄庄头,也不知肯不肯来自己这里屈就。
“必是肯的!”
倪二忙道:“因他儿子张华欠了一屁股债,我带人几次找上门去,逼得他几乎当了裤子,大人这时候要抬举他,他哪还有什么不愿意的?!”
这倒真是个意外之喜,焦顺当下忙命他写了那人的最快更新请浏览器输入-www.XBYUAN.COM-到新笔趣阁进行查看
倘若情况真和倪二说的一样,等到休沐的时候,自己便主动登门招揽一番。
正说着,就听守门的婆子进来禀报,说是宝二爷已经到了。
那倪二唬了一跳,没等焦顺开口,就先抢着告罪避了出去。
焦顺便也由着他去了,然后径自迎到了外面,却见宝玉已经跨过了院门,正伸长了脖子四下里张望。
因就奇道:“哥儿这是?”
宝玉倒也不避讳,大喇喇道:“先前时常在宝姐姐那里见着香菱,这月余未见倒有些惦念。”
这小子……
也不知该说他是真性情,还是口无遮拦。
焦顺倒也没惯着他,当下笑道:“我已经收了她做屋里人,哥儿往后还是少惦念些,免得闹出误会来。”
宝玉脸上登时就有些发僵,有心埋怨焦顺牛嚼牡丹,忒也仓促了些,可终归也知道自己身为外人,不好对别人的私事说三道四。
于是闷闷的垂下头,孩子气十足的咕哝着应了一声。
后面袭人忙上前笑着打岔道:“二爷,你不是要来讨教文章么?却怎么偏说起香菱来了?”
谁知宝玉听了这话,却是愈发的没精打采。
他登门求教是假,探视香菱才是主要的,现如今得了‘准信儿",却哪还乐意请教什么文章?
于是干脆也不扯什么幌子了,苦着脸拱手施礼道:“世兄昨儿那篇议政书,可方便借我抄录一遍?老爷命我据此写一篇时文,若没有原稿比对借鉴,着实有些难办。”
啧~
感情是讨要原稿来了,这却算什么登门请教?
下意识看了袭人一眼,却见她满面的尴尬,显然也没料到宝玉会如此行事。
焦顺原还想在这熊孩子面前摆一摆谱,报复当年他无视自己的‘仇怨",现下这么一闹,自也没了兴致。
于是便道:“哥儿稍候,等我去把那原稿找来。”
说着,便进屋向玉钏儿讨了,昨儿收起来的第三版稿子,见上面虽添了些备注、删改,显得十分杂乱,但用来做对比借鉴,应该还是可以的。
于是便随手卷了,重又回到院里。
不曾想只这么会儿的功夫,那宝玉竟就急的热锅蚂蚁仿佛,错非袭人、晴雯拼命拦着,怕是早就跑的没影了。
咦?
晴雯怎么也来了,方才好像没她吧?
正疑惑不解,袭人扫见焦顺出来,忙讪讪的解释道:“焦大爷别误会,我们爷是听说史大姑娘到了,所以才……”
“快别拦着我了!”
这时就听宝玉急道“她这么晚来家里,必是有什么要紧事,我吃老爷几句训斥又能怎得?可千万不能误了她的大事!”
不得不说。
这厮虽时常行为脱序举止乖张,但能讨得那么多姐姐妹妹欢心,也不是没道理的。
俗话常说的‘潘驴邓小闲",除了第二项暂时不好考证,他竟约略占去了四样。
反观焦大爷自己,却只有第二项能拿的出手……
焦顺也不知是该敬佩还是鄙夷的,上前把那文稿塞给了他,顺嘴儿交代道:“哥儿急着要去,我就不拦着了,不过等你那时文写好了,我可是也要过目的。”
第117章 受传召再议新政、听闲话省亲将至
第二日,焦顺又在衙门里枯坐了一整天,却依旧没能等来上面的传召。
晚上那接风宴摆在吴天赐侄子开的酒楼,由他亲自掌勺做了一桌偏甜口的好菜。
因是素餐,只请了三个歌姬隔着帘子调琴奏曲,期间实在也没什么好提的。
只能说酒好菜更好。
当晚焦顺直吃的酩酊大醉。
到了隔日都还没能缓过劲来,遂在衙门又补了一觉,直睡到午后方才清醒过来。
而也就是在这日下午,焦顺终于得了传召,却并不是掌司郎中赵熠相召,而是尚书陈礼亲自派人传了他过去问话。
等焦顺匆匆赶到了内堂东侧的小花厅,就见上面山字形的坐着尚书侍郎,竟是一副三堂会审的架势。
虽气氛颇有些肃穆。
但焦顺心下却无半点慌张,盖因若是要寻自己的错漏,只需交代掌司郎中赵熠即可,哪用得着摆出这么大的阵仗?
