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子 第259节
毕竟大明与蒙古世仇,与瓦刺打。满朝武几乎没有几个反对的。唯一担心是消耗,或者能不能打过。
但是一旦打朝鲜,朱祁镇可以预见到朝廷之中就会有一场风波。
他想想觉得,不划算。也就放弃了。
但是此刻,再看朝鲜与之前,就不一样了。而今朝鲜在朱祁镇的眼中,乃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当然了,朱祁镇有了想法,也要先放着。瓦刺当前,无暇他顾,也要等机会。朱祁镇有的是耐心。
就看朝鲜是真老实还是老实了。
他要是一直老老实实的话,朱祁镇也只能挠头了。
这一件事情,按下不表,朱祁镇说道:“这几日,朕已经召海运总兵官王英到了京师,这一件事情,你们私下商议一下,看看可行不可行,如果可行的话,亦失哈。”
亦失哈立即说道:“老臣在。”
朱祁镇说道:“奴儿干都司下辖一百七十多个卫,未免太多了一些,就劳烦你去一趟海西,选地建城,建立海西卫,为海西都司的治所。”
“当然了,这海西都司还为曹将军下辖,曹将军可要选一员大将镇守。”
曹义与亦失哈齐声行礼说道:“臣等明白。”
朱祁镇心中暗道:“辽东已经设省了,将来太白山以北,长白山以东,黑龙江以南,可以为海西省。未来东北有几省,不确定,但是最少确定,将来东北建省的格局,与后世定然不同。”
“而且海西省已经有了,海东省还会远吗?”
朱祁镇畅想自己心中的远景规划,一种成就感,油然而生,所谓权力就是最好的春药,看着自己的想法,一件件落到实处,一声令下,沧海桑田。
可比女人有意思多了。
再说,朱祁镇缺女人吗?
他要什么女人,只要一招手,就能排成排。钱氏生下长子之后,很识趣给朱祁镇身边添了人。
只是朱祁镇还没有纳为妃子而已。
都是一等一的绝色。
朱祁镇将西路收回来,翻出一封奏疏,却是英国公张辅的题本。他打开一看,本来轻松的脸色,顿时凝固了。
他手用力捏着题本,在上面留下一个深深的手指印。他深吸一口气,将所有情绪收敛起来,丝毫不外露。
但是刚刚的喜色却一点也没有了。
张辅的作战计划,朱祁镇不能说看不懂,但也仅仅停留在能看懂的地步上,至于其中有什么玄妙之处,也只有张辅解释了,他才能听清楚了。
他为什么这么生气,却是这一次出征,全部是靖难勋贵。朱祁镇提拔出来的人,是一个也没有。
成国公朱勇,武进伯朱冕,兴安伯徐亨。
成国公朱勇就不用说了。武进伯朱冕,也是将二代,靖难起兵的时候,他父亲朱荣镇守大宁,投降了太宗皇帝,从南下作战,前后二十余战,屡立战功,后从张辅讨安南。又从太宗皇帝北伐,洪熙元年病死在辽东总兵官任上。
兴安伯徐亨,他父亲死的早,他的爵位是继承爷爷徐祥的。乃是燕山卫老人,他初从陈友谅,后投降太祖,靖难起兵的时候,已经很老了,从征太宗南下,封爵的时候,论功乃是伯爵之中第一人。
永乐二年就病死了。永乐二年,徐亨在永乐十二年从太宗北伐。打过胜仗也打过败仗,在交趾之战中,有过败绩,一度夺爵。
说起来,朱祁镇不得不承认。
这些将领虽然是将二代,但是大多是比较合适的。能打仗的,但是问题是朱祁镇并不是觉得他们能不能打仗。
而是张辅在安排三路主将的时候,居然没有一个安排朱祁镇提拔的人。
孟瑛身为侯爵,又是新立大功,难道就担不得一路主将吗?
简直是笑话。
朱祁镇横着眼睛就能看出来党同伐异这四个字。比较瓦刺主力在西,这一次打兀良哈应该没有太多的问题。
无非是胜多少。
这功劳,他们自然不愿意让给别人。
但是朱祁镇在意的是,张辅将他这个皇帝放在什么位置上了。朱祁镇决计不相信,张辅不明白他这一段时间在做什么?
第十二章 军议
第十二章 军议
朱祁镇轻轻一笑,伸手将题本上手指印给揉平。
倒不是朱祁镇心中已经平静下来,而是他知道,宫中人多言杂,除非是私人空间,最好不要情绪外漏,虽然而今武英殿之中没有人,但是大门外面还有侍卫。
这些侍卫很多都是出身勋贵。
朱祁镇一边平复情绪,又叫人泡了一壶茶,轻轻的品着,心中暗道:“怎么办?”
任何情绪化的表达,对解决问题,没有任何帮助。
朱祁镇冷静下来,不得不承认一个朴素的真理。
那就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些将领再厉害,他们也是太宗皇帝的,不是他朱祁镇的。让朱祁镇绝对信任他们,却是不可能的。
但是朱祁镇也不得不承认一件事情,那就是靖难勋贵与国同休的特性,是皇权的根基,他们对大明的忠诚。是不用怀疑的。
但是面对大明军队的战斗力一直在下滑这一个现实,朱祁镇也不可能将军方留给他们做自留地。
但是该怎么做?
