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子 第668节
为军官都是喜欢马匹的,就好像是后世军人喜欢枪一般。
既然见了,就下马牵着缰绳缓缓的前进。一一看过,看过一阵子却有些失望。
这里虽然有几十匹马,但是大多都是良驹,比不上刘长的战马。
这战马还是刘长交钱从军中赎买的。跟随他出生入死,很是贴心。
这马倌也看出来了,用着带着鞑靼味的汉话,说道:“官爷,您一个看就是军里,您不知道,但凡关外向关内运马,第一步就是军中先挑,军中每年都会将好马调走。所以,我的马却是比不上您的军马。”
“如果军爷想要更好的马,却要去北门外的马市,您知道军中卖马都是上等马一个价,中等马一个价,下等马一个价,那些真正好马,军中反而出不起价钱,都在北门外羊马市,那才是第一等我大明最大的马市,等闲都有一两万马在发卖,不缺宝马良驹,只是没有一个便宜的。”
北京已经成为大明最大牲口贸易中心了。
一方面是北京的特殊地位决定的,马从来是战略资源,即便是而今大明战马并不缺乏了。
但是大明朝本能想要对大量马匹的走向做到心里有数。自然要放在眼皮底下看管了。
另外一方面却是北京的地理位置决定的。
而今大明最大产马地,不是西北,也不是东北,而是漠南漠北。
而且很多蒙古人选择南下卖牲口的时候,都愿意顺着驰道两侧走。如此一来都汇集在北京了,大部分牲口都是从北京,专卖给南方的。
真正见过牲口的人都知道,这些大牲口身上的味道并不是多好闻的,更不要说数千万的牲口在一起,那个味道,单单是想想,就让人觉得很销魂。
更不要说牲口的粪便了。
如此一来,这些交易牲口的地方都在城外,也就可以理解了。
刘长将这一件事情给记了下来。继续前进,然后就是卖各种重货的,家具了木料了,乃至于煤球了。白菜萝卜了。等等。
刘长常年在南方,倒是看了一个稀罕。
多年以来,蜂窝煤已经在北京很普及了,甚至在北方很多地方都有了。因为很多家庭到了冬天都要备下来足够整个冬天烧的木材。
这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随着遵化铁厂兴起,遵化铁厂的用煤量大增,供应起好几个煤矿。这些煤矿的主顾是少府的,但是谁也不嫌钱多不是,随之而来的就是煤价大跌,蜂窝煤的价格也大跌了。
很多富裕的人家都可以考虑,用蜂窝煤了。
这个趋势正以北京为中心,向四周扩散,而且普及最好的,就是遵化附近了。
走过这些摊子之后,官道两侧就房子或者棚子了,如此一来卖得东西花样就更多了,只是刘长已经无心看。
他之前觉得而今距离城池不过数里,他又骑着马一会儿就到了。万万没有想到,几乎寸步南难行。估计到了天黑才能到城门口,却不知道城门还开不开。
不过上天庇护,在日落之后,行人大少,刘长才到了城门口,却见城门处贴着告示,圣诞将至,顺天府下令,延长到了子时关城门。、
刘长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圣诞节到了。
此圣诞非彼圣诞也。
大明有三大节日。
元旦,冬至,圣诞。
元旦者,就是春节,这是民国时期改的名字。在古代都是元旦。而冬至却是阴气到了极致,阳气开始恢复的时候,自然也值得庆祝。甚至有些地方,更是有亚年的称呼,乃是四时八节之中的大节日。至于圣诞就是皇帝的生日,别称千秋节,或者万寿节之类。
而在正统一朝,这三个节日几乎是接踵而来,堆积在一起,在每年年末的时候,都分外欢喜。
当今陛下乃是宣德二年十一月二十九日生。
正统一朝的圣诞节,自然是十一月二十九日,在冬至之后,元旦之前,但是一般情况下,过了冬至北京城就次第热闹起来了。
毕竟冬至一般在十月前半个月,接下来就是圣诞,圣诞过后,就是腊月,腊八,然后就是年二十三,都要采买年货,这一股喜庆的气氛,一直要维持到正月十五,甚至过了正月十九,燕九节之后,才会慢慢散去。
今年有是非比寻常。
无他,今年是当今陛下四十整寿,前数年又屡屡出兵于外,扩土数万里,震怖天下。天下间有的没有的外国都来朝贡了。
所有人都觉得而今有盛世之象,汉之宣昭,唐之开元,想来也不过如此了。
于是李贤领衔向陛下上尊号。
皇帝拒绝了,但是李贤与大臣一致要求大办圣诞节,皇帝却没有拒绝了。
毕竟之前,三大节之中,皇帝真正重视的也就是正旦大朝会而已,其余不过是民间自发的。
皇帝这边一点。这一次皇帝四十大寿就变得热闹起来,整个北京城就好像是烈火烹油一般,处处都是兴高采烈的人群,处处都密密麻麻的货物与摊位。
第二章 大武学
第二章大武学
朱祁镇登基这么多年来,唯独正统十四年那一年,瓦刺兵锋直逼北京之外,其他的日子,总体上来说是蒸蒸日上。
不去说大明其他地方的水旱之灾如何,但是在北京,在河北,虽然也有各种异常天气,但却对庄稼影响不大。
即便是今年四月份有一场大冰雹,造成了不小的减产,但是却不至于要饿死人的地步,更不要说,大明京营每年砸下数百万两的军饷,其中有相当一部分,都流入河北各地了。
士卒百官勋贵的消费,构成了一个庞大的消费市场。
在加上少府以京师为中心,不知道安置了多少工厂,所产生聚集作用也是非常大的。
只是百姓们并不知道其中的原因,但是他们只是知道当今陛下登基以来,虽然小有波折,比如当地人之中,有不少从军,死在外面了。
但是总体上来说,大家的日子一日好过一日。
这才是百姓们近乎自发的聚集在一起,造成这样的局面。
