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俗人 第777节
还能保证五年一个租期,保护佃租权。
不用服役做差。
以前大家对杨家观感挺好的,认为杨家保护了大家,让大家在这乱世能有个依靠,虽然租子重差事多,可大家能抱团取暖,能活命,能有口饭吃,比起好些又偏又穷还弱小的蛮寨里的蛮民,他们的日子还算好的。
毕竟好多穷寨的蛮子们,穷到靠卖孩子过日子。
八九岁就卖掉,甚至等不及,可急用钱怎么办?
孩子还在肚子里,也卖,直接指腹卖人,就是跟人贩子当着肚子卖,等孩子生下来养到一岁左右,人贩子过来接人,不管男女,先约好价钱,甚至可以先付上一半钱。
当然,有些蛮子既穷又等钱用,孩子卖光了,肚子里也还没怀上,怎么办?他们也有办法,先借邻居家的孩子卖了,然后等将来自己的生了,再还给邻居。
这种借卖,也在蛮子中很流行,这种借卖,还得算上与邻居孩子年纪相差带来的损失,等于要支付这部份的差价利息。
实在不行,那还有一个办法,偷和抢。
自家没孩子卖了,到别的寨子去偷孩子抢孩子卖。
好多又穷又小的寨子,卖人早成习惯,抢人也成习惯,于是部落间最大的冲突就是抢人偷人,有时搞的太过火了,就会爆发两个部落的战争,输的一家,可能所有人就都成对了对方的奴隶了。
杨家以前实力挺强,只有他打别人的份,没人敢来惹杨家,杨家的坞民坞兵们也猛,别人也打不过,所以还算是乱世里的一处安静地。
可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
跟周边那些卖孩子的蛮子比,他们生活确实幸福安稳,但现在跟秦家的领地情况一比,他们发现杨家的条件其实也没多好。
佃租高,差事多不说,还经常有摊派,比如杨家若是要向交州或是朝廷进贡,这进贡的贡物,最后也是要摊到所有人头上来的。
不管是修城也好修路也罢甚至是修渠,都是直接征发大家做事,全是免费的,结果修的水渠,他们要用水,还得交钱。
以前嘛,大家都这样过来了,不觉得过份。
可跟人家秦家现在的条件一比,大家就不淡定了。
正好现在好多坞民女儿与秦家的人相中了,两边联姻结亲,置陪嫁嫁女儿,接触多了,也就越发清楚秦家这边的规矩了。
好多人细细一思量,为何不干脆跟着女儿也到秦家那边去呢?
这种情况已经越来越严重,嫁女儿的坞民,现在基本上都要走,好多原本是六个划给秦家的坞堡中的坞民,原本杨家是要都迁走的,可现在好多人也不肯迁了。
“秦琅虽然从我杨家得了一万亩地,可他自己还那么多人,这点地够多少人种?那些人都跑去投秦家,拿什么生活?别担心,等佃不到田,自然还得回来。”杨季元阴沉着脸道。
“爹你有所不知,现在秦家在大搞什么垦荒、改造,之前咱们看不上的荒地、坡地、山地,甚至是洼地、滩地等,现在秦家都在组织人测量规划,说是能够把这些地改造成耕地,他们计划是他们负责规划,然后组织人负责集体开垦改造,再把地分下去。”
“据说,他们能改造出许多田地来,只要愿意参与进去的人,每户参与改造完后,都能获到十到二十亩的永业田,剩下的田则可以签约承租,秦家除打算种稻外,还要种甘蔗,种什么棉花,以及种桑叶、麻等,甚至承诺能够包收购,甚至肯提前付一到两成的款,供大家采买种子、农具等。”
“你说这姓秦的这不是坏规矩吗?哪有这样做事的,他这样搞,坞民全都想跑他们那边去了,都帮他垦河滩修梯田建水渠去了,还有多少人愿意再佃种我们的田?”
最要命的地方则在于,杨家并不仅是一个地主而已,杨家正是因为有了二十万亩地,有了十三座坞堡,有了两万多的坞民,这才能够成为谅山一霸。
人才是最重要的,有人才有坞兵,有佃户,有工坊的工人,若是没有这些坞民,杨家自己那家族几百号人,一千多奴隶,又能成什么事?
