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子 第227节
这一下,他手中就接了一个烫手山芋。
让他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他思来想去,暗道:“罢罢罢,既然皇帝想,我魏国公就纳一个投名状了。”
想来想去,徐显宗心中还是不甘,毕竟同样是国公,他祖上还是开国第一功臣,中山王徐达。而今却比英国公张辅,成国公朱勇差多了,甚至还在黔国公沐家,定国公一脉后面。
徐显宗委实不甘心,而且徐家富贵已足,什么盐利不过是锦上添花,没有盐上这些钱,难道魏国公府就过不下去了?
徐显宗一点都不在意这点钱,他在意的却是要得罪不少勋贵了。
只是而今得势的都是靖难勋贵,即便不得罪,他们对徐家就多友好了吗?
故而徐显宗立即下令将家中任何关于盐利的事情,都清理干净。
至于如何清理,自然是带血的。
第一百二十九章 勋贵断尾
第一百二十九章 勋贵断尾
魏国公中府的动作,其实并没有想要瞒人的意思。
毕竟勋贵之间,也是有联姻的。彼此之间盘根错节。想瞒也瞒不过人,大部分勋贵都知道了。
只有少数不在圈子里面的勋贵不大清楚。
大部分勋贵的决策,与魏国公府一般无二。特别是英国公府,成国公府,定国公府,黔国公府,大体做出一样选择。
毕竟大明最重要的是权力,而不是钱。
大勋贵是不想因此失了圣心,他们不在乎那几万两银子。但是小勋贵即便是在乎,又能如何,胳膊拗不过大腿。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一场悄无声息,却又非常果断的大清洗,开始了。不知道多少盐商忽然发现他们怎么也联系不上自己的主家了。
不过,总体来说,这些动作还是在台面下的,锦衣卫虽然也上奏了,但是朱祁镇不为己甚,只要他们清理干净手脚,就当做不知道。
魏国公徐显宗并没有久留,就带着家丁匆匆南下,去代替李贤坐镇南京了。
而刘球走的稍稍慢一点。
因为对这一件案件的重视,刘球从都察院,刑部抽调了精明强干之辈,甚至朱祁镇也派来东厂与锦衣卫之中的好手。由锦衣卫千户王息负责。
这些人代表了大明最高刑侦水平,如果有案子是他们查不清楚的。那么大明就没有人能查清楚了。
刘球风尘仆仆到了扬州府之后。
还没有休息,就有人拜访了。
一个拿着南京刑部尚书施礼的名帖,一个拿着会昌伯孙愚的名帖,要求自然也各不相同。
一个个都是卑躬屈膝,看似阮语相求,但是言语之中,却暗藏锋锐。刘球自然是听得出来的。
刘球不置可否,打发走了两人。
他心中暗道:“会昌伯消息不灵通,善财难舍,我倒是有预料的,只是施礼以为区区南京刑部尚书,就看在我面前拿大,却真是老而昏聩了。”
之前说过,大明而今的勋贵,有一个是一个,都是百战而来,唯独会昌伯,却是因为生了一个好女儿。
特别是太皇太后渐渐老去,淡出朝政,朱祁镇掌控了权柄,作为陛下的母舅一家,自然更加猖狂了。
刘球之前打听到的,会昌伯或许不是在盐政之中,牵扯最深的,但是却是最光明正大的,似乎怕别人不知道。会昌伯府掌控的盐引,数以万计。而且近乎正大光明,刘球根本没有怎么查,就弄到了消息。
这也看出来,会昌伯在大明权力中枢是一点位置都没有。甚至同为勋贵,不管是靖难勋贵,还是开国勋贵,即便是定西伯蒋贵。威远伯方瑾,这样的新晋勋贵,也不带会昌伯玩。以至于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就会昌伯不知道。
“不过也好。”刘球想道:“之前还怕杀鸡的分量太小,不够震慑天下。会昌伯却是足够了。”
至于施礼门下之事,刘球最不能理解。
施礼不过是淡出北京的南京刑部尚书,虽然在品阶之上,不比刘球差,但是一个掌实权,一个不掌实权。
派一个管家传话,是什么意思。
刘球对施礼的处置本来还有一些犹豫。毕竟是士林前辈。本想存些体面。而今他不想要,就不必给了。
第二日,刘球开堂问案。
案情已经很清楚了。
按伦理来说,乃是两个儿子分家的,但是不管是谢启还是谢肇,都说谢能搏有遗书,让他们继承家产。
两分遗书,难辨真伪。
以当时地方官的意思,还是两子析产,不过谢启多继承,而谢肇少继承。就是因为谢启乃是嫡长。
宗法制之中,长房有很大的权力。
如果不是谢肇背后有撑着,甚至地方官都支撑谢启,仅仅给谢肇几万两浮财,谢家的家业都要谢启来继承。
这个时候,谢肇才反咬谢启弑父。
所以刘球判决很快,说道:“此案的关节,乃是谢能搏之死,来人开棺 。”
一时间哭声动天,谢府上上下下都带着孝衣。
毕竟开棺验尸,是大不孝之事,不管他们心中愿意不愿意,都要装成不愿意的样子。
不过,刘球却不管,他甚至没有去验尸现场,毕竟人都死了好长时间而已,而今虽然是春季,但是这尸体想来也不成样子了。
刘球仅仅是品茶等着而已。
片刻之后,刑部总捕头刑恕,与锦衣卫千户王息联袂而来,向刘球行礼,说道:“大人,已经查明了。”
刘球放下茶碗,说道:“你说吧。”
锦衣卫王息出言道:“谢能搏的确是为砒霜所毒杀。”
刘球看了一眼刑恕,刑恕立即行礼说道:“王千户所言极是。”
虽然刘球知道刑恕是刑部有名的办案高手,但是他在刑部的身份不过是一个办事小吏而已。连品阶都没有。
这样时候,自然不敢得罪锦衣卫千户王息。
谢肇听了,立即跪地磕头说道:“请大人为我父亲报仇。”一边说,一边猛地磕头,涕泪纵横,看上去好像真是一个孝子。
谢启却瘫坐在地面之上,口中喃喃自语,说道:“怎么会这样?”
