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子 第202节
朱祁镇心中暗道:“然后试着让他冲击一下,儒家独尊的状态。”
朱祁镇已经规划出一条,入仕路线,那就是在国子监为天生,再进入钦天监,在钦天监发展顺利的话,可以从钦天监正这个位置上,调出钦天监。成为地方或者中枢官员。
这固然不是什么大路,充其量仅仅是一条羊肠小路而已。但是朱祁镇从来是相信中国人的,如果说有一条路能够当官,那么不管是什么路,走得人一定非常非常多。
而天学与数学作为敲门砖之一,自然会得到发扬。
反正朱祁镇秉承着对科举制度坚持不懈挖墙角的精神,水利学堂是一下,天生也是一下。朱祁镇相信自己春秋尚早,总有一天,会改变大明朝廷之上的官员结构。
倒是才是真正下手,对科举制度进行改革的时候。
而今不过是伏笔而已。
胡濙说道:“圣明不过陛下,只是这一件事情,臣以为当内阁会商,毕竟这一件事情,涉及吏部,钦天监,国子监,不能操之过急。”
朱祁镇也不知道是胡濙看出端倪,还是有意推托,他思来想去,觉得自己的态度应该没有表现出来,胡濙虽然老奸巨猾,应该不可能猜到才是。
如此就不能表现出太热心,朱祁镇微微一笑,说道:“先生所言极是,就下内阁商议,到时候抵一个题本上来 ,让朕看看便是了。对了,还有各地修建天台测量一事,先生也一并带到内阁去,对内阁诸位先生好好说明朕意。”
“今年初一的事情,朕不想要第二次了。”朱祁镇声音严肃之极,似乎真得好像是被日食之事伤了面子的少年君王,至于其他想法,是统统没有的。
第九十三章 小夫妻
第九十三章 小夫妻
朱祁镇在乾清宫忙到了天色黝黑,灯火通明。
他忽然看见一封奏疏,却是山东胶州王邑上奏,却是请开胶东运河,以济海运。
朱祁镇心中暗道:“难道我的心思,谁都知道了。”
因为胶州王邑不过是一个知县而已,在朱祁镇将奏折分类之前,这样的奏折,是能到朱祁镇手中的。
但也仅仅是理论而已。
毕竟,朱祁镇有时候处理不来,自然要内阁与司礼监协助。
而朱祁镇明确规定之后,只有重,急之事,才能直接送乾清宫,但是这开运河之事,怎么看不能说是急,如果说是重。
朱祁镇一时间也没有想起,这山东半岛之上,哪里有什么运河。
他觉得更多是,王振揣摩他的心思,因为这一件事情,关系到水利,又关系到了海运,都是朱祁镇心心念念的事情。想来是调整了优先级。
朱祁镇顺手批阅道:“着将胶东运河因果上奏,再议。”
朱祁镇批阅了这最后的奏折。
正准备洗漱睡觉,却听见身边的小太监提醒道:“陛下,皇后那边?”
朱祁镇心中顿时一愣,他一忙起来,几乎忘记了自己的妻子。如果别的时候,或许无所谓,毕竟帝后之间,本来就不是寻常夫妻。
既是夫妻,也是君臣。
他对皇后也没有什么恶感,只是在他这个位置上,薄情寡义才是多江山社稷负责,真出一个情种,反而对大明天下是大大的坏事。
他虽然身体方才十几岁,但心理年纪早就三十有余,对那些情情爱爱早就看淡了。
所思所想不过是,不可冷落中宫,否则流言四起,让有些人生了不该有的心思,反而让后宫上下失序,一团糟糕。
他当年看宫斗的时候,也是津津有味,但是如果将自己代入皇帝的角色,就一百万个受不了了。
所以,不管是为了什么,按礼法来,表现出皇后的亲密,巩固皇后的位置,对他是最省心的办法。
当然了,朱祁镇也不讨厌钱婉儿。自然要给他脸面。
朱祁镇说道:“走吧。”
有人提着灯笼引路。朱祁镇不多时,就到了坤宁宫之中。却见钱婉儿早就盛装打扮,在坤宁宫之前等候了。
春天里的天气,还有一些冷。
朱祁镇看着她,不知道是脸上是灯光渲染,还是冻红了,都让朱祁镇心中生出一丝怜惜之心。朱祁镇说道:“进去吧,天不早了。在这里吹什么风啊。”
钱婉儿一手将一件披风给朱祁镇加上,说道:“这不是等到了吗?”