果不其然,右侍郎苏友霖一开口,问的就是要如何保证,这勤工换来的入学名额,不被各处官吏、管事所侵占。
这足以证明上面已经动心了,否则也不会一上来就直奔这些细节。
“下官以为。”
焦顺早打好了腹稿,当下立刻回道:“此事应以预防为主,推行勤工助学的新政之前,可以先在各地进行宣传推广——由部内或者我们百工司派出两队巡官,一明一暗互为表里。”
“明面上的巡视组负责宣传督导,每到一地便结合当地情况,制定出相应的工时工量计数方法。”
“然后再召集工人,讲明勤工助学的好处,以及工时工量的计数方式,免得他们被地方官吏欺瞒。”
“只要宣传的到位,这等关系到儿孙前程的事情,各地匠人必然会斤斤计较,敢于犯众怒的胥吏应该不会太多。”
“而暗访的巡官,则主要负责确保前者不会和地方胥吏沆瀣一气——且为了保证这一明一暗之间不会互相勾连,前期可以大肆宣扬暗访组,却并不真正派人出去。”
“如此一来,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彼此之间自然无从勾连,足以震慑巡视组一段时间。”
“等过一段时间之后,再派人去查处一些违规的工坊,对外宣扬说是暗访组的手笔,借此继续保持对巡视组的压力。”
听他短短一席话,连说了宣传推广、统筹计量、明察暗访几桩事情,且都称得上是言之有物。
陈尚书几个交换了一下眼色,又各自追问了一些细节,内中虽也有出乎焦顺预料的地方,但他凭借着后世的资讯优势,还是顺利的给出了相应的解决方案。
要说焦顺给出的这些应对方案,旁人也未必就想不出来。
但在尚书侍郎们看来,最难得的却是他大多早有预案,且考量的十分周详,足见他虽是幸进之人,却也能脚踏实地用心办差。
抛开别的不提,单只这心性就足称得上是可用之才了。
更何况他还展现出了相当程度的见识才干。
陈礼微微颔首,吩咐道:“此事部里还要再议一议,你且先下去吧。”
等焦顺告退之后。
苏友霖立刻起身,冲陈礼拱手道:“大人,凭他放才这一番对答,下官认为新政大可先在杂工所内试行,然后再研判是否要推行到整个工部。”
“杂工所是部里最驳杂的一个所,精工、女工、奴工、冗工、贪墨、山头林立,可说是诸难齐备。”
“也不指着焦顺真能解决这些痼疾,但凡能有所增益,就足称得上是大功一件了。”
“何况事关教化,又能帮礼部解决官办蒙学的难题……”
正说着,忽见陈礼脸上笑意渐浓,苏友霖不由狐疑道:“尚书大人何故发笑?莫非下官所言有什么不妥之处?”
“非也。”
陈礼捋着胡须微微摇头,又道:“部里反对改革官制超拔匠人的,可都将你苏雨亭视作领袖,如今你却极力推荐这焦顺提出的新政,难道就不怕千夫所指么?”
“大人说笑了。”
苏友霖肃然道:“下官反对超拔匠官,是因为匠官中颇多贪鄙之徒,既不识礼也不知义,论盘剥倒比那些庸碌文吏强出十倍不止。”
“而如今这焦顺提出的新政,恰恰切中此中弊病,若能使匠人子弟读书明理,再择优选贤任能,假以时日,便真就超拔一批匠官,我看也未尝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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