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俗人 第1357节
惨叫哀嚎一片。
这些蛮子们本来以为在百步之外,那都是安全的,所以也没有当真,许多连木板都没拿一块出来,好多在一路行军后,仅有的一两件盔甲等都没装备起来。
如坠地狱的五百蛮子,想要跑,已经迟了。
距离高平堡确实有近二百步,但高平堡本就建在高坡上,更别说那些碉楼角台等又是高高耸立。
大弩、弩砲、强弓居高临下,射程提升了许多,而密集的吊射更是致命的,这可比正面射来的箭杀伤力大的多,呼啸着从天而降的弩箭,其杀伤力成倍的增加,尤其是头顶来的箭更难防。
说时迟那时快。
几乎是兔起鹊落之间,犹如一阵风暴刮过,五百蛮子都没能逃脱,虽然有人往回跑,但最后都在三百步以内被射成了刺猬。
怪就怪他们太大意轻狂,不披甲不举盾的跑来得瑟,关键是还站那么密集,这对于弓弩手们来说,简直是姿势摆的太好,不射那么几箭,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当箭雨停歇。
高平堡面前已经再没有一个站着的蛮子。
五百蛮子全成了刺猬。
地上密密麻麻的一片箭,如同突然长出了一片箭草。
间中夹杂着横七竖八的一些大弩枪。
一些弩枪甚至直接一枪串连了好几个蛮子。
那位嚣张的垌主,死的早惨。
因为站在最前面,又是最嚣张的,头上还戴了顶牛角盔,身上一套不知哪弄来的锃亮明光甲,使的他享受到了超额的尊敬。
被三支大弩枪射中,还有十几支弩箭也射中了他,三支大弩枪命中的垌主,整个人都被炸碎开来成好几大块了。
那锃亮的明光甲在面对超大铁弩枪时,也如纸一般的薄脆了。
吸气声不断。
侬三娘子等连连后退,直到退到了一千二百步之遥时才终于停下慌乱的脚步,这下没有人再怀疑扶三儿子所说的唐人八牛弩能有千步射程了。
五百人啊。
就算那五百人没披甲没持盾,一时有些大意轻敌,可这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一照面就给射了个干干净净,这可是五百人啊。
对面才多少?
侬三娘子估计,刚才顶多不超过五六百的弓弩手射击。
就算六百杀五百,正常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甚至就算绑起来让他们射,也得射个半天。
可这一眨眼的功夫,就全杀光了?
惊魂未定的侬三娘子,看着寂静无声的高平堡,突然间就打了个冷颤,感觉亵裤都湿了。
“高平堡里有多少兵马?”
“一千!”
得到这个答复,侬三娘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仿佛见了鬼一样。
也是,才一千人,可刚才却能一下子集中五六百的弓弩手,直接屠杀了他们五百人马。
“难道这堡中全是神射手?”
“神射手不敢肯定,但堡中的人都是秦家的屯丁和后来增援过来的武安州封臣兵马等,他们虽非正规唐军,可跟唐军一样,拥有大量的弓弩。”
“弓弩有几分?”
“十二分,甚至更多!”
得到这个答复,侬三娘又吸了口气,感觉已经控制不住,又涌出来一点尿了。
十二分,怎么可能十二分,难道堡里一千兵马,却拥有一千二百弓弩手?
“唐朝府兵,便是每名士兵皆配弓一张,而弓弩手配双倍,所以才会有配弓弩十二分之说。这高平堡里,因为有太多的弩砲弩机石砲等,所以才说可能不止十二分。”
一片叹气之声响起。
这他娘的怎么打?
扶三年轻的儿子神色复杂的劝说道,“我建议绕堡而过,趁着现在秦琅还没率大部队赶来,高平堡虽弓弩强劲,但也不敢出堡来战,我们直接绕过去。”
“如果他们敢出堡来战,倒正好歼灭他们。”
他建议以精锐主力盯在高平堡下,掩护近十万人马从堡下通过,撤往句町蛮地。
侬三娘恨恨的道,“这高平堡建在平而江畔的高地,不拿下高平堡,就算绕过去,也得挨着高平堡走,一面是江,一面是高平堡,虽不用穿高平堡而过,可我们经过高平堡的时候,也都在他们的射程之内,他们有这么强悍的弓弩,我们强行通过,你知道得死多少人吗?”