朱祁镇说道:“今后就不必等了,想见我,就来乾清宫便是了,我让下面人在乾清宫之中留一个暖阁。”
其实明代皇帝不是一直自称朕的。太祖太宗的圣旨之中,有不知道多少都自称俺。却是朱祁镇虽然从小登基,心中一直有一种危机感,所以他在任何场合都强调自己的皇帝身份。
这一点小小的心机,他自己恐怕都没有察觉。
而今太皇太后真还政了,他也大婚了,伐麓川建功,让他威望大涨,海内不再以幼主视之。
如此一来,朱祁镇心中一直绷紧的神经,这才算是松弛下来了。
所以他在后宫的时候,自觉不自觉的多用我,少用朕了。
钱婉儿迎着朱祁镇进了内室,就屏退左右,亲自为朱祁镇更衣。却是她早就打听清楚朱祁镇的习惯了,知道朱祁镇睡觉的时候,不喜欢身边有人。自然将身边的侍女,全部敢出去了。让他们在外面伺候。
钱婉儿说道:“陛下,乾清宫乃朝廷重地,臣妾乃是后妃,是不能去的。”
朱祁镇张开双臂,让钱婉儿为他解开臂下结,说道:“你是后,不是妃。是国家副君,有些事情你还是要懂的。”
钱婉儿大吃一惊,跪倒在地,说道:“祖宗成法,后宫不得干政,臣妾万万不敢。”
朱祁镇见状,伸手将她拉起来,说道:“起来,我又没有让你干政,只是你可以什么都不做,但却不能什么都不懂。万一,一旦有一个万一。这天下恐怕还要你撑着。”
钱婉儿更是惊恐说道:“陛下,何出此言?”
朱祁镇叹息一声,他虽然有后世的记忆,但是对宣宗皇帝的记忆也是深刻之极。自然对宣宗皇帝从生病到过世不超过十天时间,感到记忆尤深,可谓刻骨铭心。
更加知道,古代人生命的脆弱。
这也是他一直以来坚持练习弓马骑射的原因所在,并非要在战场上杀敌,而是要保持好健康的身体。不希冀长命百岁,只求能天年而终。
只是太皇太后的心思,朱祁镇也能猜出一二。他自己也有这个想法,对皇太后,朱祁镇也放弃了。
至于为什么朱祁镇这么相信钱婉儿,这才见了两面,就说这么深的话。
并不是朱祁镇相信钱婉儿对他用情多深,而是朱祁镇相信,没有人能比朱祁镇给钱婉儿更大的利益。
钱婉儿身为一国之母,今后子孙世世代代为大明天子。天底下还有比这个更大的好处吗?就是钱婉儿强如武则天,也必须对世界妥协。
谁都可能出卖朱祁镇,钱婉儿却是不会的。
朱祁镇见吓到了钱婉儿,心中暗道:“这话今后再说不迟。”他又拉了一把,说道:“总之,你是皇后,去乾清宫也没什么,记住今后就留宿乾清宫。”
钱婉儿这才起身,虽然她心中微微吃惊,但是一想到陛下愿意为她如此,她心中就是一阵甜蜜。
钱婉儿说道:“臣妾谢过陛下了。”
钱婉儿这才起身为朱祁镇换了衣服,夫妻两人在床上躺下来。朱祁镇闻着一股幽香,一时间又找不到这香味从什么地方来的。朱祁镇一边找,一边问道:“你在宫中如何?”
朱祁镇是随口一问,钱婉儿却是心中一跳,今天上午太皇太后对她的严厉,还心有余悸。有心说出来,却想道:“这事情如何能让陛下烦心,却是我做差了,明日去问安的时候,尽力让太皇太后欢喜就行了。”
随即她微微一笑,说道:“皇太后与太皇太后对臣妾很好。”钱婉儿从被子下面,找到一个东西,说道:“陛下是在找这个吗?”
