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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子 第407节

不仅仅是靖难勋贵集团的力量,还有成国公的能力,虽然成国公败了,而且败的很惨,但是能带领十几万大军,统领一方的将才,在大明可不是那么好找的。

成国公纵然不敌瓦刺,但是镇守一方的能力,还是值得信任的。

但是成国公一死,很多事情的处理一下子就确定了框架。

所谓人死为大。成国公已经死了。朱祁镇不可能将拉出来鞭尸,而且也毫无意义,成国公自杀,也刷够了同情分。

朱祁镇能做的选择只有一个安抚,靖难勋贵,以国仇家恨,近可能将靖难勋贵的势力拉到皇帝这边。

之前也说过。

所谓靖难勋贵集团,其实就是太宗皇帝留下的旧部,他们并非对大明不忠心,只是他们有自己的利益取向,与大明,或者说朱祁镇的利益取向不一致而已。

而今猫儿庄一败,靖难勋贵骨干战将,几乎伤亡殆尽,成国公一死,可以说靖难勋贵实权将领几乎清空了。

虽然有一个张辅,但是张辅已经老了,而今又传出来生病的消息。

朱祁镇从这些人之中提拔出来几个将领,就能将这些将领成为朱祁镇的人。对于这样的好处,放到嘴边了,朱祁镇怎么能不要。

但是,成国公虽然用自己的死,为自己家族,乃是跟随自己旧部铺出一条大道。但是朱祁镇却有一种明显的挫败感。

就是成国公棋高一筹的挫败感。

虽然成国公最后一颗棋子是用自己的性命下的。

朱祁镇忽然有一种感觉,暗道:“没有皇帝这个位置,我真能战胜这么多聪明人?”

朱祁镇并非没有金手指,他最大的金手指就是皇帝的身份,在这个社会,有人奋斗一辈子,估计只是求一个能进乾清宫给他磕头的机会而已。

朱祁镇将一瞬间的挫败感隐藏起来,将这一封奏疏递给周忱。

周忱一看,也是愕然,心中暗道:“成国公倒也果断。”

朱祁镇说道:“这事情已经瞒不过了,要马上准备起来,我准备派保定侯孟瑛接任征虏大将军,统领宣大之军。京营再派五万出居庸关。如此一来,北京士卒就有些不足。”

“朕准备招募五万士卒,你且准备着。”

周忱大吃一惊说道:“陛下,这个事情太突然了?”

周忱言下之意,并不是这个事情突然,而是这一件事情与现行很多制度冲突,周忱担心下面人反对。

朱祁镇说道:“这你不用担心,户部能不能支撑下来。”

周忱沉吟了一下,咬着牙,说道:“毕竟,今后百官俸禄,还有招募士卒的军饷,一律用粮代银元,即便不能全部代替,多用粮食,少用银元,暂时支撑过去。”

今年北方大兵,黄河大水,漕运断绝,等等因素都反应在粮价之下,今年的粮价是一两银子二石五斗上下。

大明京仓之中有千万石级别的粮食,今年河北除却大名府,河间府因为黄河水灾收成不好之外,其他各地收成都不错。所以河北一地可以供应不少粮草。

所以朝廷手中的粮食是比较充足的。

这就是周忱改变财政政策的原因,多发粮少发银。

只是这其实也很危险的,京仓的粮食可以说是北京的定海神针,一旦京仓的空了,北京粮价暴涨的话,朝廷连干预的的措施都不会有了。

朱祁镇说道:“周卿辛苦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 周忱的坚持

第二百一十四章 周忱的坚持

周忱沉声说道:“老臣不过驽马之才,受陛下恩重,提携到今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知遇之恩,山高海深,臣自然当为陛下竭尽忠诚,即便是鞠躬尽瘁,又有何妨。陛下有命,臣敢不呕心沥血为之。只是臣有些话,不敢不言,不能不言,请陛下恕罪。”

朱祁镇说道:“先生请讲。”

周忱说道:“黄河大工,宣大被兵,而今又有一场大败,所耗银钱,已经耗尽府库了。而今陛下之意,是有与瓦刺再战之意,但是大军在外,日耗千金,陛下请给臣交一个底,这仗到底要打到什么时候。臣好有些准备,或者请陛下拿老臣这一条小命去吧。”

朱祁镇听了,也知道,这一段时间实在是为难周忱了。

周忱这个人并不是那种非常坚持原则的人,甚至是那种功利心胜过道德心的人,只是他的功利并非为自己谋私利,而是想留名青史,做好大事业。

所以在很多事情上,周忱是愿意妥协的。想要做事就要保住禄位,想要保全禄位,就要得圣眷。所以周忱一般情况之下,是不愿意与皇帝硬顶的,所谓直谏什么的,不是周忱要做的事情。

只是而今周忱真受不了了。

在去年,虽然有黄河大工,但是大明财政还是很健康的,库存的银两有一千万上下,虽然不多,但也是差不多的。、

但是皇帝要打仗。

好,收刮收刮,周忱虽然忙一点,但是大抵是够的。

但是成国公损兵折将,一下子将朝廷开支打进一个补不上的窟窿。如果不是周忱觉得这个窟窿太大,周忱也不会觊觎成国公的家产。

周忱虽然有一些只能能办成事情,浑素不忌。但是作为理财之臣,劝皇帝做这么不光彩的事情,他心中并非没有羞愧感。

这也罢了,周忱觉得勉勉强强能将这个窟窿给抹平了。

皇帝还要再战,还要募兵,等等。那一样不要钱。

但是钱啊?钱啊?