刘球说道:“稍安勿燥。”刘球看向锦衣卫千户王息,问道:“需要多长时间?”
锦衣卫千户王息立即说道:“请大人稍等片刻即可。”
一会功夫,就有几个锦衣卫过来,将很多书拿了上来。刘球拿过来瞄了一眼,说道:“拿下谢肇。”
谢肇大声说道:“大人,是他杀了我父亲?”
刘球冷笑一声,说道:“我没有眼瞎,谢启在今日之前,一直都不相信,自己父亲是被毒死的,而且我查过,你大兄主持家业,在你父亲病前,并没有在身边伺候,更重要的是,你难道不知道卖砒霜在药店是有记录的吗?”
谢肇一下子懵了。
刘球说道:“来人,将此十恶不赦之辈,就地处决。以正国法。”
弑父这种罪行,刘球这种道德君子,怎么可能看得过眼,自然是从严从重处置。
谢肇似乎被打击过大了,自期必死,说道:“谁让那老东西,只分我十万两,却将家业给谢启那个野种。”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刘球一挥手,让来拉谢肇的衙役退下去,对身边的小吏说道:“都记下来吧。”
身边的小吏说道:“都记下来了。”
刘球说道:“看来你父亲看透了你,也好诈你一诈,早些结案也好。”
古代的天然毒物很少,所以砒霜就成为下毒的首选。官府对砒霜管控也非常的严格,甚至每一个药店,卖进多少,卖出多少,都是有记录的。
当然了,这记录未必多准。
毕竟朝廷的政策在没有监督的情况之下,能执行多少,的确是一个问题。
锦衣卫即便在半个时辰之内,将扬州城之中,大大小小砒霜交易查得差不多了。但是砒霜虽然是毒药,但是在古代并非没有用,最少拿来当老鼠药用,却是常有的。
刘球想从这些交易之中,查明那一笔交易乃是谢肇的,还是需要费些功夫的。
不过刘球并不想在这一件案子上纠缠。
这并不是刘球的目的所在,所以随意一诈,立即让谢肇招了。
谢启看了一眼谢肇,眼睛之中充满了嫉妒,怜悯,伤心,等等复杂的目光,跪行几步说道:“草民谢过大人平反昭雪。”
刘球淡淡一笑,说道:“而今这话说得还太早了。却有一件案子是关于你了,来人带卢举人。”
第一百三十章 谢家的家底
第一百三十章 谢家的家底
不过片刻,有一个读书人打扮的人走了进来,行礼说道:“学生卢穿拜见刘大人。”
刘球说道:“你且将事情说来?”
卢穿说道:“学生卢穿有妻李妙惠,学生在外游学,却为谢启抢纳为妾,夫妇两绝,请大人做主。”
刘球说道:“谢启可有此事?”
谢启看了一眼卢穿,心中暗道:“原来他是李妙惠的丈夫。”他在这一件事情上,是有下情上秉。
但是谢启却一言不发,说道:“草民认罪。”
与谢肇不同,谢启乃是支撑家业的长子,他是有相当政治敏感度的。
刚刚开始他就感到不对,因为刘球声名震于天下,特别是他弹劾杨士奇,将杨士奇弄下台,虽然真正官场之中的人,都知道乃是杨溥所为。
但是大部分外行人都不清楚,将这一件事情归为刘球身上。
谢启知道他其实屁股下面并不干净,甚至说每一个盐商屁股下面都不干净,就李妙惠之事,算起来算是最干净的事情了。
既然官府有心定罪,不管罪大罪小,且认下便是了。
我为鱼肉人为刀俎。不过如此而已。
刘球说道:“来人,将谢肇打入死牢,细细问清楚,此案还有谁人合谋。谢启暂时看押,将李妙惠发还于卢穿。”
刘球一拍惊堂木,说道:“退堂。”
刘球刚刚回到后堂,就有施家的管家求见。刘球冷哼一声,说道:“一并打入大牢之中。”随即写了一封奏疏,弹劾施礼。并写信给魏国公徐显宗,将此事告之,要他维持好南京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