刘长也不知道这一点。
好在天黑之后,城里的人也少了。
刘长费了好大力气才找到武学了。没有想到此刻武学还有人,只是别的事情都办不了,只是先给他办了宿舍。也就是官房。这种官房一般是一个小院子。
对,在武学之中很多学子都是有官身的。
有世职,这些都是家里有背景的。往上数几代都是在军中混的。还有就是立了功劳之后,才能来到武学入学的。
就比如刘长。他就是放弃了千户官职得了一笔银钱赏赐,还有在武学的学习的机会。
这就是现实。
有些东西,是你在战场之上不知道立下多少功劳,用命换来的,但是对某些人来说,是一出生都有的。
面对这样局面,朱祁镇也没有太的改变办法。
毕竟在军中,朱祁镇所信赖的大将,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卫所世袭军官出身,他们是老朱家的基本盘。
朱祁镇只能做到这一步了。不过他相信人的自我代谢,虽然双方的起点并不能算公平,但是从数十万大军之中挑选的年轻军官们,在未来决计是能超过勋贵将门的。
这个也只能自己去争取了。
毕竟任何东西只有自己能守住的东西才真正是自己的。不如别人施舍你,命运安排你的也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失去。
刘长来到自己的院子里面,却发现已经来了几个人了。
刘长一一问好,攀谈几句,都是年
轻人,也都是军人,彼此之间就熟悉起来了。
一个叫汤胤。乃是东瓯王汤和之后,言语之间,一心一意想要恢复爵位。倒是志气昂扬,只是在刘长看来,有几分志大才疏之感。
一个叫刘福乃是宁晋伯幼子,宁晋伯就是刘聚,刘聚因为在安南之战的功劳封了一个伯爵。而刘福是幼子,爵位是没有他的份了。自然要送到武学之中,好生学习了。
还有一个叫孙错,乃是才复爵三四年的会昌伯孙继宗的孙子。
另外一个乃是张杰,听口气是读书不成,这才转到武学的。
刘长立即知道,这张杰也是有后台的。否则并不那一个人都是那么容易读书不成,转到武学的。最少家里有一个四五品的官职。
刘长这才知道,真正寒门出身的,估计也只有他一个。
他甚至不是寒门,他是流民出身。
不过刘长而今也在军中摸爬滚打好几年了,一些交际手段,早就练出来了。
比起这四个年不满二十的年轻人,刘长有时间摆弄他们。不过一会儿功夫,三个人都熟悉起来了。
刘长却也问出了他最想问的问题,道:“武学情况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情形?”
刘长虽然在十一月就到了,但是真正上课却要到明年春天了。
而几日就到圣诞节了,汤胤等人也都放了几天假,无他,但凡在武学教书的人,都是身上担任官职的,圣诞节的时候,他们都要去皇宫。
老师们都走,学生们自然要提前放假了。毕竟在皇宫赴宴,都是要提前准备的。、
刘福说道:“刘兄,你算是问对人了,家祖曾经管过武学。在武学之中,很有人脉,我也在武学里面读了一年,对其中情况更是了如指掌。”
“当今陛下初建武学的时候,还是一个草台班子,不过分上中下三舍而已,考试定能不能进三舍。这三舍都有自己要求。”
“这些年,武学一直增添,现在已经分为五年制了,第一年学习字与搏杀之法。有些从下面来的军官,不通字,就要在第一年学好,有些家境优渥,这搏杀之术,家里就下不了狠心,就只能送到武学来学了。”
看起来很简单,却是一个基层军官的基础。
很多时候,对一个最底层的军官,什么高大上的兵法都没有什么用处,有用的反而是勇气。
一个在平日里面对兵书战策了如指掌,但是关键时候,却不能冲在最前面,与另外一个平日大字不识一个,在关键时候敢拎刀子上,而是能杀人
的军官,明显是后者更合格。
“到了第二年,就要系统的学习兵书战策了,孙子兵法,司马法,以及本朝军制,绘图法等等。”
“第三年学习战例,从春秋战国,一直到刚刚结束的都掌蛮一战。”
“第四年,就要分科学习,学习水战,海战,马战,山地战,火器以及后勤辎重转运,等这些具体的知识,都是有在前线打过仗的军官教授。”
“第五年课程就大减了,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殿前考试。每年限定三百人,是武进士。倒是考兵器,策论,以及排兵布阵之道。”
“毕业之后,会有怎么样的安置,就要看着一次考试了。”
“考上武进士算是毕业,考不上只能算是结业了。倒是安排是天地之差。”
经过这多年的修补与增减。武学已经越发接近朱祁镇想象之中的军校了。每年毕业生虽然只有三百人,但是结业生,数量越来越多了。
有时候,大明所需要的,或许不是一个两个天才将领,而是一千名两千名甚至更多的合格将领。
武学的规模越来越大,更是成为了大明军队造血中心。
这个时候,兵部就奏请开武进士。并非兵部想给民间学武之人,一个晋身之阶,而是想用武进士来压制武学的发展。
却不想朱祁镇反手将武进士与武学合一。造成了必须进入武学才能考武进士。同样借此机会让武学扩招,除却世袭军官家族的子弟,勋贵的子弟,外戚的子弟之外,增加更多普通百姓的子弟。
武学成为二十年来,已经成为勋贵们与官争夺的一个焦点了,官第一个胜利就是第一年基础课也就是识字课,都是以翰林院的进士来教的。
虽然有些大才小用,但也是为了维持军队对大明朝廷的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