朱祁镇一看,却是一个金球上面层层缕空雕刻出龙凤图案,似乎一层套着一层,轻轻一动,里面就有什么东西转动,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这里面居然有香气冒出来。
是烧着什么香料。
朱祁镇伸手接过,不由啧啧称奇,说道:“这居然是一个香炉,朕还没有见过。长见识了。”
朱祁镇一时间不知道这是什么原理,似乎是利用重心,让里面的香炉永远摆正,不管怎么晃,怎么转,这香炉都不倒,连香灰都倒不出来。甚至能放在被子里面。也不会有失火之豫。
按理说皇帝所用,当精致之极。只是朱祁镇不管是为了真修德,还是作秀。反正他在乾清宫都是简朴为要。
当然了,要说多简朴也不见得,最少简朴到普通百姓的待遇,他就承受不了。但是总得来说,这种太过精巧的东西,在乾清宫之中却是没有的。
钱婉儿说道:“陛下可是觉得这香气太过浓郁了,臣妾放在外面便是了。”
朱祁镇一摆手,说道:“等等,让我再看看。”一时间朱祁镇就好像看见了,好玩的玩具,摆弄几下,想看透其中机关,最好拆开。
只是大内工匠的手艺,如果能让朱祁镇徒手拆开,他们都不用活了。
第九十四章 征麓川余波
第九十四章 征麓川余波
钱婉儿见状,心中想起自己看得一些书,比如列女传,历代贤后的传记,她自然是一心想做一个贤明的皇后,忽然跪伏在床上,说道:“陛下,太祖时有人献元主之水晶刻漏,精巧胜此物百倍,但是太祖却道:”
还不等钱婉儿说出来,朱祁镇却已经接着说道:“废万几之心,而用心于此,做无益而害有益也。使移此心治天下,岂至亡灭?”朱祁镇轻轻一笑,说道:“本朝故事,朕比你熟悉。”
朱祁镇这数年苦功可不是白给的,太祖,太宗,仁宗,宣宗实录,朱祁镇一一看过了,洋洋洒洒数千万字。朱祁镇看了不只一遍。
而看得最多的就是太祖实录。
无他,太祖他老人家乃是祖制根本所在。
太祖皇帝人虽然去了,但是他老人的意志已经在大明朝廷的各处。朱祁镇面对任何现实问题的时候,第一个想法就是回本溯源。看太祖皇帝面对这样的事情是怎么做的,而这几十年来又有什么变化。
这才能对症下药。
故而太祖的某些语录,朱祁镇都记下来了。
朱祁镇手一扬,将手中的金球香炉,扔了出去,叮叮当当的砸在地面之上,滚了好几个圈,依旧没有洒出香灰来。
朱祁镇问道:“朕考考你,太祖皇帝这一句话的要点在什么地方。”
钱婉儿说道:“臣妾不知。”
朱祁镇说道:“此言之重,在做无益而害有益。倘若,此事有益于天下,又怎么是坏事,水晶宫刻漏,朕也知道,乃是前宋之莲花落相差仿佛,都是用水力推动的,前番于先生上奏,言河北旱情,他命人做大水车,一日可灌溉数百亩地,同样是用水力,此事却大有益于民,岂能以机心论之?”
朱祁镇给钱婉儿说这个,钱婉儿自然不了解了。
朱祁镇所言之机心论,却是朝中一些御史上奏,诋毁驰道之事,虽然从门头沟到北京的驰道还没有完全修建出来。
但是天子脚下,出了什么事情,都能很快传开了。
所以有一个御史上书,就以机心之论,说驰道之事。
朱祁镇也知道机心之论,出自庄子之中一句:有机械者必有机事,有机事者必有机心。在朱祁镇看来,明明是讽刺儒家的,却不想而今当真了。
但是朱祁镇却不知道如何在儒家话语权之下,反驳这一个论断。
虽然,杨士奇已经答应了,他有一万个办法。让下面人安分下来。但是朱祁镇想要推进更多科举发展,必然遇见价值观的冲突。
想来就是烦心事。
却不是钱婉儿能懂的。朱祁镇轻轻一叹,说道:“睡吧。”
朱祁镇与钱婉儿并肩睡下,然而什么也没有做。
毕竟女人生孩子本来就是一道鬼门关,更不要说钱婉儿还这么小。朱祁镇自然不忍心,朱祁镇也不要想什么避孕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