是真没有了。

否则周忱也不会要动用京仓粮食的地步,并非京仓粮食不能动用。甚至每年京仓都会放出一批陈粮,收入新粮。

因为粮食储存是有时间限制的,一般也就一两年就出仓了,保持粮食之中都是新粮。

这就是户部的工作之一。

即便京仓加上天津,沧州的仓库加起来,而今也不过一千多万石,即便按满仓的来算,也不过五百万两而已。

这虽然是一大笔大钱,大抵能将这个窟窿填平,但是问题是,真能将粮仓的粮食给腾空吗?

这是一个比大明财政上有一个大窟窿更可怕的事情。

周忱固然不是那种会强谏的大臣,但是此刻,他面对这种几乎补上了的窟窿,他也必须说话了。

朱祁镇又几分王顾左右而言他的意味,说道:“何至于此?”

周忱却带着几分咄咄逼人之意,说道:“陛下,今日陛下一定要给臣交一底,这一战陛下要打到什么时候?”

朱祁镇说道:“这不是朕能决定的。”

周忱说道:“怎么不是陛下能决定的,臣虽然没有打过仗,但是也知道,钱多有钱多的打法,钱少有钱少的打法,不是臣拖后腿,实在是今年的财政不富裕。”

朱祁镇也知道,其他他将大军撤回来,谨守居庸关,紫荆关等关卡。等入冬前后,瓦刺也会退回去的。

只是如此没有大军的牵制,宣大的百姓就惨了。

朱祁镇既不忍心,也不甘心,不甘心他做了这么多事情,到了而今还要当缩头乌龟吗?

朱祁镇说道:“年底,年底瓦刺就会退兵?”

“不行,九月。”周忱说道:“朝廷财政只能支撑到九月。而且即便不打仗了,也有这么多事情要办。耗钱也不少,陛下总要留下一点钱做预备的,否则一旦哪里受灾,朝廷的钱连赈灾都不够。”

“十月。”朱祁镇一咬牙说道:“十月底,即便瓦刺不退,我也下令退兵。明年再战。”

周忱忽然缓了一口气,说道:“君无戏言。”

朱祁镇见状,哪里不知道周忱其实是逼朱祁镇说一个底线,其实谁都知道十月底,其实已经入冬了。

这里所说的几月都是大统历,与后世的阳历不一样,大体上可以算是农历,农历十月底,其实就是初冬时节了。

那个时候也先一定会退兵的。

周忱这么做,就是怕了朱祁镇,怕了到时候再出什么幺蛾子。想一口咬定,这个日期再说。

朱祁镇一时间也没有怪周忱的意思了,说道:“十月,今年这个仗,就打到十月为止。君无戏言。”

周忱长出一口气,说道:“如此,臣就安心了。这个消息大概在明天就传遍京师了,还请陛下早做准备,有什么要老臣的做,尽管吩咐。”

朱祁镇说道:“先生能将财政这一摊子撑起来,已经是帮了朕的大忙了,先生也要保重身体,每日不要熬夜,朕是少不了先生的。”

这一句话,乃是朱祁镇的肺腑之言。

之前他还没有感觉,此刻才有一个深刻的感觉,就是凡是想做事的君王,都要一个能搞钱的大臣,就好像是汉武帝与桑弘羊。

朱祁镇对周忱的态度也是这样的,而今内阁缺了谁都行,是万万不能缺了周忱。

周忱说道:“老臣明白。请陛下放心老臣的身子骨还撑得住。”

周忱行礼过后,就匆匆回内阁了,朱祁镇交代了这么多事情,他都要一一处理,而且他虽然不知道朱祁镇要做什么,但是他也明显的感觉到了,朱祁镇要搞事。

只是具体怎么搞事,他还不清楚,但是他很清楚,在明天早朝或许不平静。虽然早朝礼仪化很严重,但是依旧是一个重大庄重且严肃的场合。朱祁镇有什么重要决定,还是在早朝之上公布的。

周忱自然要事先对下面的人交代,明日早朝注意好站队。

周忱猜的不错,朱祁镇明日自然是有大动作。但是之前他要先做一件事情,那就是成国公的事情。

朱祁镇将成国公的遗折打开,却见成国公将所有的罪过都揽在自己身上,可以说是一封情真意切的认罪书。

言语之间有深深的悔恨与自责,或许是真的。但是朱祁镇却没有一点感动的意思,在他看来,这其实成国公想要的一次交易。

朱祁镇沉思了片刻,说道:“去叫朱仪进来。”

立即有人去将乾清宫侍卫统领朱仪叫了进来。

“末将见过陛下。”朱仪行礼说道。单膝跪在地面之上,没有朱祁镇说话,自然不敢起身。

朱祁镇对一边人示意一下,立即有人将成国公的遗折给了朱仪。

朱仪似乎想到了什么,接过的时候,双手都是颤抖的。毕竟朱仪是在乾清宫站班,这里是大明的权力中心,也是消息最为灵通的地方。

朱仪对父亲出征在外,岂能不留心。

自然知道大军陷入困境之中,但是怎么样的困境,却不是他所能知道了。

此刻只是看了第一眼,朱仪就浑身一颤,整个人跌坐在地面之上,因为他看到了乃是朱勇第一句就说明,乃是绝笔。

父亲成国公朱勇此刻已经不在了。

他顾不得君前失仪,拼命睁开眼睛一点点的看过去,眼泪也在一点点流了下来,在他不知不觉的情况之下,已经泪流满面了。

或许朱祁镇不会为里面的字所动,因为朱祁镇早就将自己锻炼出一副铁石心肠,但是对于朱仪来说,他如果能不哭啊。

第二百一十五章 孝子朱仪

第二百一十五章 孝子朱仪

朱祁镇对朱仪的样子,心中也有些感慨。

什么时候,男孩子才能成为大人,当他们发现所有人都要依靠自己,而他却没有人可以依靠的时候。

而朱仪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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