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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子 第995节

只需自由心证即可。

政治上,更是如此。很多事情都是含而不露,点到为止。不会表露的那么直白。

太子从这两个消息之上,想到了很多很多。

或许有些是多想了,但是有些东西,却不是多想的。

这是父皇对伊王的示好。

这一点,太子无论如何,也不会判断错的,他也希望自己会判断错了。但是,他很想从这些证据之中找到反证的,可惜是找不到的。

或许,有一些人觉得,这并没有什么。

但是作为太子来说,并不是这样想的。

太子其实也知道,他这一段时间频频出手,想要回京,有些让父皇不高兴了。当是父皇依旧给出了表示,这个表示就是建立在对伊王的排斥与贬责之上的。用这一件上,向太子证明,他没有更易太子的想法。

但是朱祁镇的做法,忽然变了。

这让太子心中有无声的惊雷炸响。

他反复权衡,不知道这是不是代表父皇改变了主意。

这个结果,对于他来说完全不能接受的。或许伊王还能接受太子登基,毕竟从头开始,朱祁镇都没有给伊王多少希望。但是对于太子来说,他是完全不能接受,他自己与大位失之交臂。那么不去说废太子的下场。就是这一件本身,就是他完完全全不能接受的。

毕竟,他从一生下来,身边的人都告诉他,他是大明未来的皇帝。

他也是为了这个目标做的,不论西北,还是东南,不论交趾,还是南洋,不管是远涉重洋,还是翻山越岭。

他为了成为一个父皇认可的储君,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努力。如果他不能成为皇帝,那将是对他四十多年人生的否定,是对他所有努力的否定。他的人生将毫无价值。这一点本身,就让他不可接受。

甚至这种痛苦,还在死亡之上。

而对自己这一件事情,他越是分析,越是觉得,在父皇没有驾崩之前,他与大位决计没有可能,甚至回京辅政都不大可能发生。

因为在他印象之中的朱祁镇,从来是一个强大的,冷酷的,为了政治目的,可以牺牲一切,为了权力本身,可以否定一切的皇帝。

一个以权力为食的政治生物。

仅有的一点温情,也被他自己亲手杀死,连同王振一起葬在少年时代。

而他要争夺,这样一个人手中的权力,指望对方放手,怎么可能?

太子甚至觉得,这一件事情本身,就是父皇对于他,屡次想要回京的警告。或许他这样下去,等待他的或许是伊王再次出现在京师,作为牵制他的手段之一。让两子甚至数子,相互斗争,让父皇高坐钓鱼台。把持最高的权力。

不要以为这不可能。这非常可能。非常符合权谋之道。

所谓的九龙夺嫡,固然有清朝的国情在,但其实也是康熙暗中制衡,保有自己权力的办法。

第八十九章 太子的决然

第八十九章 太子的决然

太子一想到这里,就猛地咳嗽起来。

沉闷的咳嗽之声,就好像是大鼓一样,一下接着一下,敲击着太子的心肺,每一下都好像要将太子的心肺从身体之上摘下来一样。

“殿下。”外面立即有人说道。

太子深吸几口气,终于将咳嗽给压了下去,努力平静呼吸,说道:“没事。”但是刚刚说了这两个字,却又猛地咳嗽了两下。终于咳出一口黄色的浓痰,这才算是有了一个了结。

这是太子的老毛病了。

按现代的年纪算,太子还算年轻,才四十多岁。

但是按这个时代的年纪算,太子已经不算年轻了,南洋的气候,让太子这个北方人严重不适应,潮湿多雨的环境,各种热带病,折磨了很大一批北方人,包括太子在内。

而太子比起朱祁镇有所不如。

别的不说,就在自制力上就差多了。

朱祁镇几十年如一日,锻炼身体,虽然繁重的工作,让他在六十岁之后,有些不能胜任的,但是太子却没有这种坚持,特别在交趾镇守的时候,就贪恋南洋美人,声色犬马,什么都玩过。

年轻的时候,并不觉得什么,但是中年却早上门来。

在缅甸主持大战的时候,更是大伤心神,身体也越来越不好了。

虽然朱祁镇在京师有过一次病危,其实也不过是昏迷一天多而已。太子的身体情况未必比朱祁镇好上多少。

只是太子一直在隐瞒而已。

太子很担心,如果这样下去,等待他的是永远只是储君,永远不可能回京了。这是太子所不能接受的事情了。

太子深吸一口气,说道:“传汪直。”

汪直不久就到了。

太子说道:“你的封赏不久就到了,你如果对爪哇侯这个名号不满意,我或许能让礼部改一下,如果定下来了,可就不大好改了。”

汪直腼腆的一笑,说道:“有劳殿下挂念,爪哇这个名号并不错,就不用改了。”

汪直当初第一次封伯,被封为爪哇伯,让汪直觉得不大满意。毕竟虽然爵位一般都是地名,但都是中国旧地,多有雅称。爪哇这个名头一点都不好听。所以来求太子,希望能够改一个名字。

但是封爵之事,最郑重不过了。

几乎是国家最重视的几种礼仪活动,与谥号一样,一旦定下来了,很少能够改动的。

当时太子就劝慰汪直,让他等,等他什么时候封侯了,可以换一个好听一点的名字。

说起来,也是数年之前的事情了。

而今的汪直已经脱去了稚嫩了,也没有当初的意气了,根本不在乎什么好名字坏名字,再者,汪直也将爪哇这个名字,打出了名声了。人人都知道南洋之中有一员猛将,就是爪哇伯,而今放弃了,汪直反而有一点舍不得。

太子听了哈哈一笑,说道:“也好,不过一般来说,封爵之后,朝廷都赐第赐田,多在两京,你上一次封伯,并不回京,我让太孙帮忙处理了,而今你也不回京处置家事吗?”