“我们不走大道,过江,走南岸小路,路虽不太好走,但不用在高平堡下经过。等绕过高平堡后,我们再在西面再次渡江回到北岸,继续沿大路走。”
绕高平堡,过两次江,但是他们兵马以及妇孺老弱加起来有近十万人马,还有沿途劫掠来得许多钱财牲畜,以及一起撤离的诸垌寨携带的许多家当。
如今平而江水满,这么多人过两次江,得需要不少时间。
这正是他们现在最缺少的。
第846章 丧家之犬
侬三娘扬眉剑出鞘。一双单凤眼凝视高平堡许久,终于还是按压住了心头那股不顾一切拿下此堡的念头。“撤,退避三舍,绕高平堡,过江绕行!”有蛮酋觉得不甘。“就这样退了?”侬三娘扭头瞧了瞧这位垌主,“杨垌主若能替我们拿下高平堡,我重重有赏。”姓杨的垌主自然没那能耐,只能讪讪的道,“可我们那五百兄弟就这样白死了?最起码,也得派人把尸首收回来吧?”“就有劳杨垌主辛苦一趟去把战死弟兄们带回来!”侬三娘马上道。姓杨的面色变了数变,可最后也无奈何,暗想不该出这晦气的头。只得硬起头皮,说了几句场面话下去。到了自己队伍前面,一说要去高平堡下收尸,那些儿郎垌丁们个个头摇的似拔浪鼓一般,刚刚那刹那间的弩雨箭阵,让他们真正见识到高平堡的厉害,谁又还愿意去撞?“寻一块白绢来挂在旗杆上。”杨垌主小心翼翼的带着人马慢慢挪近堡下,为防万一,他特意多打了几面白旗,举的高高。三百步外。杨垌主高声喊道,“城上兄弟,我们来带走我们的人!”城头一片寂静。杨垌主犹豫不决,最后咬咬牙,“上前一队人,把武器都留下,小心点。”那一队被点到的人,一脸悲壮,倒是很痛快的把刀兵都留在地上,还特意动作很大,把武器堆在一起,好让城头上看的清楚。然后他们举着白旗,甚至高高举起双手超过头顶,示意只是来收尸的。一步一挪,三步一回头。终于到了二百步内,遍地是尸体,一片狼藉,那五百人马死装恐怖,许多人直接被射成了刺猬。突然。一声霹雳弦响。七支铁弩箭疾射而来,瞬间射杀了十几人。那支大弩甚至一弩射穿了好几人。正在准备收尸的垌主,吓的屁滚尿流? 转身就跑。这时城头传来一阵大喝声。“收尸可以? 但得先经过我们同意才行,你们老实的把这些贼蛮的首级砍下来? 拿尖木桩插起? 尸身可以带回去。但是所有的武器衣甲,还有我们射出的箭弩都得收拾好了? 送到堡下来·······”如此嚣张霸气之语,震的姓杨的面红耳赤。后方? 侬三娘子也是粉面煞白? 气的胸膛起伏不定。好些个蛮酋都一时控制不住情绪,拔剑对着城堡喝骂不休。良久。侬三娘转头便走。一群蛮酋面面相觑。“大王?”“还嫌丢的脸不够吗?走!”有人问,那些尸体怎么办?“你莫不真想替高平堡上秦军砍下自家兄弟的首级,然后还给他们一个个插在城堡下路边尖桩上? 还替他们把弟兄们的衣甲擦干净了给他们送到城下? 还把他们杀我们的箭弩也从尸体骨肉里拔出来,再还回去?”“走!”侬三娘越说越气,只能就此打住。已经够丢人的了,若真应了秦家的要求做了这些,那才是奇耻大辱。五百具尸体不管了。被羞辱也不管了。撤。现在就撤? 马上就撤。侬三娘打定了主意,君子报仇? 十年不晚,早晚他还会回来的? 这次他认栽了。也许是侬三娘威望够高,又或许是高平堡的弓弩太强? 十万蛮子大军一声令下? 齐齐在小小的高平堡下调头转向。先后撤十里? 然后南渡江水,舍弃平坦大道,而走在田间小路上,绕高平堡而行。河畔。侬三娘与扶三亲自各领精锐驻守河岸,预防高平堡来袭,或是秦琅追兵杀到,掩护着十万男女老少依次过江。为了尽快过江,又伐木砍树,搭建浮桥,不过人数太多,过江速度缓慢。从高平堡过来后,侬三娘便一直沉默不言。整个蛮军,上下都沉默着。士气跌到了冰点。河畔稻田边田埂上,粗壮魁梧的扶三解下了铠甲,只穿着便袍,甚至打了一双赤脚,只屁股上吊了把斩马,他在侬三娘身边停下。“一个小小的高平堡就如此厉害,意料不及。”侬三娘子望着面前葱葱郁郁的稻田,“还得再多赶建几座浮桥,尽快把人渡过去,我估计姓秦的应当快到了。”扶三抽出一支稻苞,把叶尖掐掉一点,然后往空中一甩,顿时那支稻苞就如同一支箭一样飞上天,然后又重重落下。“三娘你难道真没想过,就算过了江也未必安全吗?我儿告诉过我,高平堡虽本也有兵马弓弩,但绝没有这么多这么强,再者,你就从没认真考虑过,温闷垌的那支伏兵是哪来的?”侬三娘弯下腰,直接坐在田埂上,脱下鞋子,在沟渠里洗起脚来。