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子 第379节
劳动效率比寻常民夫,要快上不少。
而且不能派人,或者加钱。
而今二者都没有,朱祁镇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给于谦的密旨上,写了必须在汛期之前完工,最少完成遥堤,暂时将黄河固定住。
如果实在不行,就封住八柳村的缺口。
最后,这一道命令,简直是朱祁镇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对朱祁镇的政治威信,造成严重的损失,但是而今朱祁镇也顾不得了。
毕竟,如果黄河夏汛之间,大堤没有修建好。
黄河河水再次从这新河道出海,会是一个什么样子?
是顺顺利利,一路坦途?是如同去年的时候。不再老河道决口,反而在新河道决口,特别是下游。
如此一来,朱祁镇实在太对不起山东百姓了。
黄河大工的情况,怎么都不能让朱祁镇高兴起来。朱祁镇将这一件事情放下来,再看其他方面的消息,漠北的消息已经断绝了好些人日子了。锦衣卫暗桩,似乎一夜之间消失了。
面对数百里瀚海,朱祁镇也是没有办法。只能一边边的翻看九边各地准备,每一个关口守将的姓名履历。
希望能做到心中有数。
就好像是临近考试的考生,明知道这样作,并没有什么用处,但是朱祁镇依旧忍不住一遍一遍的看。
“陛下。”范弘轻声说道:“王大学士求见。”
朱祁镇说道:“传吧。”
临近腊月,王骥才姗姗来迟。从云南到北京,他走了两个月有余。
朱祁镇本来还生气,觉得前线战事急如星火,你却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走,但是看见王骥那一刻起,朱祁镇心中怒气瞬间消弭了。
因为王骥老了。
王骥出镇云贵总督的时候,他虽然六十岁有余,但是他那个时候心中还有政治抱负,故而他竭力让自己看上去精神抖擞,虽然六十岁的人,却好像年轻了好几岁。
但是在云南,王骥却没有这个想法了。
他以为他会在云南待到死了,他整个人就懒散起来,变得老态起来。不过就忘记王骥来说,云贵那一点事情,即便他悠着来办,也不会出什么错误。
他毕竟是杨荣留下的替手,是冲着宰辅位置大人才。
而今他满头如雪,一根黑发都没有了。
朱祁镇此刻才知道。没有人会在岁月之中一直等你。壮志难酬,英雄易老,却是常态。
当时朱祁镇心中有些担心,他选王骥是不是选错了。
事实证明,王骥虽然老了。
但是执掌军事大权,却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王骥来了之后,第一件事情是整顿兵部,雷厉风行的提拔一批人才,他毕竟坐了多年兵部尚书,在兵部之中根基深厚。换了兵部尚书,换成虞祥。他就是王骥的旧部,才能什么虽然有,但是并不出众,如果真的有什么特点,就是听王骥的话,减少了内阁与兵部的内耗。
如果太平时期,这样的事情朱祁镇不会出现太多例。胡濙是老臣,霸占着礼部也就算了,正在用周忱,暂且容他盘踞户部,但是如果各部都隶属内阁,内阁真的是政事堂了。
各部尚书与内阁各位是存在彼此牵制的关系的。
而今朱祁镇等到打仗之后,再做调整。
王骥又有杨荣余荫,虽然十几年之后,杨荣留下的人都靠边站了,但是大部分人还都在。王骥启用这些人之后,兵部的运作速度一下加快了。
各种情报,下面的奏报,经过王骥的手一整理,朱祁镇再看的时候,就发现一目了然,简直如掌上观。
此刻他忽然怀念起杨荣了。
杨荣的弟子如此,杨荣本人又是怎么样的能力。
朱祁镇与杨荣虽然相处过,但是太皇太后当政这一段事情,大明没有太大的战事。不能看到杨荣对战事敏锐的洞察能力。
真是国难思贤臣。
王骥知道时间紧。几乎一直泡在内阁之中。很少露面,这个时候过来,却不知道来做什么的。
王骥进来行礼过后,声如洪钟,道:“老臣来呈瓦刺进军方略?”
朱祁镇一听,立即前倾问道:“先生,可是有什么情报?”
