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子 第176节
“这就是朕要将水利学堂设在卢沟河岸边的原因,必须引水才行。”
“除此之外,还要设立机械,就是水利机械。如水车,毕竟北方旱情严重,有时候水位很低,根本放不出来的,只能想办法提水,用水车,自然是最方便的事情。”
朱祁镇一时间想不起来说什么了,一挥手说道:“算学,绘图,实验,机械,这四门课都很重要,甚至缺一不可,你们看着再添加一下,总之,阮安,沐敬,你们两个只要做好了,你们的身后名也就有了。”
“想想,今后大明治水方面大臣都是你的徒子徒孙,还怕没有名声吗?”
阮安与沐敬又激动又无措,激动的是,朱祁镇给他画出的画饼,他们都是太监,自然不会有什么好名声的。
但是而今这一件事情,却能保证他们的身后名。他们自然很是激动且兴奋,但是面对朱祁镇所言,他们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什么含沙量,径流量,都是什么概念?
他们都不懂,但是又不敢回去问朱祁镇。只能自己暗地琢磨了。
两人出了乾清宫之周,阮安说道:“沐老前辈,咱们两个找地方琢磨一下。”
沐敬说道:“好,我也将我那些义子也叫上来,年轻人脑子灵光,或许能想到什么。”
两人为朱祁镇布置下来的任务绞尽脑汁的时候。
朱祁镇刚刚用过午膳,又接见了李时勉。
李时勉在京中几日了,但是看上却依然没有缓过劲来。
朱祁镇见这个老臣如此,心中有些不忍,但是想起了北方灾情,刚刚减免的一百多万石粮食。
朱祁镇也只能硬着心来,对李时勉说道:“而今粮食紧张,虽然四百万石粮食陆陆续续远过来。但是朕恐怕不够。朕想让卿带上银子,再跑一趟广东,或者是江南,总之想办法再给京师运上来一批粮食。”
李时勉面有难色。
朱祁镇也不好强硬命令,说道:“如果先生不愿意去,先生就推荐一人,代先生跑一趟南方。”
李时勉听了,有些愤怒。说道:“陛下是疑臣贪生怕死吗?臣束发读书以来,就知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臣岂惧一死,况且,老臣虽老,但尚能日食升米,正是老当益壮之时,臣之所以犹豫,并非是臣不肯为陛下所用。而是这一件事情,十分难办。”
朱祁镇说道:“却不知道何处难办?”
李时勉说道:“首先是广州已经没有船了。”
朱祁镇大吃一惊,说道:“怎么可能?”
李时勉说道:“臣已经将广州能带过来的船只都带过来了。”
朱祁镇说道:“那么,你带着天津的船回去就行了?”朱祁镇说出这一句话之后,立即知道不妥。
因为他想起来的,不是别的就是季风。
李时勉长叹一声,说道:“陛下有所不知。我朝的硬帆虽然善使八面之风,但是逆风还是南行的,而今正是南风大做的时候,甚至停留在天津的很多船主,等等秋天北方再起的时候南下。”
“逆风即便是能够航向,也是相当慢的,臣担心,此番运来粮食,恐怕在秋天了。”
“但是夏秋之季,海上大风不断,再大的船只遇见了,也只有死路一条,东南沿海一片,时时出现。”
“臣担心在,这些银子在海上出了差错。”
有一些话,李时勉也没有说。
比如这些船主看似为朝廷效力,但是如果真以为他们是什么善男信女的话,那就是大错特错了。
不用朱祁镇说,李时勉就估计到朱祁镇最少要动摇两三百万两银子,因为没有这个数目银子,根本买不到足够的粮食。
毕竟在李时勉在南洋大采购之后,各地粮价不攀升才怪。
这么多银子放在船上,跟着这么多船主出海,简直是考验他们自我控制能力。即便是一百万两银子,也是他们一辈子都没有见过的钱。
而且李时勉还有一些担心,说道:“臣担心,南洋也没有粮食了。”
朱祁镇听了,有些疑惑的说道:“怎么会,南洋不是终年无夏,一年三熟,从先生南下到而今,估计南洋新一季的稻米就又成熟了。怎么会缺粮?”
李时勉听了朱祁镇的话,有些哭笑不得说道:“陛下以为南洋如此?不错,南洋虽然气候得天独厚,稻米一年三熟,但是百姓都没有自主之权,唯头人之命是听,而且懒惰之极,气候虽好,但人却想不劳而获,却是不可能的。”
“臣之前,已经将南洋稻米收刮差不多了,陛下可以看出来,唯有安南乃是我朝之余脉,粮食积蓄最多。至于其他各国。”李时勉没有多说话,只是冷笑了两声。
朱祁镇心中这才懊恼。自己是想差了。想想也就是了,在古代农业社会,粮食产量就是国力。
而安南这么多年的南洋小霸主的名声在,这岂不是说明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安南的粮食产量最高了?
第五十六章 襄国
第五十六章 襄国
甚至而今的安南,也不是后世的越南,只有越南北部地区,至于南部地区,却是清代才开发出来,成为著名的粮食产区。
所以而今南洋大部分地区,虽然不是一片荒芜,但也绝非朱祁镇心中所想,后世重要的粮食产区。
所以能弄到四百万石粮食,说不定已经是竭泽而渔了。将大明的影响力挥霍的不轻。
想要更多,却未必能够了。
朱祁镇长叹一口气,说道:“如此说来,从南洋运粮已经不行了?”