秦琅这真是在挖杨家的根基啊。
“我去找秦琅谈谈,不能乱来。”杨季元一声长叹,可也知道,如今的杨家,已经越来越没有谈判的筹码了,真找秦琅,也未必就会理他。
第466章 鸡头还是凤尾
杨季元备下不少好东西,过上城拜访秦琅。
“女子出嫁后三天回门,老夫想念虫娘了,亲自过来接她回门,顺便来拜访下三郎。”
秦琅看到他来,就知道所为何来。
叫出已为人妇的虫娘出来招待她祖父。
杨季元看到孙女满面桃花,一双眼睛都是春水,眉目间透出掩饰不住的喜悦,知道秦琅倒是对孙女还不错。
“虫娘,你去收拾下东西,一会跟我回下城住几天,你阿娘也想你了。”
等孙女告辞离开,杨季元苦笑着跟秦琅抱起了苦,说他的二七五减租法,弄的杨家的佃户们大为不满,都喊着要减租,又说如今秦家这边挖杨家的人。
“三郎啊,你这样搞,我可真坐不住了啊。我的地都要没人佃租了,这可不好啊。”
杨季元虽然嘴上说的怂,可明显今天是想要讨个说法的。
二七五减租,这本就是出自他的本意,为的就是能在武安州招揽人心,既然出台了,又怎么可能再收回。
“杨公,武安州是陛下划给我的世封之地,我秦家不是流官,是以后世代要在这里立足的,这里又是蛮荒,天南之地,远离中原。到处蛮荒,遍地蛮夷,若不收人心,如何立足?还是那句话,我秦琅做事,不能只考虑眼前,得规划长远,我跟侬家跟杨家,都是出于这种想法,才做出的选择,决定了我们的关系。而现在,对于更底层的佃户山民,我也得一视同仁,也要照顾到他们的利益。”
“武安州的将来,不仅是我秦家的,也是侬家杨家其它各个世代生活在这的家族的,更是那无数的普通佃户坞民垌丁们的,我们以后要在这里共同生存,一代两代,世世代代,要和睦相处,就不能是谁压迫谁欺压谁,得让在家都能接受才行,否则坞民们若是日子过的苦,说不定哪天就要站起来反抗,到时兵灾一起,好日子都到头。”
“杨公,你说是吧?”
杨季元黑着脸,“我杨家的地租只收五成,其实已经是少的了,够仁义了,你看看其它地方,看看那些蛮寨,那些垌主把他们的垌丁当奴隶一样,六四、七三的都大把,我五五过份吗?就算是在中原,五五也不过份吧?据我所知,先前朝廷的公廨田、职田出租,收的租最低都是亩收六斗。试问,亩收六斗的租,是多少分成?”
“杨公,以前是以前,别人是别人,我们现在谈论的是我们,是武安州这个地方,我秦琅以前没来,管不着,现在我来了,就要改一改规矩了。杨公何不把眼光放长远一些?你手里有这么多田地,其实只需要部份种稻就够了,剩下的田可以拿来种甘蔗、种桑麻甚至是种药材,然后我们还可以合伙建糖厂、药材厂等等,你若是担忧前景,那你种我来加工,我负责销,如何?我敢说,这个收益绝对比原先单纯种粮要高的多!”
“就算把租子减一减,杨家少收多少?但收获的民心民意又是多少?孰轻孰重呢?”
杨季元犹豫了。
他最憋屈的不是秦琅说的有多对,而是自开城投降后,他就完全丧失了跟秦琅掀桌子的能力,以及魄力勇气。
事到如今这地步,不到万不得已,他根本不敢掀桌子,代价太大难以想象。
“杨公,你只要也一样实行二七五减租,你说你的佃户坞民们,还会往外面跑吗?难道做生不是不如做熟?你待你的人好,他们自然就会念你的好,所以你说的我挖你的人,无从谈起。我只是在做该做的事,而不是有意挖你的人,若真如你所说要挖你的人,那么事实就会是不管你定什么租,我都会始终比你再低一些,而实际上,我完全没有这样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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