将这个事情打回去。
朱祁镇立即否定了。
原因很简单,而今靖难勋贵还是朝廷的支柱之一,朱祁镇满意也好,不满意也好,都要接受这样一个现实。
朱祁镇与靖难勋贵之间有了间隙,对朝廷大局是不利的。
就放在即将爆发的大战之上,即便他出手,将其中一路主将拿下来。就万事大吉了?
不,朱祁镇怀疑这仅仅是开始。
甚至因为这一年事情,在这一次征讨兀良哈之中,内耗加剧。
要知道军方的政治生态,与官的政治生态是不一样的,蓝玉当初就与冯胜拔刀。甚至想火并。
而今虽然不是当年,但是打仗在外,阴死几个人,也是小事一件。
即便没有到这一种地步,但是彼此之间内耗,让大战尚未开战,就败了一分。
但是什么也不做,朱祁镇想要提拔一批亲信掌权,继而推进军法改革的想法,就永远不能达成了。
朱祁镇轻轻的转折茶杯,默默的思量。忽然他想起了杨溥,暗道:“杨溥如果面对这个局面该怎么办?”
随即朱祁镇想起了于谦。
杨溥对于谦的手段,刚刚开始的时候,朱祁镇还是不明白的,后来杨士奇的话,让朱祁镇慢慢揣摩出来杨溥的手段了。
他做过几次复盘,但是想来想去,也觉得这是堂堂正正的阳谋,朱祁镇即便知道,也不会拒绝的。因为这对大明有好处,对朝廷有好处。
朱祁镇叹息一声,说道:“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一字一句,越来越低,几近无声。
有些事情,他并不愿意做,但是而今想来却是最好的办法了。
军权这种特殊的东西,朱祁镇注定不想也不愿意,弄得大鸣大放的夺权,也不可能弄得好像是两淮盐案一般,掀起大案。
这都对江山不利。对朱祁镇掌控天下不利。
但是而今张辅这个举动,让朱祁镇有一种感觉,那就是他想要润物细无声的拿下军权,已经是不可能了。
那么既然靖难勋贵想要把持军权,那么就要承担起这个责任。既然你们这么爱立功,那么今后与瓦刺作战的主导权,朱祁镇准备让给他们。
如果,他们真的有能力。就让他们如同张辅一般高高的挂起来。
宣宗皇帝为什么将张辅从五军都督府之中摘出来,放到内阁以备顾问。决计不是想让张辅当内阁大臣的。
他们真要能打怕瓦刺,朱祁镇自然敢封七八个国公,全部按在五军都督府,将九边军镇的总兵,换上下一辈的。
慢慢来。反正朱祁镇知道时间是站在他这一边的,靖难二代都年纪大了。三代的能力比二代差太远了。
反正朱祁镇在乎的是打败瓦刺,具体是谁做这一件事情,他其实并不在意。
朱祁镇也知道,这种理想状态,也不大可能,如果他们真有能力,也不至于让大明军力弄得每况日下。
在朱祁镇想来,更有可能是与瓦刺长期战争之中,互有胜负,自然有一批人被淘汰。有一批人在战火之中成长起来。
在这样的大战之中,靖难勋贵想把持之中,全部的位置,根本是不可能的。
但是朱祁镇心中也是一个阴影的,暗道:“如果败了怎么办?”
毕竟有土木堡后车之鉴。
朱祁镇后世以为土木堡之变,都是当时英宗胡乱指挥,但是如今越发明白,这不过是大明军力,边防,等问题的总爆发。
不可能怪在英宗一个人身上。
如果再来一次这样的败仗,怎么办?
朱祁镇反复思量。却不得不承认,他如果强行插手军方,反而胜算更低。因为靖难勋贵在军中根基太深厚了,朱祁镇不想也不可能清理干净。
说不定瓦刺打过来的时候,靖难勋贵正如他斗得难分难解。朱祁镇回想他记忆之中土木堡之变的一些细节。
越发感觉,当时的英宗与靖难勋贵未必是没有矛盾。
英宗想要一场北伐的胜利,到底是为了什么?
做事的顺序很重要。
朱祁镇此刻忽然想让明军打败了,一场不大不小的败仗,正好让他有切入点。他心中哑然失笑,暗道:“我似乎是一等一的昏君,期盼自己的军队打败仗。”
只是事情有时候就是这样的荒谬。
朱祁镇平息情绪之中,稳稳当当的在张辅的奏本上批到四个字:“召五军都督府,内阁,六部御前军议。”
在武英殿军议之中,朱祁镇全程都没有怎么说话。
张辅先提出自己的意见,随意曹义也将建立海西都司的规划抵了上去,这个计划得到了周忱的支持。
周忱的支持源于李时勉的说服,而李时勉的支持源于对海上防御的支持,宁波倭案之后,宁波海关收入大受影响,一度暴跌。
李时勉作为主管,自然认识的了大明有一支海上船队的重要性,而且这一条运输线是要通过对马海峡,这里也是倭寇的多发地。
自然少不了增加海上力量。与李时勉的利益吻合。
所有人都知道曹义乃是皇帝从辽东召回来的,其中意味自己体会,故而曹义的意见与张辅的意见相合融合,就达成最好的出兵方案。
成国公出宣府,兴安伯出大同,武进伯出辽东,三路齐出,围剿兀良哈。这一战的关键,其实不在于怎么打,而在于如何找到兀良哈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