并非大明的勋贵们都是北京或者南京的人,但是在封爵之后,几乎朝廷一般都会让这些勋贵在京师安家,这既是奖赏,也是限制。

奖赏就不用说了。

大明北京城里面,是如何寸土寸金的,这里就不在赘述了,一座符合勋贵等级的府邸,即便不提这个府邸本身,单单是地皮,就要值个几万两了。再加上北京附近的土地。

在古代,可没有耕地与建筑用地的划分。

在北京附近土地,很可能卷入城市扩张之中,到时候这些勋贵的收益只会更高。

限制也不用说了。

朝廷控制这些大将的亲眷,也要让大将在外领兵作战的事情,不能分心。

汪直上一次封爵,并没有怎么回京处置家业,太子就让太孙安排人,代替汪直处理。

汪直说道:“臣不愿意离开殿下身边,等殿下回京之后,臣再做处置不迟。又不会飞了。”

太子轻轻一笑,语气却变得沉重起来,说道:“如果孤,永远都回不去了。你怎么办?”

汪直微微一愣,立即起身行礼说道:“殿下,哪里的话,你是大明太子,天生储君,谁也不能否定,你想回京,谁也不能拦着,不管是谁,臣为殿下杀出一条血路。”

汪直这是在表忠心。

其实汪直很明白,太子是以腹心之臣待他,再加上他姐姐的关系,他与太子之间,是无法分割了。

太子登基,他或许迟早在内阁坐上一把交椅,如果太子不能登基,废太子或许还有可能活下来,而废太子的党羽,却是必死无疑的。

汪直并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所以,他能做的就是一条路走到黑。

“不管是谁,”其实已经暗指,即便是皇帝本人,他也会为太子杀出一条血路来。也是为他自己杀出一条血路来。

“好。”太子语气变得严肃起来,说道:“孤要你,先行回去,为孤打前站。同时将船上的人分批带走。”

汪直立即答应一声,说道:“是。”随即犹豫了一下,说道:“殿下,臣为殿下万死不辞。只是京师之中大军云集,臣”、

船上的人,就是太子秘密隐藏下来的三千私兵,不在大明军队账册之上。调动也无须朝廷圣旨,兵部附署,只需太子之令就可以了。这数千人,是汪直一手选拔出来的,固然不能说是南洋第一,但也是精锐之中的精锐。

虽然只有千人,但是真打起仗了,当万人来用都是可以的。

只是北京附近,驻军最少的时候,估计也有一二十万,这是北京城的特殊环境造成的。别的不说,少于十万人马,连北京城的城墙,未必能够站满。

这区区三千人,在北京这个大兵营之中,又能做些什么事情?

汪直倒是不怕死,但是却也不想白白牺牲。

太子微微一笑,说道:“你放心,我自有安排。”

太子怎么安排,没有给汪直说,汪直也不敢问了。

汪直说道:“臣遵命。”

其实要说太子有万全的计划,倒也是没有的。

太子知道这一件事情,是万分机密,万万不能有一点点泄露,整个计划都是太子一个人细细折磨,慢慢成形的,这个计划用到谁,才通知谁,其余的一个不准备通知。之前这个计划,不过是一个计划而已。

只是今日,太子终于下令了决心。不再将希望屈居于朱祁镇的想法了。他要主动出击。

虽然太子知道这其中有不知道多少难题,需要他慢慢解决。但对于汪直这个问题,他还真有安排。

在北京发动,是决计不可能的。

太子太了解锦衣卫与东厂了,他与锦衣卫与东厂的人,既有合作,也有竞争。

这是太子与皇帝之间的关系决定的。

在太子刚刚从北京出来,各处历练的时候。朱祁镇就将当地的锦衣卫交给了太子,让太子通过锦衣卫这一双眼睛,观察一个不一样的大明。凡是不能只看表明现象。而在太子在南洋羽翼丰满之后,当地锦衣卫与东厂的任务,却变成了监视太子。

太子很多事情都要瞒过锦衣卫做。

这些年打交道下来。

太子对锦衣卫与东厂的分布有很深的了解,太明白北京城是什么地方了。

汪直仅仅担心的是北京京营的战斗力,却忽略了这里是东厂锦衣卫大本营吗,可以说在这里顺便一个摆摊的人,很可能就是锦衣卫的暗桩。眼线。

即便没有京营大军,在北京搞事的难度之大,也是完全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是皇帝未必一直在北京。

而今就是一个机会。

皇帝出巡在外,身边只有两万骑兵,各地的锦衣卫千户所,可不如北京的南北镇抚司那么有能力。甚至这不是人员的能力,纯粹是人员的密度的问题,锦衣卫数万人,几乎有一半人都在北京。

各地锦衣卫哪里有这个人手了。

不过,太子还需要一个机会。

一个能回去,哪怕短暂回去的机会。对于这一点,太子有些觉得头疼,如果他猜想没有错误的话,皇帝是很难让他回去的,那么是暂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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