那一双脚长的很秀气,扶三盯着看。侬三娘却毫不在意,两人的侍卫站的远远的。她一边洗着脚一边回道,“我当然想过,也知道你要说什么,只是有些事情知道了也不用到处嚷嚷。”扶三无奈道,“可我们难道就自欺欺人?”“那你有什么更好的主意吗?就算句町溪垌被交州唐军攻过去了,我们现在也别无选择,带着这十万人马杀回去,再从那些唐人手里把寨子夺回来就是了。”“没有机会的!”扶三叹气。“就算如此,那也总得试试,就算到头来终究难免一败,可总要战斗过才甘心。我侬三娘虽是个妇人,却也不愿意屈膝跪地求降,然后被那些唐人发卖为奴,沦为别人的玩宠。”“你扶三堂堂左溪蛮王,甘愿吗?”扶三自嘲的笑道,“哪还有什么左溪蛮王,其实你若是去过中原,到过长安、洛阳,你就会明白,当今天下,中原大唐不愧为天下共主,大唐国力之强,远超前朝大隋。我们这些边陲小蛮,其实不应当乱来的。”“怎么,你后悔了?”“我当然后悔,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只是想提醒一下你,我们继续这样一条道走到黑,下场绝不会好,甚至可能会很悲惨。我不是怕死,我只是希望你能够静下心来,心平气和的好好考虑一下,考虑这里的十万人,还有句町、左溪几千里地无数的溪垌之人,难道他们要因为我们的一已之念,就要跟着赴死,就要沦落为奴隶?”侬三娘不屑的道,“你想跪着生?”“若能活着,谁愿死去?难道这世上就再没有什么美好能够让你留恋了吗?族群、妻子、儿女,甚至是父母兄弟等等,都不顾了吗?”侬三娘反问,“我们本来活的好好的,是那些唐人不让我们好好活,我们世世代代居住在这里,是这里当然的主人,可他们来了,宣传是天下共主,说什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宾,莫非王臣,一句话,我们的土地成他们的了,连我们都成了他们的臣民,我们得向他们纳税服役,得按他们的规矩律法活着,甚至他们要我们学习他们的文字和语言,用他们的货币·······”扶三反问,“这是大势所趋,谁也逃不过。你们句町号称有几千年的历史,我们左溪蛮也同出百越一族,难道就没几千年历史?可你也当知道,当年百越何止百族,但如今还存续的,活的好的,又有几个?”“要么就是一直往南迁,要么早就融入汉人,剩下也就俚僚等诸部还在苛延残喘,可这也是得尊奉中原朝廷奉行正朔才存活下来的,想要站直腰杆,甚至你想要重振句町王国,那是做梦。”“其实当年我跟侬天富也喝过几次酒,他也曾跟我谈起过他的复国之梦,要联合句町各部复国,甚至将来联合岭南、南中百越后人,可他自己也清楚,说这不过是个遥不可及的梦想而已,根本不可能实现,你为何却比他还不清醒呢?”侬三娘胀红了脸,怒气冲冲的质问。“我不许你这样说他,他是一个伟大的人。”“侬天富是个好汉,够爷们,但绝称不上什么伟大的人,他有野心,但他的野心不合时宜,他的野心虽然让句町诸部重新又聚拢起来了,但这却是个灾难的开始,你得承认。若没有侬天富,你们句町诸部也许还继续在山林里窝里哄,但也有个好处,就是你们会继续畏惧中原,会向他们臣服拜首,当交州大都督府要来传召你们时,你们会很听话的过去拜见,你们诸部会成为大唐的羁縻州,你们这些垌主会成为刺史或县令等,就跟过去的我们一样,我们虽然向大唐跪伏,但我们会很安全,日子如水,平静的流淌,直到几百年后,这个大唐灭亡,被另一个强大得中原王朝取代,我们继续臣服,或者直到有一天,中原力量足够强大,最终把我们同化······”扶三越说也越是激动。他被迫背叛了大唐,为了族人,为了妻子儿女,也为了心底一直压抑着的那抹野心,可如今,现实无情的将他的那点野心击打的粉碎了,他现在怕了,后悔了,想的是如何能够保全。哪怕只能保全一点下来也好。“醒醒吧,我扶三这个左溪蛮王从左溪逃跑,如丧家之犬,而你这个句町女王,现在老巢也一样被交州军攻破了,你也无家可归。”“我们都成了丧家之犬,总不能再带着这十万人成为孤魂野鬼游荡在异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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