王骥说道:“老臣并没有什么情报,不过,而今形势,瓦刺想南下,也不过几条路而已。”
第一百七十六章 瓦刺消息
第一百七十六章 瓦刺消息
朱祁镇说道:“朕洗耳恭听。”
王骥说道:“瓦刺各种物资向来仰仗天朝,陛下断绝朝贡,严查走私,而今瓦刺的物资,是支撑不了几年的,他就是不想打,也必须打了。”
“否则,他们就要自己乱起来。”
朱祁镇说道:“先生所言极是。”
很多人说太祖皇帝的厚往薄来,是穷大方。但是就边墙之外的部落来说,朝贡贸易,是他们维系对大明忠诚最佳的砝码。
最少在这个时代,还发挥出很重要的作用。
而今现在大明财力更加富裕,整个边墙之外厚往薄来,能赔多少钱?很难说,毕竟有些皮毛,在南方一个价钱,在北京又是另外一个价钱,在东北又是另外一个价钱。
甚至翻上几倍之后,只要运作得当,也是赔不了的。
再加上,即便赔了几十万两,也就顶天了,却能收拢不知道多少部落之心。让他们为大明卖命。
很难说不值得。
当然了,时过境迁,很多事情都不好说了。
好政策也能变成坏政策。
王骥说道:“也先南下,臣以为也先的目的有三,第一,大败朝廷,为他代替黄金家族,竖立威信,第二,让朝廷妥协,恢复朝贡,或者是互市。第三,就是劫掠地方,补充草原物资不足。”
“也先想要达成这个三个目的,他的进攻重点,一点在宣府,大同两镇,不会是别的地方,因为这两镇乃是北京的左右大门。”
“也先只要登堂入室,才能让朝廷与他签城下之盟。”
朱祁镇冷笑一声,说道:“也先想的很好。”
王骥说道:“也先虽然是痴心妄想,但是朝廷也不得不防。臣如果是也先,定然分兵数路,攻九边各镇,不求有功,只求牵制各镇人马。让各镇人马不足以支援京师。”
“所以,臣以为不敢遇见什么情况,那么是辽东,甘肃失陷,京营人马一部也不能调动。”
朱祁镇说道:“难道朕就看着瓦刺肆虐?”
王骥说道:“陛下,你要信得过九边将士,九边将士与鞑子打交道,快一百年了,祖祖辈辈都吃得这一口饭,他们知道怎么跟鞑子打,即便是一时失利,也无碍大局。”
“重点在宣大。”
朱祁镇虽然觉得不舒服,但是依旧问道:“先生以为在宣府,还是在大同?”
王骥说道:“臣不知道。因为这两地相距不远,瓦刺马快,今日在宣府,明日就有可能在大同。”
“这只能看成国公如何应付了。”
朱祁镇说道:“也就是说,这一战的胜负,就要看成国公如何应付了?”
王骥说道:“正是如此。”
朱祁镇想了想,心中虽有所疑虑,毕竟成国公并不像他心目之中的将领,在他心目之中的大将名将,不应该是那种爱民如子,与士卒同甘苦的将领。
但是看成国公做的事情,家中田宅 遍布京师,还参与卫所土地侵占,贪污军饷,甚至参与走私。
有一项算一项,在朱祁镇看来,这都不是一个大将军该做的事情。
但是似乎这个时代的价值观,有些不一样。
很多人都觉得,武将越粗鄙,越是贪财,越是桀骜不驯,屡屡违法,嗜杀,才是能打仗会打仗的。
只是让朱祁镇将国运压在这样一个人身上,朱祁镇心中能放心吗?
但是朱祁镇不敢放心不放心,他都不能表露出来一丝。
因为他没有更好人选了,张辅太老了,而且远离一线部队十几年了。至于其他人都压不过成国公的。
他如果表露出对成国公的不放心,那么一点点,就足以引起很多人揣测。倒是国君与大将之间有了间隙。
打仗之时,反而生出很多鼓励,只会有反作用。无助于事情的发展。
“陛下。”范弘说道:“锦衣卫指挥使王裕急报。”
朱祁镇说道:“传。”
王骥见状,说道:“老臣回避。”
朱祁镇说道:“先生不用回避,反正锦衣卫探听到什么消息,也会给内阁一封呈的。”
这也是朱祁镇定下的规矩。
朱祁镇是将锦衣卫当军事情报机构用的,自然不会瞒着内阁。
只是凡是都有前后,锦衣卫的消息从来是先呈大内,朱祁镇如果不发话,就再呈一分到内阁。但是朱祁镇发话了,这消息就淹在大内之中了。
王裕一进来,就扑通一声,跪在地面之上,说道:“臣特来请罪。”
朱祁镇说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王裕自然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朱祁镇听了顿时大怒,说道:“该死之极。”
王裕立即扣头说道:“臣该死。”
朱祁镇说道:“不是说你,是脱脱不花,他竟然摆了朕一道。”
逃过来的锦衣卫,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这里面也有朱祁镇的问题,毕竟联络脱脱不花,分裂瓦刺大计,是从很早就定下来了,锦衣卫一直在执行。所以锦衣卫漠北千户,虽然隐藏身份,但是与脱脱不花的人一直有所接触。
漠北毕竟是蒙古人的地盘,暴漏身份了。还想躲得过脱脱不花的人,几乎不可能。如果不是漠北千户与脱脱不花有过接触,不是朱祁镇小看,蒙古人,他们决计是找不到锦衣卫暗桩的。
因为几乎所有派到漠北的锦衣卫,都是清一色的蒙古人。
蒙古人又没有什么严格的户籍,怎么可能排查出来?
朱祁镇说道:“锦衣卫在漠北的人全部损失了吗?”
王裕说道:“没有,还有几条线,但是而今都断绝联系了。”
朱祁镇说道:“如果能联系上,就让他们继续潜伏,如果不能就算了。”朱祁镇也明白一点,这种间谍战,从来是调剂,真正决胜负的,还是战场之上的厮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