李时勉说道:“陛下,何必担心粮食,今年漕粮虽然晚于往年,但是二三百万石还是有的,不是还有南京海运而来的粮食。”
“南方粮食已经丰收了。毕竟何必担心粮食不足,如果陛下实在担心,臣却愿意带着这些船主,跑一趟南京。”
朱祁镇说道:“先生不是说海上风暴无常。”
李时勉说道:“的确如此,只是从天津到南京,多在北方,不经历南海,而且可以靠着海岸航行,有风暴还可以在沿岸停靠。”
朱祁镇说道:“如此就辛苦先生了。”
朱祁镇再为北京的粮食操心的时候。
襄王也在麓川城中大兴土木。
襄王在麓川城中虽然过很辛苦,很不习惯的,但是每每想到这麓川,还有以麓川城为中心的一小块平地,乃至于以麓川盘地为中心,几十个土司。这可以让麓川立国的根基,而今就是他的了。
他心中就有无穷的兴奋之感。
麓川所在地方,却是一块狭长的冲击平原,被喝水冲积出来的,这一条给予这细长盆地生命的河流,就是麓川。也就是后世的瑞丽河。
襄王此刻站在麓川城头之上,对于麓川简陋的城池,很不满意,心中盘算的重建的时候,如何多从云南省哪里多搞出一点钱来。
至于自己手中的几十万两银子,却不能动。在这里远在天南,一切都要靠自己了。
而襄王大总管这一段时间,更是神出鬼没,不知道再做些什么的。而今不知道怎么的来到这里找襄王了。
襄王见状立即知道,这位大总管有话要说。他让左右退下来,两人在城头凭栏而望,襄王说道:“说吧,有什么消息。”
大总管说道:“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这两个消息,王爷想先听那一个?”
襄王说道:“坏消息。”
大总管说道:“阿瓦投了缅甸。麓川西南方向的土司大多数都投了缅甸。除却木邦,孟养等距离麓川比较近的土司,其余的都在观望。恭喜陛下,除却沐家分给王爷,在云南境内一两个土司外,王爷已经成为光杆了。”
襄王苦笑说道:“意料之中。”
襄王的麓川与思家的麓川,可是大大不一样了,思家除却本部人马之外,还能召集不知道多少外系土司,但是襄王而今,除却麓川本地之外,恐怕一个土司也指挥不了了。
纵然能指挥的,也是看在大明的面子上。
“这坏消息还没有说完。”大总管说道:“有人说,在缅甸看见了王爷的大舅子。”
襄王虽然占据了麓川,但是思家的影响力,却没有那么容易驱散的,其实当初保定侯就想将思家连根拔起来。
但是襄王拦住了。
废话,可以说麓川本地的人才,都与思家沾亲带故的,真要大开杀戒,整个麓川都没有人可用的。
襄王而今为了人才绞尽脑汁,他虽然从襄阳带了一些人过来,但远远不够用,毕竟襄王在襄阳也是很明白的。
不敢大举交接人才,是为自己惹祸。
但是定下封国之后,但凡有眼力的人一看,都觉得这哪里是封国,根本就是发配,自然没有人愿意跟着襄王吃这一分苦了。
襄王手中的人才相当缺乏,麓川本地的人才虽然不多,但是也能派上一些用场。
故而襄王从保定侯那边求了,对麓川的处置权,自然是动手杀一批用一批拉拢一批,其中一些在思任发时期,反对思任发与大明大战的人,都得到了安抚。
甚至襄王还娶了一个思家的女儿作为偏妃。
所以大总管才说,思任发逃走的儿子,乃是襄王的大舅子。
襄王脸色微冷,说道:“他算什么大舅子,思氏又不是本王的正妃。”虽然如此说,襄王却非常重视这个消息。
因为襄王对麓川统治的政治结构之中,思家是很重要的一环,但是而今出来一个人能与襄王争夺思家,由不得不襄王不忧心。
大总管说道:“王爷还有一个好消息。”
襄王说道:“什么好消息?”
大总管说道:“方瑛动心了,愿意担任襄国都指挥使。”
襄王听了大喜过望,说道:“好,有方瑛在,我就放心了。”
这一次平麓川之战,襄王从头到尾都是一个摆设,没有发言一次,但是襄王并非没有收获的,他最大的收获就是知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襄王虽然自诩很高,觉得行军打仗,他一定能学会的。毕竟他爷爷乃是太宗皇帝。
只是他很清楚,他之前没有接触过军的,一定找一个有能力的将领来帮助自己。这一次作战之中,展露头角的将领不少,如方瑾,郭登,毛锐,等人。但是襄王偏偏就看中了方瑛。
或者说,他并不是看中的方瑛,而是他没得选。
如方瑾,郭登,毛锐等人,皇帝都有封赏,方瑾都有爵位在身了。岂是他能拉拢得动的。
襄王看来看去,唯有方瑛能力不差。不然也不会被保定侯委以重任了。只不过是运气不好而已。
所以才没有功劳,只有他才能是襄王能够拉拢的。
襄王问道:“却不知道总管,你是如此劝说方瑛的。”
大总管叹息一声,说道:“方瑛是一个孝子。”
襄王顿时轻轻一叹,说道:“方政可惜了。”
方政的墓前。
方瑾与方瑛两兄弟跪在前面,上了贡品,并将一个头盔放在墓前,方瑾说道:“爹,你也知道,思贼人头,要送往京师的,孩儿不能拦着,只有将这个留下来了,这是思贼的头盔,孩儿给您报仇了。”
方瑛也磕头说道:“爹,大哥袭爵了,我们方家也是勋贵了。”
虽然这是一件好事,但是一想到这爵位,恐怕有一大半是父亲用命换来的,兄弟两人都痛苦失声。
好一阵痛哭。
兄弟两人才离开墓地。